雙林奇案錄第三部之長命鎖
作者: 八峰
第十四節
下午四點半種,下關公安分局刑偵科的一間審訊室裏,神情緊張忐忑不安的林浩春被帶了進來,他坐在一張椅子上,看著隨後走進來的蘇傑與韓仲和問道:“公安同誌,你們把我抓來——還沒有告訴我為啥要抓我呢?”
“一會兒你就知道了。”蘇傑坐下後冷冷地說道。
這時,一個熟悉的身影走了進來、在刑偵隊長身邊坐了下來。
“周科長?你、你也在這裏啊?他們,他們為什麽要抓我?我沒犯啥事啊!你們是不是抓錯人了?”林浩春眼睛一亮、認出了剛剛走進審訊室的是市局消防大隊的周科長。
“沒有錯,我們抓的就是你,”周源點點頭、兩道犀利的目光向林浩春射來:“另外,我也不是消防大隊的,而是公安局的刑事偵查員。”
“啥?你不是消防隊的?”林浩春臉色刷地一下子變白了,他低頭沉默了一下:“可我還是不明白——你們為什麽要抓我?”
“林師傅,六月六日晚上八點半到九點半,你在哪裏?做了些什麽?有什麽人可以作證?”周源沒有理會林浩春的問題,直截了當地問道。
“六月六日晚上?呃,我在娛樂室裏和工友們一起看電視錄像,有很多人都在那屋裏,都可以作證嘛。”
“沒錯兒,當晚七點半時你是去了娛樂室,坐在那裏看了一會兒電視,然後悄悄地從娛樂室後門出去了。你坐在後排,當時屋子裏的大燈關閉了、光線也比較暗,所以當你悄悄出去的時候沒有什麽人注意到了你。”
“後來我是出去過——我那是去上廁所、喝了點水啥的,那個電視節目也沒啥好看的,所以,我後來就回去睡覺了。”林浩春支支吾吾、目光閃爍起來。
“不,你離開娛樂室後並沒有去喝水或者上廁所;”周源眉毛揚起、犀利的目光逼視著嫌疑人的眼睛:“你出去以後,借著外麵的黑暗,偷偷地向南來到了省建二公司西麵的圍牆,從那圍牆上麵的一個豁口攀越進入,穿過一片菜地便來到了後勤科的辦公室平房,看見第一間辦公室裏亮著燈光,而且後門是敞開著的;你觀察了一下,見四下並無他人,而你要殺害的目標又是一個人專注地坐在寫字台前伏案疾書,背對著房間的後門;你便從後門潛入了屋內,受害人察覺到了身後的動靜、轉過身來查看時被你當胸用木工鋼鑿猛地一刺,那鋼鑿鋒利無比、刺入了他的心髒,大量鮮血噴湧而出、受害人當即死亡,而你仍然不解心頭之恨,又蘸著他的鮮血在牆上寫下了‘血債血償’四個大字,然後才從後門溜出、循著來路逃離現場,潛回了工地宿舍。”
“你,你。。。這都是你的猜測!你們說我殺了人——到底有什麽證據?”木工臉色蒼白、肩頭微顫,他垂下眼簾、鼓足了勇氣發出質問,底氣明顯不足。
“證據?當然有,”周源點點頭:“首先是你在現場留下了帶有血跡的鞋印,四十三碼的膠底解放鞋;我今天偷偷進入你宿舍搜查時在你床鋪下麵找到了這雙鞋,尺寸大小和底紋都跟現場留下的絲毫不差;其次是你寫在被害人辦公室東麵牆上的四個血字,我第一次到你們工地訪查時就在施工隊宿舍外麵牆上看到了你寫的黑板報字跡,引起了我的懷疑;為了進一步證實,我今天又化裝成消防大隊的幹部再次探訪你們公司,讓粱幹事帶我找你、假裝讓你出一期黑板報幫助宣傳消防安全,實際上是要取得你相關的字跡、完成我們對你筆跡的對比分析,結果我們找到了跟凶手留在被害人房間牆壁上四個大字筆劃完全一樣的相關字跡!證明那四個血字全都出自於你手;第三就是殺人凶器——也就是你的這把木工用的鋼鑿,其刃口和前端的結構、尺寸大小都跟被害人胸前致命創口的特征完全一致;最後嘛,就是這根玉石煙嘴了,是我們當天在被害人房間後門外地上發現的,應該是凶手在從後門逃逸時被後門門檻絆倒摔在地上、慌亂中遺落了這個煙嘴;今天中午我還讓你的兩個工友看過——他們立刻都認出來這是你常用的煙嘴;然而你的這個煙嘴怎麽會遺落在謀殺凶案的現場呢?當然,我們在謀殺現場那間屋子的後門門框上還發現了你的指紋。相關證據的檢驗、分析和記錄報告都在這裏,你可以自己看看。”
偵探說完後把一遝報告放在了嫌疑人麵前的小桌板上。
“林浩春,鐵證如山,在事實麵前你還不願意承認嗎?”蘇傑厲聲喝道。
“我。。。 ”民工臉色蒼白,他低下頭嘴唇顫抖著沉默起來。
“林浩春,你看到‘仇人’時怒氣衝天、殺人時也毫不手軟,殺人之後還手蘸著死者的鮮血在牆上寫下了‘血債血償’四個大字;而事到如今你卻如此膽怯不敢承認自己做過的事情?哼,怎麽,你後悔了嗎?”偵探冷笑了一聲,臉上故意露出了輕蔑的神色。
“後悔!?我才不後悔!?”林浩春果然激動起來,他抬頭大聲吼叫,眼睛裏露出了凶光:“殺死劉和亮,我這一輩子都不後悔!”
“這麽說,你承認是你於六月六日晚九點左右、潛入省建二公司後勤科辦公室用鋼鑿刺殺了坐在寫字台前寫報告的這個人?之後還蘸血在牆上寫下了‘血債血償’四個大字?”偵探不失時機地把朱青林的照片再次放在了林浩春麵前。
“是的!就是我殺了這個人!還在牆上寫下了那四個大字——我就是要他血債血償!”這一次林浩春沒有抵賴、非常幹脆地承認道。
第十五節
“為什麽?你為什麽對這個人如此仇恨?非要把他殺死不可?”周源放緩了語氣,拿出一支煙來遞給情緒激動的嫌疑人、又用打火機為他點燃。
“因為,他害死了我深愛多年的女人,也是我最初的戀人陳秀蓮,”兩行熱淚從林浩春眼睛裏奪眶而出、順著黑紅粗糙的麵頰流淌下來,他擦抹了一把、狠狠地吸了一口偵探遞給他的香煙:“當年,我和同村的陳秀蓮青梅竹馬一起長大,高中時就偷偷談起了戀愛,我對她的感情自不必說、她對我也是一片真情。可是後來,秀蓮認識了淩河村的劉和亮,那個人性情頑痞、劣跡斑斑,卻橫刀奪愛——他不惜采用栽贓嫁禍的卑鄙手段誣告我偷盜農藥給生產隊裏的牲畜下毒、害得我蒙受冤枉被勞教了半年;而在此期間,秀蓮卻被劉何亮蒙騙、竟然還跟他好上了!那個玉鎖,就是劉和亮在瘋狂追求秀蓮時送給她的定情之物,兩人還發生了關係;後來劉和亮去當兵、臨行前秀蓮主動把玉鎖還給他要他隨身帶著保佑平安,哪知這個家夥去了不到半年就在外麵另有新歡,來信聲稱要與秀蓮分手、斷絕一切關係!而這時的秀蓮已經懷孕了幾個月,肚子都挺出來了,無法再遮掩下去,她父親也氣得終日責罵,秀蓮實在受不了這個打擊、一時間她想不開竟然在夜裏投河自盡。。。我勞教出獄後又去了縣城打工,後來回村時才從秀蓮父親那裏得知她含冤投河自盡的事情,我當時就跑到秀蓮的墳前發誓——我一定要親手殺死劉和亮這個壞蛋、為秀蓮報仇!”
“一九八三年以後,我來到南京打工,不久前的一天,我偶然在下關的大街上碰到了正在逛街的一男一女,而那個男的正是當年害死秀蓮的劉和亮,當時他正同另外一個女人一起逛街,看到我就像沒看見一樣;我也怕看錯了人,還叫了他一聲‘亮哥’,結果他瞪了我一眼、就跟著那個女的走了;我想他可能是多年之後已經記不得我的模樣了,但是他的相貌我是永遠都不會忘記的!於是我便偷偷地尾隨那他們二人,發現那男的跟那女人分手之後竟然去了省建二公司,離我打工的建築工地並不遠!於是我便跟著他從一個側門進了省建二公司的大院,最後看見他走進了後勤科的辦公室——”
“你怎麽知道受害人那天晚上九點鍾左右還會在辦公室、沒有回家呢?”偵探插嘴問道。
“那段時間裏我為了了解劉何亮平時活動、特別是下班回家的規律,還偷了一套他們的工作服,偽裝成二公司的工人潛入後勤科附近觀察過幾次,而且幾乎每天晚上都要悄悄的跟蹤劉何亮、尋找動手的機會;結果發現他通常在七八點鍾左右回家,然而事發前一天晚上七點多鍾我偷聽到他打電話、在電話上說他第二天晚上要留在辦公室值班、還要加班趕寫什麽材料,大概要十一二點左右才會回家。”
“所以你才決定第二天、也就是六月六日的晚上動手?”
“是的,”林浩春點點頭:“六月六日那天晚上,我從他辦公室敞開著的後門偷偷潛入,劉和亮背對著我正趴在寫字台上寫啥東西,可能是聽到了動靜,剛剛轉過身來查看,就被我用鋼鑿猛地一下戳進了他的胸膛,大量的鮮血從他胸口噴出、他吭了兩聲就坐在椅子上死掉了,然後我就用手指蘸著他的鮮血在寫字台右邊的牆上寫下了‘血債血償’四個大字,隨後便溜出後門、循著來路逃離了現場。。。”
“當時那寫字台右邊下麵的抽屜是打開著的吧?是不是你在殺人之後關上了抽屜又把它關好鎖上的?”偵探又問道。
“什麽抽屜?寫字台的抽屜?”林浩春有些驚異地瞪了偵探一眼、搖搖頭說道:“我沒注意到什麽打開的抽屜——當時我熱血上湧、全部的精力都放在了用力捅死仇人之上,根本就沒注意其他的,殺人之後、我又匆匆在牆上寫了那四個血字,害怕時間長了有人來看到我,就慌忙從後門逃跑了,哪兒還有時間去替他關鎖抽屜?”
“嗯,”周源點頭沉吟了一下,又語氣緩慢地問道:“你根據什麽認定你殺的那個人就是劉和亮呢?就因為你在大街上見到過他?”
“根據什麽?哼,仇人的樣子我是永遠不會忘記的,盡管他當時沒有認出我來、看到我沒啥反應,但是他的相貌我是永遠都不會忘記的!”林浩春咬牙切齒、恨恨地說道。
“除了這個人的相貌,你難道就沒有打聽過他的名字嗎?”
“打聽他的名字?為啥?我不需要打聽!我一見到他那張臉就知道他是劉和亮!而且那天他穿了件短袖襯衣、領口處的扣子沒扣,我還看到了他掛在胸口上的玉鎖,絕對不會錯的!”
“可是,你知道嗎,被你殺死的那個人並不是劉和亮——他是劉和亮的孿生兄弟,名字叫朱青林!”偵探語氣沉重地說道。
“什麽!?你,你說什麽!?”林浩春渾身一震、抬起頭來十分驚愕地看著偵探。
“是的,被你殺死的那個人根本就不是劉和亮,而是他的孿生兄弟朱青林,省建二公司後勤科的科長。”周源加重語氣重複了一遍。
“不,”林浩春臉色慘白,他目光驚異、嘴唇哆嗦著叫道:“這不可能!劉和亮沒有什麽孿生兄弟!他、他還戴著那個玉鎖!我殺的那個人——他分明就是劉和亮。。。”
“你呀,確實是殺錯了人!”周源歎了口氣,遂把朱青林與劉和亮這對孿生兄弟出生以後所遭遇的家庭變故告訴了林浩春,特別是劉和亮半歲時其父母將他過繼到伯父家裏、兩歲時其伯父又不幸身亡、其母何秀蘭改嫁給了安徽商販劉國富,之後又舉家遷移到了皖北靈璧縣的虞姬鄉淩河村,朱青林的孿生兄弟也從此改名叫劉和亮。
“這兩兄弟出生時,他們的親生父母給每人定製了一把長命鎖,材質都是青玉,外形看上去也是一樣,正麵刻的都是雙魚蓮花圖案,但是反麵的刻字卻不相同。你當時以為朱青林就是劉何亮,捅了他致命的一鑿後還搶走了他抓在手上的玉鎖。”
“是的。。。是我搶過來的,”林浩春嘴唇哆嗦、眼裏泛著淚花痛苦地說道:“當時那玉鎖就握在他右手上,我一把抓住想搶過來拿去給秀蓮祭墳,他卻死死抓住不放,結果就扯斷了穿鎖的紅繩——不,警察同誌,我不信!我殺的那個人就是劉和亮!不會錯的,不會錯的。。。”
兩行眼淚湧出了皖北漢子的眼眶、噗噗地順著他黑紅的臉膛流淌下來,倔強的頭顱也低了下來。周源給韓仲和使個眼色,讓他和另外一個民警帶走了林春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