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紅狐(小說) 42:莫須有的罪名

(2021-12-20 05:25:00) 下一個

“絲尚”發廊位於通城老城區的新華小區的入口。

盡管新城區和它的工業開發園區吸引了大量的投資和急速增長的新型人口,老城區依然是大多數通城人心目中的明珠,是“繁華”和“欣榮”的代名詞。尤其是重點小學和中學,除了天星港附近的通城一中,幾乎都集中在了老城區。老城區的地價,也因此水漲船高,寸土寸金。

新華小區不顯山不露水地隱藏於民國時期的老鍾樓身後,與百年校齡的“通師二附”隻有步行十分鍾不到的距離。二附號稱通城重點小學裏的重點,為了學區房,附近哪怕是餛飩攤位一樣巴掌大小的一間屋子都被“望子成龍”的家長們搶破了頭,更不要說象新華這種戶型實惠,采光良好的多層小區。

新華小區雖然看上去低調,卻擁有著一個麵積巨大的地下車庫。停車庫裏一水的奔馳,雷克薩斯,本田雅閣,彰顯著戶主的財力和地位。

“絲尚”發廊的門臉和它所屬的新華小區一樣低調不張揚。但是一走進去,便迎麵撲來一股清新甜美的簡約宮廷風:內部裝潢以奶白色為主,大塊明亮的鏡子好像文藝複興的名畫一樣鑲嵌在牆上,天花板上錯落有致的蓮花狀暗燈在原色的地板和奶白色的牆麵上打造出一種亦真亦幻的夢幻感。

時值中午,“絲尚”出乎意料的繁忙。一個年約十五六歲,身量清瘦的短發女孩輕手輕腳地坐上了最後一個空位。她一身簡單卻明顯價格不菲的學生裝束,臉型有著同齡人少有的清瘦,深邃的五官襯托得一雙小鹿般大眼純淨而明亮。

“我想,燙一個現在流行的羊毛卷,”她有點不好意思的朝年青的發型師笑笑。

女孩屁股在轉椅上還沒坐熱,門就被推開了,一個女人帶著個小男孩裹著風走了進來。

見到座無虛席,她臉上明顯露出失望的神色。值班經理從前台後麵迎了出來:“喲,萱姐,什麽風把您給吹來啦?真不巧,客人滿了,您稍微坐會兒?”

女人聞言露出一絲焦急和不快:“坐會兒?小誌兩點鍾還得回去上課,朗哥說話就到了......,我這雞窩一樣的頭發,不弄弄怎麽見人!” 她一張保養得宜,風韻猶存的臉上,這會兒因為氣急敗壞而顯得法令紋凸顯,眼神疲憊,瞬間好像老了五歲。

正僵持著,坐在最外麵靠候客區的椅子上的年青女孩拉了拉她的發型師:“我不急......,要不,讓那位姐姐先弄吧。” 說著,女孩主動撤掉身上的黑色鬥篷,站起身來。

叫做萱姐的女人向女學生投去感激的目光:“小妹妹,真是謝謝你了。以前沒見過,你怎麽稱呼?”

“姐姐叫我冬冬吧,”女孩莞爾一笑,“我爸調職來通城,我是這禮拜剛搬來這個小區的。” 她說著湊到女人耳邊輕輕吐出了一個名字。女人眼裏露出吃驚的神色,接著眼神便軟了下來,“哦,原來......,我聽朗哥說起過姚總。咱們既然成了鄰居,以後可要常來常往!”

冬冬笑著點了點頭,在候客區的椅子挨著跟著萱姐進來的小男孩坐下。

男孩留著童花頭,小學二三年級的樣子,略顯蒼白的小臉聚精會神地盯著手裏的一本動漫。

“你也喜歡聖鬥士星矢?” 冬冬探過頭去,接著從自己隨身的背包裏拿出一本速寫畫冊,翻到一頁,赫然是星矢和雅典娜的全身畫像,逼真程度幾乎可以以假亂真。

小男孩明顯被吸引了,他一顆小腦袋不由自主的湊了過來,豔羨的盯著比自己的臉還大的畫冊:“喔,這是你畫的?”

見女孩點了點頭,他馬上來了勁,眼睛亮閃閃的:“那,你能不能畫一個冥王哈迪斯?他特別酷......”

話音未落,頭頂電燙罩的萱姐就發話了,“小誌,冬冬姐姐剛剛搬來,你別纏著人家!”

冬冬善解人意地攬住嘴角掛油瓶,滿臉委屈的小男孩,笑著接話:“沒事的,萱姐。我人生地不熟,小誌喜歡我的畫,我高興還來不及呢!”

 

兩小時後,冬至頂著一頭時髦的羊毛卷短發離開了“絲尚”。

她步履輕盈地走向自己的新家,新華小區第12棟。剛走到樓下,一眼瞥見一個高高的背影正匆匆離去。“見了鬼了,” 她揉了揉眼睛,喃喃自語,“這是見到盟主了麽?”

三步並作兩步來到602的頂層複式單元,一進門就看見一雙男人的皮鞋。

“大鵝!是你嗎?你回來啦?” 她興奮地大聲嚷嚷。

過了兩分鍾,一個身著深藍色睡袍的男人踢踢踏踏地從閣樓上走了下來。他身形高大健美,藍絲絨的睡袍隨意地披在身上,帶子沒有係緊,隱隱地露出好看的胸線。

“不是讓你別再叫‘大鵝’了嗎?” 他眉頭微蹙,一邊克製地輕輕咳嗽一邊提起燒的滾燙的咖啡壺給自己倒了一杯黑咖啡。

“咳成這樣就別喝什麽咖啡了!” 冬至一把奪過他手裏的咖啡杯,順手熱了杯牛奶遞過去,“喏,口渴的話先喝杯熱奶,我給你弄薑茶去。”

吉雪淵看了看手裏杯子上麵沒鼻子的大臉貓,苦笑了一下:“冬至,我看我該叫你聲冬姐了!對了,任務還算順利嗎?”

冬至一邊兒麻溜地切著生薑片,一邊說,“順利啊,有你這個軍師,焉有不順之理?”。想了想又道,“吉哥,你是怎麽知道那小孩兒喜歡聖鬥士的?你沒瞅見他那發光的小眼神兒,我一看就知道:有戲!“

吉雪淵捧著大臉貓,樂了:“我怎麽能不知道?他爹可是我的老情人啊。“

冬至抓起一把薑片下進滾開的紅糖水裏,平淡地回應說,“嗯,老情人不就是用來背叛的麽。“

“對了,剛才盟主是不是來過?”

“知非?” 吉雪淵細長的眼睛眯了起來,烏黑的瞳仁像是起了層霧,咳了幾下,半晌沒吭聲。

“給,” 冬至將一杯濃得有些嗆人的紅糖薑茶推到吉雪淵麵前。

她不加掩飾地打量著眼前這個三十開外的心事重重的男人,覺得對方就像是一隻裹著冰殼的梭子蟹,既放蕩不羈又一本正經,還時不時冷若冰霜。可是,此時,他的冰鎧甲似乎哪裏裂了條縫,滴滴答答的淌著水。

“吉哥,”她突然心裏一動,不管不顧道,“我在會裏的時候,頭領們都不怎麽敢對你說三道四的......,是不是因為盟主的關係?”

“唔,也許吧,” 吉雪淵撩起眼皮來,吮了一小口熱薑茶,“盟主他,對我有救命之恩呐......”

“那,你會願意為他做任何事?” 冬至幾乎咄咄逼人地追問,“你會願意為他去死嗎?”

吉雪淵定睛看著她,仿佛在十分費力地思考,片刻之後認真地點了點頭,“我想,會吧。如果他需要我立時就去死,我也不會有什麽怨言的。”

冬至無語。她默默地接過空了的薑茶杯子,咬著牙對著杯上的大臉貓說:總算是明白,凶禽猛獸雲集的天靈會,怎麽會容得下一隻食物鏈底層的“大鵝”了。盟主的人,你就不要惦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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通城市公安局,第三審訊室。

開始掉漆的水泥地板,和頭頂上“嘶啦嘶啦”好像馬上就要斷氣的六十瓦燈泡都透著一股寒酸氣,和審訊桌對麵穿金帶銀的城南朱家幫“四大金剛”之一,人稱“肥狼”的費元朗,形成了鮮明的對比。

費元朗十分風騷地在審訊桌上敲打著他的金扳指,挑起一個眉頭:“趙隊,我也沒不承認吉雪淵是我的情兒啊。怎麽著,睡男人犯法呀?”

“誰知道吉雪淵那兔崽子會吃錯了藥,跑去監守自盜地報廢通成石化的一堆鋼管子啊?” 費元朗轉動著手指上的金扳指,目光追隨著在審訊室裏踱步的趙繼剛,“趙隊,你的人查清楚沒?案發當晚,我在麗都按摩呢,我人證物證都給你手下的小餘警官交代清楚了。我盡一個公民的義務,來協助你們辦案,可這協助起來,也不能沒完沒了了。我這手下一票人馬,還等著我養活呢。”

趙繼剛轉過身來,望著“肥狼”費元朗皮衣下麵呼之欲出的油花花的肥膘,恨不得給丫一記左勾拳。

現在通城石化的恐怖襲擊案,掌握在手的重要線索有,石化前技術員工吉雪淵是當晚恐襲的重要嫌疑人,目前在逃。而吉雪淵和“肥狼”的關係,亦是板上釘了釘的。一切線索都直指“肥狼”費元朗,和他背後的靠山,城南朱家幫。

可是,正如費元朗所說,如果他一口否認,趙繼剛是沒有理由也沒有權利將他繼續扣留下來“協助調查”的。也無法象魯局和上級領導所希望的那樣,“順藤摸瓜”地把黑幫頭子朱心武一把揪出來。

趙繼剛把協審的小丁警官叫出來,吩咐:“跟丫死耗。先泡他娘的八小時再說。” 自己黑著張臉回了刑偵二隊在二樓的辦公室。

一屋子的人見到趙隊那張比鍋底還黑的臉就知道審訊並不順利。

餘蘭湊上來,遞了一杯剛充好的咖啡過去。

趙繼剛不耐煩地一揮手,咖啡洋洋灑灑地潑了一半出去。餘蘭躲避不及,燙的她直咧嘴,隻好尷尬地往身上蹭蹭。

趙繼剛完全沒有察覺似的黑著臉發話說,“大家都給我好好挖挖費元朗身上的葷腥,我就不信,留不住丫二十四小時!”

辦公室裏一片低氣壓,一票人馬都低下頭去,一副“埋頭苦幹”的模樣。

原本差不多埋在一堆資料裏的“編外員工”張大年,此時抬起頭來,做了個伸展運動,慢慢踱步到“黑臉瘟神” 身邊。他扶了扶黑框眼鏡,意味深長地看了一眼趙繼剛,“老趙啊,你幾十年鐵打的光棍,我要是你,有姑娘遞給我咖啡,就滿心歡喜的接著。要是不小心弄灑了,也要知道憐香惜玉......” 說著漫不經心地拉起餘蘭的胳膊,一個燙紅了半邊的手掌立刻一覽無餘。

餘蘭的臉“騰”的紅了,她倏地抽回手臂,偷瞟了一眼趙繼剛道,“張隊,我沒事兒,真的!趙隊壓力大,是我沒眼力勁,我不怪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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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天後的老城區新華小區,8棟601的複式單元。

蓉萱的一張臉上好似做了個道場,黑眼線花了髒髒的暈在眼皮上,眼睛因為哭過的關係,上眼皮泡泡的,好像一隻跳出了玻璃缸的悲傷的金魚。

“朗哥,我就晚了十分鍾......小誌這孩子,平時很乖的,不見到我不會亂跑的,” 她失魂落魄的翻來倒去重複著那幾句話,“怎麽會就不見了呢,怎麽會......”

費元朗望著六神無主的蓉萱,心裏暗暗罵娘。這個女人,不是他唯一的外室,也不見得是他的心頭好,可是偏偏他辛勤播種,就隻有這個女人給他生了個兒子,還是那麽聰明伶俐又漂亮的一個孩子,就好像他老費家祖墳上燒了高香,觀世音庇佑,讓他的香火得以延續。

如今這個孩子就這樣從二附的操場上不著痕跡的憑空消失了,這不是要讓他費元朗絕後嗎?

費元朗咬牙切齒道:“萱萱,你放心。那幫孫子不是要和我麵談麽,我去會會他們,保證把小誌給你帶回來。”

半小時後,一輛黑色的雷克薩斯悄無聲息地停在了樓下。

費元朗掀起窗簾一角,隻見車窗上了茶色,看不清楚裏麵到底有幾個人。他一使眼色,兩個手下就跟著他下了樓。

見他們三人靠近,車裏一個黑衣墨鏡的幹瘦小個子打開駕駛室車門走了出來:“狼爺,按照規矩,請您一個人上車。”

費元朗有幾分狐疑的打量著小個子,一揮手打發了手下,略一遲疑便地坐上了副駕。

“你是不是睡熊的手下,叫祝鴻升的?”

“狼爺好眼力!” 車後座暗處一個人啞聲說,“狼爺不必回頭,睡熊先給您賠個不是。”

費元朗從鼻子裏“哼”了一聲,臉上一沉:“睡熊,我自問平日裏和你井水不犯河水。你綁了我的兒子是幾個意思?”

熊四在後座微微一笑:“狼爺,您稍安勿躁。小公子現在好吃好喝好伺候著。我有一事相求,這件事一旦成了,小公子必定完璧歸趙!”

費元朗臉色愈發陰沉,不出一言。

熊四繼續道,“通成石化的那樁案子,還要勞煩狼爺好好配合一下公安。”

費元朗從後視鏡裏看了一眼皮笑肉不笑的熊四,肥肉堆裏的小眼睛精光一閃:“睡熊,你這些年把我們騙得好慘......,你的主子到底是誰?”

 

當天下午,費元朗被一輛黑色的雷克薩斯載到通城市公安局門口。城南黑幫“四大金剛”的二把手,“肥狼”費元朗向“老冤家”趙繼剛供認不諱,通成石化的恐怖襲擊事件,是由他策劃,指示同性情人吉雪淵一手操辦的。而幕後的操盤手,正是城南黑幫的當家,朱心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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Anthropologi 回複 悄悄話 回複 '望沙' 的評論 : 謝謝沙沙!你們的鼓勵好溫暖:)。
望沙 回複 悄悄話 好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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