雙林奇案錄第四部之廣元十日
作者: 八峰
第二十五節
當晚九點半,市政府招待所的一間套房的客廳裏燈光明亮,房間裏充斥著一股香煙與茶葉交織在一起的味道,周源正在和徐強、肖澤三人正在聊著案情,宋駿、黎兵和張秀峰也先後趕來了。
張秀峰首先匯報了對七一五撞車事件肇事司機嫌疑人的核實:“我拿著宋駿拍下的照片、就是今天上午在曾家橋利川貿易運輸公司辦公室門外看到的那個大塊頭,去找了兩個目擊者,那個麵包車司機吳漢說從他當時所處的位置並沒有看清楚卡車司機的模樣;但那個女的、叫劉愛蓮的看了照片後說,她覺得照片上的大塊頭很像是她那天晚上在三竹巷口看到的那個開卡車的司機,但是因為當時天色黑暗、路旁僅有的一盞路燈照射的角度也不對,所以她看得也不是很清楚、不能確定照片上的人就是她看到的那個司機。”
“那就還是無法確認嘍!”肖澤有些泄氣地說道。
“無法確認他是、也無法確認他不是;不過這沒關係——我們已經確認了當時也在卡車上的張衛東,抓住這條線索深入下去肯定能查出結果的;”周源繼續問道,“那你有沒有去追查這個大塊頭的身份呢?”
“我去了曾家橋派出所查了戶政資料——這個人叫梁大宏,本地人,是利川貿易運輸公司的司機;有罪案前科——曾因賭博鬥毆被拘留和勞教過。”
“這個梁大宏搞不好還是青龍幫的人!”一旁的宋駿插嘴說道。
“哦?你憑什麽這麽說呢?”周源立刻把目光轉了過來。
“我和秀峰上午在曾家橋分手後、就悄悄跟蹤了那個梁大宏;他跟那個瘦子張衛東一起去了盤龍鎮的陳家坡,我親眼看到這兩個家夥走進了盤龍山莊的大院。”
“嗯,這下子線索就都聯係起來了;”偵探臉上露出了滿意的笑容,抬頭繼續問道,“怎麽樣?你們對那個秦東的秘密監視和跟蹤有沒有什麽新的發現?”
“有,”宋駿點點頭笑道,“讓黎兵說吧——是他去跟蹤的目標!”
“呃,謝謝宋組長;”剛剛開始學習做刑警的黎兵興奮地點點頭,“按照宋組長的安排,我和刑偵隊的小李對秦東的住所和行蹤從前天下午開始進行了秘密監視和跟蹤;七月二十號中午,這個秦東離家以後就搭車去了盤龍鎮的陳家坡、進了盤龍山莊的大院子,一個多小時以後才出來;出來時還跟一個五十多歲的老頭兒在門口告別,我都拍下了照片;經過核實、那個老頭正是盤龍山莊裏的管家黃泰——”
“嗯,現在看來,這個秦東確實是青龍幫的人——這一點可以確定無疑了!”偵探點頭說道。
“呃,我還發現了一個奇怪的事情;不知道該不該說。。。 ”黎兵猶豫了一下、瞥了眾人一眼欲言又止。
“哦?什麽事情?說嘛,在這裏沒有什麽該說不該說的——是什麽事情讓你感到奇怪呢?”偵探用鼓勵的語氣問道。
“呃,我,我覺得,”黎兵臉紅了、有些吞吞吐吐,“在暗中監視那個秦東的好像還不光是我們——”
“什麽!?‘不光是我們’!你這話是什麽意思?”肖澤和徐強都吃了一驚。眾人的目光一下子都聚焦在了年輕的交警身上。
“呃,是這樣的,”黎兵漲紅了臉,“前天晚上,秦東是過了十一點才回家的,我當時正守在那裏秘密監視,發現有一個黑影在後麵偷偷跟著他、忽隱忽現的;那黑影個子不高;昨天我跟蹤秦東到盤龍鎮時,也發現了一個騎摩托車的人跟著他、直到他進入陳家坡的盤龍山莊後才離開的;而且我看這個人的個頭與身形、有點像是頭天晚上在秦東家附近跟蹤過他的那個人——”
“那你看清楚這個暗地跟蹤秦東的人了嗎?他有什麽特征?”偵探連忙追問。
“嗯,那人是個矮個子,恐怕連一米七都不到;前天晚上天色黑暗、我看不清楚他的長相,昨天中午呢那人又騎了一輛摩托車還戴了頭盔,所以也看不到他的麵相,隻是覺得他的身形比較像是前天晚上的那個人——”黎兵老老實實地說道。
“那摩托車的車牌呢?你有沒有看清楚?”周源又問。
“沒有,我當時離得比較遠,又怕暴露自己打草驚蛇、就沒有下車走過去。”年輕的助手臉上露出了沮喪的神情。
“嗯,你再好好想想——既然沒有看清楚那個摩托車手的相貌,你怎麽會懷疑他跟前天晚上跟蹤秦東回家的那個黑影是同一個人呢?”偵探沉吟起來。
“哦,是那人走路的姿勢——那矮個子是個羅圈腿、走路有些外八字腳,我跟蹤秦東到了盤龍山莊門口時,見他把摩托車停在一旁的樹蔭下、然後走向旁邊一個賣雜拌兒的小攤子買了一盒煙;看著他走路的樣子我才聯想到頭天晚上在秦東家外麵看到的那個黑影。”
“嗯。。。”周源沉默了。
“周處、徐科長、肖隊長,也許是我自己多心了——看到的也許不是同一個人;我是說,那個人可能並不是在跟蹤秦東。”黎兵不好意思地說道。
“如果除了警察、真的還有其他人也在監視跟蹤秦東——那會是誰呢?難不成還有個第三方在攪局?會不會是秦東或者青龍幫的仇家或對頭呢?”定國好奇地猜測起來。
“青龍幫就是本地最大的黑幫,在廣元除了咱們是沒有人敢跟青龍幫作對的!您說的這種可能性不大;”肖澤搖搖頭,“我看呐——八成還是黎兵沒有看清楚,把兩個不同的人當成了同一個人。”
“嗯,如果存在第三方攪局,他們的動機是什麽?我覺得這種可能性不大。”徐強也質疑道,他傾向於同意肖澤的看法。
“不,第三方涉入此案的可能性完全存在,”沉默中的周源終於開了口,“你們忘記了嗎?七月十六日清早打到華翔旅社尋找賈方左和打到三河鎮紅星二村尋找魯新鳴的那三次電話——其中兩次還是從市公安局後勤處的辦公室裏打出去的;還有那個事發後第二天夜裏從交警大隊物證室庫房裏盜走了疑似屬於賈方左的黑皮包的人?依我看,在這個案子裏除了青龍幫、還真的存在著一股‘第三方’的勢力。”
“可是,這個‘第三方’涉入的動機是什麽呢?他們與盤龍山莊或者說青龍幫之間又是什麽關係呢?”徐強疑惑地問道。
“你問得好——這正是亟需搞清楚的問題,”周源點點頭,“看來,我們必須對盤龍山莊動用一些非常手段了——通過密切監視盤龍山莊來弄清楚以下幾點:第一,策劃實施了七一五惡性撞車事件的凶手和背後主謀是不是青龍幫?第二,如果第一點能夠被證實,那麽製造此謀殺的動機是什麽?王士興是不是目標?為什麽?第三,意外卷入了這場悲劇的賈方左和魯新鳴二人與青龍幫的活動之間有沒有關係?這個神秘的第三方包括了誰?他們為什麽要跟蹤秦東?想達到什麽目的?”
“嗯,我可以馬上布置對盤龍山莊和青龍幫特定人物的秘密監視、譬如像那個秦東和青龍幫的老大陳雲達。”肖澤點頭應承道。
“除了在外麵設置暗樁跟蹤監控以外,還要設法進去裝上‘耳朵’——監聽山莊裏麵的電話和重要人物的談話。”偵探平靜地說道。
“哦?這個——我們還從來沒有做過;而且,市局領導會同意嗎?”肖澤和徐強有些擔心地對視了一下。
“市局領導那邊你們就不要操心了——我會去說服他們的。”偵探似乎很有把握地說道。
“那咱們什麽時候開始行動?怎麽潛入山莊裏去裝‘耳朵’呢?”從未有過如此經驗的肖澤和徐強擔心地問道,“咱們不清楚那山莊裏麵的情況,一旦被發現,那可就不光是打草驚蛇的問題了,進去的人還會有生命危險!”
“今天晚上!”周源站起來在煙缸裏掐滅了煙頭,“危險當然有,但目前也隻有冒險進去試試的辦法了。”
第二十六節
當天夜晚,古城的天空上雲層厚重、星光全無。九點鍾左右,一輛塗印了廣元市城建電力公司字樣的麵包車無聲無息地停在了盤龍鎮西北陳家坡村裏一座高牆大院外的樹叢之下,幾條黑影跳下車來——原來是周源帶著肖澤、宋駿和徐強等人前來夜探盤龍山莊。
“這麽高的圍牆——足有一丈五吧?咱們怎麽進去呀?還有,從這個位置進去安全嗎?會不會很容易被裏麵的人發現?”肖澤仰頭瞅了一眼在黑暗中顯得格外高大厚實的院牆說道。
“嗯,我查看過,這個位置是在山莊大院東北一側靠近山腳地勢較高的地方、比較隱蔽;而且你們都不用進去,就在這外麵的樹叢裏等我——如果有什麽意外,我會發出信號的。”說完、身穿黑衣短靠的周源仰頭甩臂向牆頭拋出了鋼製的飛抓,隨後飛快地拽著繩索攀上了高牆,他伏在牆頭向裏觀察聆聽了一下便縱身往下一跳、消失在了牆頭。落地後、偵探小心觀察了一下周圍的動靜,然後貓著腰快速地移動腳步、無聲無息地穿行在院子裏的樹木與花叢中。
潛入了山莊的前院後、偵探先圍著正房的外麵暗中偵察了一圈、然後又悄悄來到後院,將身子緊貼在後牆之上、緩慢而又輕盈地挪動著腳步,在一個黑黢黢的種滿了枝枝花的拐角暗處他看到後院西邊有一座廂房裏亮著燈光、門前還有一名壯漢守衛,另一名壯漢則圍著後院天井裏的花圃來回轉悠、兩人的腰間都插著手槍。周源小心翼翼地繞到了西廂房堂屋的背後、從窗沿的一側偷偷地隔著紗窗向內窺探。柔和的電燈光下、偵探看見客廳裏有四個男人正在說話。客廳靠南一側的牆上掛著一副猛虎下山的中堂畫,一個四十多歲的男子坐在中堂畫前的紅木方桌左邊一把太師椅上、手裏搖晃一把檀木折扇;其餘的三人分別站立在兩旁;躲在窗沿邊上偷窺的偵探立刻辨認出了其中的二人——王士興的小舅子秦東和臉上有麻子的鴻飛汽修廠工頭胡宇強。
“胡三兒,那個梁大宏和張衛東這幾天怎麽樣?你把他們都安置妥了吧?”中年男子翹起了二郎腿、搖著折扇不緊不慢地問道。
“都安置好了——我讓張衛東留在壕口村的汽修廠那邊;梁大宏則躲在城南曾家橋的利川貿易公司這邊;”胡麻子恭敬地答道。
“嗯,警察這一陣查得很緊,叫他們兩個老老實實的再呆幾天、不要出去惹是生非,也不要到山莊這邊來了——等風聲過了再說!”
“是、是——我都囑咐過了。”
“李師爺,運往陝西寧強、漢中那邊的貨都準備好了嗎?什麽時候出發?”中年男子轉過臉來對著一個身材瘦削、馬臉鷹鼻的中年男人問道。
“哦,準備得差不多了,司機和押車的人員也選定了,準備明天跟那邊確認了交接日期和地點後就出發。”被稱之為師爺的馬臉男人點頭說道。
“嗯,那準備讓誰去呢?”
“哦,稟莊主:李師爺跟我商量了一下——這次運的貨比較多,得用兩部車子分運;所以準備讓褚生祥、何明義,再加上梁大宏和張衛東四個人一起去;您知道——梁張二人留在廣元也是被公安四處搜尋的目標,借這次送貨的機會讓他們離開廣元去外地暫避一時也好,我跟寧強那邊的馬五已經說好了,交貨以後、就讓梁張二人暫時待在他那裏躲藏一段時間。”胡麻子上前一步躬腰說道。
“嗯——胡三兒,你先下去吧!”中年男子點點頭、向胡麻子揮了揮手。
胡麻子離去後,中年男子端起茶盅啜了一口說道:“秦東啊,你拿回來的這個黑皮包裏麵的東西雖然不是我想要的,但是內容太敏感了,難怪找你的人急著想要見麵交換皮包;這可是他們一個見不得人的大把柄!說實在的,就這樣交換太便宜了他們——我還想借此機會狠狠的敲一大筆呢!”
“莊主您說的是,這確實是一個敲詐他們的好機會;但是,他們手裏有您想要的東西啊;”秦東小心翼翼地欠身說道。
“嗯。。。 ”中年男子輕輕頜首放下了茶盅、又轉過頭來看著馬臉瘦長的李炳生問道:“李師爺,你的意見呢?”
“嗯,我看了那封信、也看了秦東拿回來的那個黑皮包裏的東西;您說的沒錯,這些東西落在我們手裏確實是個好機會——讓我們掌握了對方的把柄、有了與之談判的基礎;但是對方在信中的口氣十分強硬、還自稱為‘鶴淩’,提出了十年以前的舊事,其背後極可能是官方的勢力;而我們還不清楚對方的底細;況且,正如秦東剛才所言——他們手裏還有莊主您想要的東西、也就是王士興那個黑色手包裏的東西;所以我想咱們還是謹慎一些為好,不要輕易敲詐和激怒對方,等情況進一步明朗之後再見機行事?”
“嗯,你這話雖然有些道理,”中年人朝李師爺點了下頭,“但也絕不能讓對方小看了我們青龍幫!十年前、那個‘鶴淩’利用其在官家的勢力、手下留情,沒有將青龍幫趕盡殺絕、留下了火種,但他也逼死了老幫主、還趁機詐取了青龍幫的大量利益!十年來我們還報的也算夠了!青龍幫也不再是十年前的弱勢——今日的廣元是我們說了算的地盤,決不能再讓這個鶴淩在我們麵前肆意逞強!更何況我現在手裏還有他們急著想要的東西、還是被我們捏在手裏的重大把柄!哼哼,不趁機狠敲他們一下、更待何時?這樣吧:你們兩人去準備一下,明天——”
就在這時,一個十一二歲、梳著一條馬尾辮的女孩兒不顧守在廂房門外大漢的阻攔突然推門闖了進來、打斷了屋裏三個男人的對話。她一下子撲到中年男子的懷裏撒嬌地嚷道:“爸爸,你怎麽老是說話不算數呀!?”
“哦?爸爸怎麽說話不算數了?”臉色一直陰沉冷峻的中年男子見了闖進屋來的女孩頓時換上了一副充滿慈愛的笑臉,他向秦東和李師爺揮了揮手,“你們先下去吧。”隨著屋裏兩個男人的退出,躲在後窗下偷聽的黑影也悄然離開了。
“你答應了我要去文化宮看我的鋼琴比賽的——可你今晚根本就沒有去嘛!”女孩子嘟起小嘴、拽著中年男子的衣袖撒嬌著說道。
“哎呀——真是的!”中年男子皺起眉來一拍額頭,“對不起對不起!是爸爸不對,都忙糊塗了、竟然忘記了今晚你的比賽!菲兒,爸爸給你道歉哈,你放心——爸爸一定會補償你的!”
衝進來的女孩兒名叫陳曉菲、是盤龍山莊莊主的獨生女兒,被陳雲達夫婦視為掌上明珠,對她總是百依百順;女孩今年剛上初一、長得美麗聰慧,是盤龍山莊裏說一不二、名副其實的小公主。
四十分鍾過去了,肖澤等人正伏在黑暗中焦急不安地等待,一個熟悉的身影才從盤龍山莊裏越牆而出、朝樹叢這邊疾步走來。
“怎麽樣?”刑偵隊長迎上前去急切地問道。
“先上車吧——馬上離開這裏!”周源低頭鑽進了麵包車裏,宋駿立刻發動汽車迅速駛離了盤龍山莊。
車上,偵探解下了固定黑衣短靠的板帶、挺胸舒出了一口氣後慢慢說道:“翻牆進去以後我先去了前院偵察,結果發現那裏主要是接待外人的會客廳、飯廳、廚房和花房,還有管家、傭人和保鏢居住的東廂房和主人家眷住的西廂房;隨後我便摸進了後院、見西廂房裏有燈光、門口還有人把守,便躲在了西廂房的後窗下窺探,偷聽到了盤龍山莊莊主陳雲達和他幾個手下的對話、包括秦東、胡宇強,還有一個被稱為‘李師爺’的人;從他們的對話得到了一些重要的信息:第一,梁大宏、張衛東等人將押送一批‘貨物’北上陝西的寧強、漢中,我估計是走私品和毒品;這是個捉賊捉贓的好機會;第二,真正屬於王士興的手包被一個神秘的第三方給拿去了,很可能就是從交警隊物證室庫房裏盜走的那個黑色手包;而盤龍山莊主人想要得到的是王士興的手包;第三,秦東領走的黑色手包並不是王士興的手包、而是賈方左的手包;此包現在陳雲達的手中;第四,那個神秘的第三方想要得到屬於賈方左的黑色手包,為此提出來與陳雲達見麵、交換各自拿到的手包裏麵的東西;在對話中,陳雲達還提到了一個名叫‘賀林’的人、好像是個厲害人物,就是此人手裏持有陳雲達想要的東西、也就是王士興的那個黑色皮包——你們聽說過‘賀林’這樣一個人物嗎?”
“賀林?沒有,從來都沒有聽說過這樣一個名字。”肖澤和徐強等人都搖搖頭。
“嗯,也許是個假名字或代號吧。。。 ”周源沉吟起來。
“那竊聽器您都裝上了嗎?”肖澤著急地問道。
“以我在裏麵的觀察,後院那個西廂房是陳雲達處理機要事務的地方,但那裏一直都有兩人把守、我無法進入,所以沒能裝成;”偵探有些沮喪地說道,“不過我在前院的客廳裏裝了一個,希望能夠有所作用——至少能夠幫助我們監視山莊裏的動靜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