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紅狐(小說) 66:請把我的記憶抹去(附主角劇照)

(2022-04-23 20:05:22) 下一個

感謝高妹!:)

“你別那樣弄,怪癢癢的......” 他輕輕地挪了挪身子想要擺脫某種難耐的侵犯,而一顆毛茸茸的頭顱卻固執地守在他頸窩埋下一串細細碎碎的吻。一股沁入骨髓的酥麻伴隨著針紮般的刺痛感,那痛感先是甚為微弱,漸漸的,潮汐湧起,有如海嘯般的滔天巨浪將他無情地吞噬。

“阿默,住手!”港生大喝一聲,隨即睜開了雙眼。

一隻拇指蓋大小的螢綠色甲殼蟲似乎受到了驚嚇,張開淺褐色的透明羽翼從他的頸窩“撲哧哧”飛了出去。翅膀的震動在微弱的光線下編織出一串串光暈。

港生扶著牆壁坐了起來,頭痛欲裂。一股鮮血由臉側淌入嘴巴,味道又甜又腥。“想來是起的猛了拉扯到了傷口,” 他自言自語道。環視四周,隻見他身處一個不到十平米的狹小空間,三麵是牆,敞開的一麵被手指粗細的鐵欄封住和一條走廊相連。微弱的亮光便是由走廊頂部昏暗缺稀的壁燈傳來。

“我這是進了牢房了?” 港生揉了揉眼睛深吸了口氣,一股常年不開窗的陳腐嘔嗖味和經年累月疊加起來的人體排泄物的腥臊之氣撲麵而來,嗆得他一陣猛咳。

“我靠,你終於醒了?嚇死我了。” 一雙亮晶晶的眸子近在咫尺,不錯眼珠地盯著他。

“猴子?”港生象溺水者捉住救命稻草似的一把握住對麵那人的手,“你也在這兒!我們這是在哪裏?小徐哥呢?文心呢?”

猴子被他握的生疼,急急地:“你小心,別使蠻勁,之前和那幫東西交手的時候流了不少血,這會兒剛結痂,別又弄開了。”

那幫東西?港生忍著太陽穴處針紮般的疼痛,順著猴子提供的線索努力往前回溯,漸漸的,一群黑影的輪廓變得清晰起來。

那是一群什麽樣的生物啊,從 “聽海”的竹林裏仿佛憑空從空氣裏凝結了出來,身手快如閃電可是麵目卻模糊不清,好像五官沒有發育完全似的。事發突然,誰也沒有料到,那個戒斷反應的短發“奴隸”女孩瘋了似的朝一個黑影衝去。兩人碰撞之際隻見一團血霧“噗”地噴射了出來,那女孩刹那間血肉模糊,轉眼便隻剩下了一副蠕動不止的骨架子。

港生一麵高呼讓驚魂未定的同伴們不要輕舉妄動,一麵和一個來到自己身邊的黑影周旋,那身影在港生耳邊隻輕輕一舔,汩汩鮮血就流淌了出來。他就此失去意識陷入了一個漫長難挨的暗夜。

“糟糕!徐蔚民和文心他們該不會是遭到毒手了吧,” 港生心裏咯噔一下,努力地想要把這個不詳的念頭排出腦海,可是臉色卻越來越陰沉難看。

“他們不會有事的,被帶走的時候兩個人都好好的,我親眼看見的。一定押去了另外一個看守所,”猴子徒勞地安慰他。

“另外一個看守所?嚇,你可真是個沒城府的傻孩子。” 一個陰陽怪氣的聲音冷不丁地從牆另一麵傳了過來。這聲音低沉裏帶著嘶啞,“哢嚓哢嚓”的仿佛一把生了鏽的鐵鋸子剌在人的身上鈍疼鈍疼的。

沒有料到隔牆有耳的港生猴子兩人麵麵相覷。猴子順著聲音找到了牆上的一副退了色的鄧麗君海報。掀起海報,下麵儼然有一個不規則的小小“狗洞”,這狗洞大小僅容貓狗出入,猴子大膽將一隻手臂探了過去,很快便在肩膀處卡的死死的。

他退了回來,撅著屁股從狗洞裏往那邊窺探。

沒曾想,鼻子尖差點杵上了一對耷拉眼皮子下麵橙亮的眸子。嚇得猴子一屁股跌坐了下來。

“原來是兩個幹淨漂亮的後生仔!” 對麵那雙眼珠子退了回去,慢悠悠地坐回他在牆犄角安適的小窩,“細皮嫩肉的,那幫家夥留著你們準備養肥了再下手麽?” 說完一陣悉悉索索的,好像吃上了什麽零嘴。

緘默了片刻,港生憋著火悶悶地回他:“可能吧。那你呢,老樹皮似的,他們也有興趣下嘴?”

對麵悉悉索索的聲音停了下來,“鐵鋸子”尖著嗓子喊道,“你這孩子真不識好歹,我告訴你吧,這個地方有的進沒得出,但凡他們肯養著你,必然有你的用處。

我兒子,檢查院要員,在外麵昧著良心給他們當牛做馬,為的就是他老子我能在這裏麵每天吃上一包魚皮花生。

喏,斜對麵那個小姑娘,她媽是公安的。緊挨著左手邊的那個老婆子和我一樣,兒子在市政府。”

隨著“鐵鋸子”的話聲,整個地下通道仿佛“活”了起來,一間一間幽暗發黴的牢房裏傳來或低沉或高亢的動靜。有人在敲木魚誠心念佛,有人在吊嗓子演唱“阿慶嫂”,有人在聲情並茂地說書《三俠武義》,有人在有一搭沒一搭地和隔壁聊天,也有人在小聲地獨自抽泣。日子,就在這樣漫無目的也沒有盡頭的重複和喧囂中暗無天日地度過。

港生驀地意識到,自己正身處一個龐大而複雜的集中營,這條一眼看不到盡頭的走廊兩邊不知關押了多少象“鐵鋸子”這樣過一天算一天的人質,而貌似風平浪靜的通城又有多少人正在行屍走肉般地給這個神秘機構效力。想到這裏他不禁打了一個冷戰。

突然,好像說好了似的,集中營一下子安靜了下來。

一陣“踢踏踢踏”的皮鞋聲從走廊另一端傳來。皮鞋聲越來越近,在港生猴子房單間前停住了。

“喂,你們兩個,誰是默少的家屬?” 一個身著深藍色製服,衣服上有銅扣的年輕男人不無傲慢地問道,他手裏的黑色長鞭有意無意地抽在牢門的鐵欄上,“刺啦”一聲拉出一小串火花。

見屋裏人沒有反應,他不耐煩地又問了一遍:“誰是陳默的家屬?”

猴子剛張開嘴便被港生搶在前麵指著鼻子說:“他!他就是陳默的家屬。”

男人有點不可置信地看著滿臉青春痘的猴子,又看了一眼滿臉血汙慘不忍睹的港生,終於抬起鞭子指向猴子:“你,跟我來。” 港生偷偷地給猴子使了一個顏色,意思:你大膽去,見機行事就是。

港生此時一人獨自呆在牢房裏,心思反倒明鏡般清明起來。

剛才那人管阿默尊稱為“默少”,多少有那麽點兒座上賓的意思,想來猴子以“默少家屬”的身份出去不會有事。可是,陳默和這個神秘組織到底是什麽關係?他和賀知非天靈會的“血盟”至今懸而未決,又新添上了跟章夢飛說不清道不楚的暗潮湧動,這一切都讓港生心裏七上八下,疑竇叢生。

正思慮不定,旁邊牢房裏傳來“鐵鋸子”低沉嘶啞的聲音:“孩子,剛才明擺著是那個什麽‘默少’撈人來了,你為什麽不出去?”

港生心煩意亂,頹然地坐在地上反駁道:“謝謝你的好意。不過你聽錯了,我和那個‘默少’確實沒有關係,沾不上他的光。” 對麵牢房裏安靜了一會兒,歎了口氣道:“唉,好吧,這都是你自己的命數。” 過了一會兒又補了一句 “你是個講義氣的孩子”,便再不出聲了。

沒過多久,身著銅扣製服的年輕男子又折返回來,皮鞭“啪”地在鐵欄上劃了一道駭人的弧線。如果說方才的態度還僅僅是傲慢,那麽現在可算是極度粗暴無禮了:“起來,跟我走。”

港生腳上拖著一副沉重的鐵鏈,頭上撕裂的傷口邊走邊滴滴答答的淌下血來。

長廊兩旁的牢房裏有人低聲頌起經文來,港生聽不真切,隻聽得隻字片語:“人在愛欲之中,獨生獨死,獨去獨來。苦樂自當,無有代者...... 惑道者眾,悟道者少。各懷殺毒,惡氣冥冥。為妄興事,違逆天地。天地之間,自然有是。雖不即時報應,善惡會當歸之。”

他對著大段的經文雖不甚聽得明白,但是心中卻覺得有股極大的悲愴在來回激蕩,一時喉頭哽咽,動容不已。

那前頭帶路的男子不屑地從鼻孔裏“哼”了一聲,輕蔑地往地上啐了一口:“愚蠢的人族!”

 

走了大約十分鍾,兩人從迷宮般的地府來到了地上。港生被正午的陽光晃得眯起了眼睛。

兩人默默無語地走在沙土路上,港生腳下的土路被曬的滾燙,赤裸雙腳上的割傷好像被火烤似的鑽心地痛。

沒多久,港生便明白了:自己走在一條往刑場去的路上。土路兩旁少有植被,僅有稀稀拉拉的幾株白楊在烈日裏頑抗著。道路兩旁漸漸地開始出現一些大坑,坑上撒著新鮮的黃土,遮掩著一陣陣令人窒息的腥腐之氣。

兩人開始攀登一座小坡,港生能隱隱望見頂峰處一杆杆高高聳立的旗幟,和如同鬼魅般飄忽不定的黑影。將至峰頂,血腥氣越來越濃鬱,港生定睛一看差點一口吐了出來。原來坡下所見的那些“旗幟”竟是鐵杆上懸掛著的頭顱,有些頭顱剛和身軀分離沒多久,蚯蚓般的血管裏正淅淅瀝瀝地往下滲著鮮血,染得腳下黃土一片赭色。

突然,港生控製不住地渾身發起抖來。

一個熟悉而又陌生的臉孔赫然出現在麵前的“旗杆”上。這是一張生前年輕而平淡無奇的臉,如今在高高豎起的旗杆上依然平淡無奇地蒼白著,他微微張開的雙眼失神地望向港生,仿佛在做著最後的告別。

港生瘋了似的向“旗杆”衝過去,他怒火中燒,此刻隻有一個念頭:我要帶徐蔚民回家!

兩個不知從何處竄出的幽靈般的黑影將他中途截住。走在前頭的製服男子此時回過神來,手中的皮鞭呼呼作響,劈頭蓋臉地落在了港生的臉上和胸口。一股鮮血頓時從鼻梁上噴湧而出,而胸前的襯衣也被皮鞭撕爛,新鮮淌血的傷口醜陋得觸目驚心。

就在皮鞭即將落下的一刻,一隻手穩穩地捉住了鞭尾,那手順著勢頭輕輕一繞,皮鞭就像一條失了控的小蛇從半空頹然墜落了下來。兩隻幽靈黑影見狀放棄了港生,倏的一聲向來人攻去。那人好像腳下粘了彈簧,身軀一扭便輕飄飄地滑出了十來步外。

“默少!” 身穿製服的年輕男子驚呼道,隨即喝退了黑影。

一襲紅衣,膚白勝雪的妖嬈少年麵有慍色地厲聲道:“還請臨西兄鞭下留人。”

被稱為“臨西”的年輕男子此時饒有興致地望向陳默:“默少,你的人已經歸還給你了。這個廢品,按照規矩我必須處理掉。”

“如果我要把這個‘廢品’帶走呢?”陳默一步逼上前來,一張俊臉陰霾密布,說不出的妖異猙獰。

“哦?那就要看默少你帶得帶不走了。” 臨西皮笑肉不笑地回應。

瞬間,兩人不約而同地化回了真身。

隻見一隻小狗熊般大小的紅色巨狐和一隻渾身布滿斑點比野貓略大的尖耳猞猁猶如兩道旋風般糾纏到了一起。初始,巨狐似乎有所忌憚,手下處處留情。誰知那猞猁並不領情,反而使出渾身解數,倏地一下在狐背上抓出了一道三寸多寬的血淋淋的口子。巨狐頓時惱了,一巴掌將猞猁扇倒在地,兩人重新撕咬在一處,好像掀起了一團紅色的妖雲,所到之處飛沙走石,草木盡毀。幾十個回合下來,猞猁漸漸露出了頹勢。

臨西找了一個檔口,狼狽不堪地退出戰局,化回人形認輸道:“我技不如人,日後自當再來請教。默少要帶人走無妨,隻是必須按規矩消除此人記憶。”

巨狐殺得滿眼通紅,微微張開的嘴裏露出鋒利的巨齒,一身火紅的毛發染血後顯得陰森可怖,猶如一個遍體鱗傷,惡魔附體的戰神。兩旁虎視眈眈的幽靈黑影們這時仿佛被他的氣勢震懾住了,都遠遠地盤桓著,不敢輕舉妄動。

巨狐來到港生麵前,雙眸漸漸恢複了淡琥珀色。他用毛茸茸的腦袋溫柔地拱了拱港生胸前的傷口,柔聲說:“疼嗎?我來晚了,對不起。”

港生一愣,伸出手來輕撫狐背上的傷口。他輕歎一聲,抬起巨狐的下巴,癡癡望進他琥珀色的雙眸裏:“阿默,是你嗎?你就是他們嘴裏的‘默少’,對嗎?

他們說要消除我的記憶......,那好,請把我高中以來所有的記憶全部都抹掉吧。”

 

小說《紅狐》上卷目錄,和章節簡介(1-3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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評論
Anthropologi 回複 悄悄話 回複 'bronzegoat' 的評論 : 抱歉啊,這幾集裏是下手狠了點兒。
bronzegoat 回複 悄悄話 心碎!難過得好多天都走不出的心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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