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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碧海沉情》冰海(4):雇傭兵

(2022-07-25 04:20:38) 下一個

兩人在雲層中盤桓,腳下是一眼望不到邊際的碧青色水域。

耳旁涼風簌簌,那人緞子般的淺色發絲被風撩起蒙在他的臉上,一股淡淡的佛手柑香味兒揮之不去。肩後一對薄如蟬翼的黑色翅膀時不時扇動一下,翅膀上的藍色斑點在雲光裏閃爍著仿佛一對頑皮的眼睛。

“怕嗎?” 那人似乎感覺到了王逸杭的異動,腰上的手緊了緊,回過頭來憐愛地望著他。

“啊,不,不怕,” 王逸杭困惑地說,“不過,你這是要帶我去哪裏?”

那人眼波一轉,魅媚如絲地貼在他耳邊:“自然是帶你回我家。你昨晚說的,要和我......”

王逸杭聞言大囧,努力地將身體後仰:“什麽混賬話!真是我說的?酒後胡言萬萬不能當真了。”

“原來你是誑我的?” 那人陡地在半空中停住,劍眉倒豎,一張俏臉上瞬間春逝冬來,冷若冰霜。王逸杭見他惱了,隻得軟言勸慰道:“我這人吧,其實缺點不少,不會做飯、收拾屋子,掙錢能力一般,也不怎麽會照顧人......” 對方麵孔越來越陰沉,目光中似有恨意:“你快活時隻是一味的甜言蜜語,隻當你是真心,卻原來也是逢場作戲罷了。” 說著手裏一鬆,王逸杭便從雲霧中筆直向下墜去。

 

王逸杭猛地坐起,全身大汗淋漓。自我安慰道:“還好,原來是南柯一夢。”

低頭一看,自己上身一件無領無袖的對襟白褂,搭配下身土黃色的七分闊腿褲,十足十的漁夫打扮。身下一張不大的單人木板床稍一動換便“咯吱咯吱”作響。整間屋子據他目測也就二十平米的樣子,地板和牆壁都由粗大的木板釘成,看上去不是芒果木就是絲柏木。地板的間隙裏透出粼粼水光,似乎木屋就構建在一片濕地之上。

他正張望著,忽地水麵上起了波動,一條小艇靠近木屋停了下來,一人推門進來:“呀,你終於醒了。” 這人身量不高,一身灰色敞襟的漁夫打扮,頭上一頂鬥笠,裸露出來的肌膚在斑駁的光線下黑油油的發亮。下巴上一層青青的胡子茬貌似有兩天沒刮過了,顯得有些邋遢,五官倒是鮮活靈動。

來人見王逸杭醒了,麵有喜色。他三兩步走進屋來,“砰砰” 推開前後兩扇窗子,濕乎乎的光腳底板打在木地板上“啪啪”作響。

一股夾雜著濕氣的清風迎麵而來,王逸杭坐在床上探身望去,隻見窗外一棵比他腰身還粗的紅樹在風中輕輕擺動著枝葉,半人高的根部盤根錯節裸露於水麵之上,好像一個巨大的裙擺。被紅樹的樹冠天蓬濾過了的陽光溫和地灑在他臉上,讓他享受地閉上了眼睛。

“好多了吧,王隊長?” 漁夫汗津津的手在王逸杭額頭上貼了一下,“啊,燒退了,太好了。”

“你怎麽知道我叫什麽?” 王逸杭打斷他。

那人愣住了,隨即似乎聽到一個天大的笑話似的大笑了起來,“你不記得了?楚家的花園派對上我們見過麵的,我還敬了你一杯香檳。” 王逸杭被他笑得有幾分不悅。他想起來了當天搭訕的小個子,不過實在很難把個那個衣冠楚楚的人精和眼前不拘小節的粗線條漁夫聯係起來。

“我姓楚,楚樹恒,” 小個子看出王逸杭的不快,開門見山地說,“我是冰海特別物種安全局的臨時幹事,綽號鬼鬼。你叫我小楚,樹恒,鬼鬼,都行。”

“鬼鬼?是不是因為你神出鬼沒,做事情比較不靠譜?”

“差不多吧,” 楚樹恒倒是不介意,從貼身的小魚皮口袋裏擠出一塊黑乎乎的東西兌上少量清水攪拌著,一邊回應道,“我是特安維和特警的候補成員,連續申請了好幾年了,去年年底才提拔成了個合同工。不過這樣也不錯,有事的時候出勤可以按照小時計費。沒事的時候還能幫補幫補家裏的副業。”

王逸杭心裏暗暗歎了口氣。如今天下太平,各地的特安局都大幅度縮水,有的地方維和特警已經精簡成了一個光杆司令部,並不供養正經八百的特警部隊。有需要的時候就向有特能的獸族招收臨時工,這些合同工並不算是特安局的編製,也不享受特安的福利,召之即來揮之即去,很有點“雇傭軍”的味道。王逸杭平時和自己小隊調侃這些非正式的雇傭兵管他們叫做“土狼”,頗有不敬。此時麵對一個貌似救了自己性命的“土狼”,不禁微微有些愧疚。

楚樹恒捧著一碗黑乎乎的藥糊坐到床沿上,很自然地拉過王逸杭的雙腿,開始用一把動物鬃毛製成的小刷子輕輕在他傷口上上藥。黑色粘稠的藥糊帶著一股奇特的魚腥味兒,接觸到皮膚的一瞬有種辛辣難忍的焦灼感。

“忍著點兒,” 楚樹恒感覺到王逸杭不自覺的顫抖,按住他的傷處抬起頭來,“這藥裏有微量的海蛇膽粉末,是治療外傷的神物。市麵上可是有價無貨。”

果然,片刻之後傷口的灼熱腫脹消失了,一種清涼愜意的感覺環抱住整條傷腿,十分受用。

王逸杭緩過勁來,向楚樹恒追問:“你們冰海水域裏有什麽古怪?那天暗算我的是個什麽東西?”

楚樹恒見他確實沒有大礙了,便解釋說,“暗算你的是隻變種章魚。近來附近海域常常有事故發生,我已經盯了一陣子了。你運氣好當天我恰好在場,不然隻怕.......,” 他說著頓了頓,問道,“對了,王隊長,你隊伍上有沒有一個長著紫色眼睛的漂亮瘋子?這人在你出事後把楚家的罐頭廠給砸了,非讓他們‘活要見人死要見屍’。”

王逸杭一聽暗暗叫苦——這紫眼睛的漂亮瘋子除了陳寰還會有誰?他心想:不行,我在這兒躺得太久了,外麵還不知道怎麽亂成了一鍋粥呢。正要掙紮著下地忽然又想起了什麽似的:“對了,楚樹恒,楚禹飛是你什麽人?” 楚樹恒嗬嗬一樂:“幾棍子也打不上的遠親吧。冰海楚家是大姓,十個裏頭倒有兩三個是姓楚的。”

王逸杭聞言若有所思地點了點頭,又漫不經心地問道:“鬼鬼,你家用佛手柑的香氛嗎?”

楚樹恒一愣,聲音有些發澀地回複:“娘兒們用的東西,我不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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冰海國際飯店,一樓西翼。

正值周三,幾波享用下午茶的客人稀稀拉拉地點綴在大廳裏。靠近小花園的落地玻璃窗前有一群身份顯貴的客人。

在主座加長沙發上,坐著一位年過半百,身材幹瘦的中年紳士。這人穿著一身低調合體的淺灰色西裝,頭發油光水滑地往腦後梳著,上唇一絲不苟地蓄著一抹胡須,顯得既內斂又精明硬朗。這人正是坐擁大半個冰海的楚家主心骨,“楚盛集團”的主席楚玉廉。楚玉廉身邊坐著留學歸來不久的小兒子楚禹飛,身後兩個不苟言笑的私家保鏢。

楚家左手邊的單人沙發上坐著個看不出來年紀的婦人。她一身墨綠色的舊式旗袍,腰身好像少女一樣盈盈一握,頭發梳的光光的在腦後盤了個髻,上頭點綴著隻樣式古樸簡單的白玉簪子。這目光圓熟世故的女人是冰海獸族協會的會長,周靈靈。據說近百年來一直穩穩地坐在會長的位子上。

周靈靈對麵的兩張雙人沙發上坐著三個男人。一人年過四十,麵容刀削般深刻,身型高大健美得如同男模。他身旁二十八九的年輕男人手持一塊黑色滑水板,蒼白清秀之餘目光堅定,氣質冷峻。兩人正是通城前任獸族代表吉雪淵,和現任代表陳寰。

緊挨著吉雪淵陳寰的另一張沙發上,一個襯衫上布滿粉紅色火烈鳥,腦後一條柔順小辮,膚色黝黑的中年男人則放鬆的翹著腿。這人是王逸杭的頂頭上司,通城特殊物種安全局局長,趙繼剛。

大堂經理識趣地清場之後,周靈靈托著咖啡杯不緊不慢地開腔了:“趙局長,對於你手下的特警王逸杭失蹤這件事,我真的是深表遺憾。”

趙繼剛不敢怠慢,對周靈靈微微欠了欠身。

相對於通城工業城市保守的民風,冰海以旅遊業,漁業,和礦業為主,民風開放,堪稱獸族天堂。冰海的特別物種安全局形同虛設,大小爭端事宜多由獸族協會出麵調解,以至於這麽重要的調停場麵特安局都沒有派人出席。趙繼剛聽傳聞說,這個獸族協會會長周靈靈不知得了什麽靈丹,已經有近千年的壽命了。

周靈靈抿了抿兩片薄薄的嘴唇接著說:“事發突然,禹飛對於此事因他而起,深感愧疚,已經接連兩天不眠不休地奔赴在搜尋第一線了。” 說著朝雙手交叉神色緊張的楚禹飛瞄了一眼。

“媽的,先抑後揚,接下來老妖婆該批判寰寰,再讓我們割地賠款了。” 趙繼剛心裏暗罵。

果不其然,周靈靈話鋒一轉直指陳寰:“陳代表,你曾經深入出事海域探訪,不知查出什麽來沒有?”

吉雪淵正欲代答,陳寰卻做了一個無妨的手勢,直視著楚禹飛道:“貴寶地人傑地靈,物種豐盛,讓我大開眼界。我走訪的時候聽聞近來出事水域不太平,出了好幾起衝浪人受不明生物襲擊的事故,海岸防護隊已經發出過警告。不知道楚少爺有沒有留意過這方麵的消息?”

楚禹飛聞言臉色煞白,不安地看向父親楚玉廉。

楚玉廉沒搭理小兒子,扶著手裏的黑色拐杖道:“嗯,禹飛這方麵的確是考慮不周了......”

這時西翼的角門“砰”的一聲被推開了,一個漁夫打扮的年輕男人闖了進來。幾個身著紅色製服的酒店員工和大堂經理跌跌撞撞地追在他身後。大堂經理哭喪著臉衝著幾位貴客鞠躬道歉:“對不起,對不起,這人怎麽也攔不住。”

沒等她說完,沙發上的年輕獸族代表騰的一下站了起來。誰都沒看清他是怎麽到的“漁夫”的身邊,兩人便一起好像旋風一樣消失不見了。耳畔隻留下獸族代表匆匆的一句“我願意為自己的魯莽接受懲罰,隨便你們處置。”

 

陳寰拉住王逸杭一路狂奔,直到王逸杭出聲抗議:“你慢著點兒啊,我頭暈目眩的......”

陳寰聞言攔腰一把將他抱起,一直來到僻靜的東翼假山花園才放下。

王逸杭滿臉通紅地扶著腰道:“哎喲,我這把老腰都快折了。” 話音未落便被人緊緊摟住。他隻覺得快喘不上氣來了,試著往外推了推,哪知緊緊箍住他的身體卻像是鐵板一塊,半點都沒有鬆動的跡象。

過了良久,那輕輕發抖的身體終於鬆開,陳寰琥珀色的眼眸裏血絲密布,淚光點點。

“逸杭,” 他拉住王逸杭傷痕累累的手臂,“你失蹤的這幾天裏,我想了很多。” 說到這裏,他突然哽咽住,怔怔地望著近在咫尺的愛人,一腔掏心掏肺的肺腑之言全都堵在了嗓子眼,半個字也說不出來。眼角默默地流下一行清淚來。

王逸杭還從未見過沉著冷靜的陳代表這副失魂落魄的模樣。抄起衣角來細細地替他擦淨淚痕,托起他下巴來仔細審視:“喲,怎麽幾天不見人瘦了,眼睛也蒙了灰了,這副失心瘋的樣子可怎麽往家裏帶啊。”

陳寰“啪”的一記打掉他不老實的手:“往家帶?我怎麽沒聽你說過?”

王逸杭捉住他垂落在身前的手,趁機撒嬌道:“我媽要好姐們兒的生日,我媽親自張羅的,說是多叫幾個年輕人來熱鬧熱鬧。我都跟顧林芝同誌說好了,帶你去見個麵兒。”

陳寰低下頭去盯了一會兒自己的腳尖,又過了好一會兒,抬起頭來,眼神無比柔順地點了點頭。

王逸杭表麵平靜,心裏差點兒就要尖叫外加敲鑼打鼓了。他隨手從身邊的綠色爬牆植物上揪下一截來,三下兩下編成個粗糙的指環,拉過陳寰的左手來,在無名指上套上仔細端詳著,得意地說:“我媳婦兒的手長得真美,就算戴個不值錢的破爛也照樣好看。” 說著將那隻戴著爬山虎戒指的左手拉到唇邊輕輕地吻著,神情癡迷地說:“寰寰,等回了通城我們一起去買個真的。”

陳寰任他吻著,微微地點了點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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評論
FightCovid19 回複 悄悄話 回複 'Anthropologi' 的評論 :
你說得對。是楊洋演小狐狸更合適。國內現在不行,但將來有可能會有導演像我們一樣喜歡您的小說。他們請得起就可以了:)
Anthropologi 回複 悄悄話 回複 'FightCovid19' 的評論 : 謝謝你啦:)。我其實選的楊洋演小狐狸,比較冷峻,肖戰王隊啦,嗬嗬。
不過,我誰都請不起!
我也很喜歡ZZH:),握手!
FightCovid19 回複 悄悄話 應該還是博主選的肖戰演阿默更合適:)ZZH的古裝扮相很好,現代裝可能沒有肖戰帥。
FightCovid19 回複 悄悄話 博主想象力特別豐富。一直在潛水跟讀:)記得前段時間您發了演雙男主演員的照片。我覺得張哲瀚演阿默應該也不錯。可惜他現在被封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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