雙林奇案錄第四部之廣元十日
作者: 八峰
第二十三節
第二天,七月二十一日,上午十點。周源、肖澤和徐強再次來到市一醫院、找到了已經離開重症監護室、轉到了住院部病房的傷員楊華。
“是你們,找我還有什麽事嗎?”傷勢明顯好轉的女售票員倚靠在床頭、目光疑惑地看著幾個走進病房的便衣警察問道。
“楊華,我們今天來是想向你核實一件事情,”偵探說著拿出了一個精致的禮品盒來打開,“這是我們在中巴車墜落現場的車頭殘骸下找到的一個禮品盒,裏麵有一條紅色的玉髓瑪瑙石的手鐲,還有這張手寫的短箋;你看看——能告訴我們這是怎麽回事嗎?”
楊華接過手鐲看了看,目光又停留在那短箋上的一句話:親愛的花、祝你生日快樂!臉頰頓時變得緋紅、眼眶裏又泛起了淚花。
“我,我不知道。。。 ”售票員使勁搖搖頭、把手鐲還給了便衣警察。
“不,我想你一定知道;”女人的反應早被一旁的偵探看在眼裏,“我也已經鑒定過了這短箋上麵的字跡——正是王士興的筆跡;這隻手鐲是他給你買的生日禮物,短箋上祝福語裏‘親愛的花’就是你;王士興原本打算在你生日那天、也就是出事後的第二天、七月十六日送給你的;你們倆不僅是工作上的同事、而且還是一對情人——我說的對吧?”周源直截了當揭穿了女售票員與司機的曖昧關係。
“唉——”楊華輕輕地歎息了一聲,睹物思人的她落下了眼淚,“是的,這是士興給我買的生日禮物,十五號那天下午上班時他就跟我說給我買了一隻手鐲、作為送給我的生日禮物、但當時沒有給我看,說是晚上下班後宵夜的時候再給我,可誰知道——”女人又哽咽起來。
“前兩天我們來向你了解王士興的情況、問他在出事之前有沒有什麽異常表現的時候我就覺得你欲言又止、沒有告訴我們實情——今天我來還是問你同樣的問題,請你這次務必以實相告;”偵探再次要求道。
“嗯,”楊華點點頭擦抹了眼淚、輕聲回憶著說道,“其實出事前幾天,我就發現士興有些不對勁,情緒低落煩躁,就問他是怎麽回事?士興告訴我,他正在幫一個袍哥朋友往陝西那邊轉運一批貨,成了就能夠賺筆大錢、把他借錢搞翻修老房子的債全部還掉;結果事情辦得並不順利,弄丟了一些貨,錢也沒有收回來;那個袍哥朋友跑來跟他說幫裏的大袍哥很惱火、限他一周之內把丟失的貨品和貨款補齊,否則就要找他的麻煩、所以他很是頭痛。”
“哦——那他的這個袍哥朋友是誰?王士興往陝西那邊轉運的又是什麽樣的貨物?”偵探追問道。
“我不曉得;士興也沒有告訴我,但我猜想他那個朋友是青龍幫的人吧?在廣元這裏,隻有青龍幫裏頭的人才叫袍哥、才會有大袍哥這樣的首領——我也是聽士興跟我說的;他幫那些人轉運的貨物我也不曉得是啥子東西,可能是什麽違禁品吧?其實我跟士興都說了幾回——叫他不要幹那些違法的事情,可他說隻有那樣才能賺大錢、而且來得快,搞幾筆一輩子都夠了;唉——”女人搖著頭歎息了一聲。
“那這件事他老婆知道嗎?”偵探沉吟了一下問道。
“應該不知道,士興從來都不跟他老婆說單位上或者在外麵的事情。”
“那王士興他自己也是青龍幫的成員嗎?”肖澤問道。
“應該不是,”楊華搖搖頭,“他跟我說過他那個袍哥朋友是青龍幫裏的人,是那個人來找他幫忙運貨的。”
“嗯,那除了車隊和公司的同事,王士興平時還跟什麽人來往密切呢?”
“士興他喜歡打牌嘛,經常跟車隊的調度老王、還有他的一個親戚、好像是他的小舅子叫秦東的在一起喝茶搓麻將。”
離開醫院時、日影初斜,時間到了午後,三個人都感覺到了腹中的饑餓。
“回去食堂也沒飯吃了,咱們就在外麵吃點兒東西吧?”肖澤看了下手表建議道。三人來到路邊一家小飯館裏,肖澤和徐強要了份醬辣鴨、幾碗酸辣涼麵和涼粉,周源卻隻要了一碗白湯的香菜餛飩;
“怎麽了?周處——您不能吃辣嗎?我可聽說您在四川已經待了很久,怎麽一點兒辣都不能吃呢?”徐強有些詫異地看著偵探問道。
“哦,我倒不是一點兒辣都不能吃;隻是因為昨天晚上頭痛,服用了去痛片,裏麵的阿司匹林含量很高,刺激了腸胃,所以今天不敢吃辛辣刺激的食物。”周源一邊用湯勺攪合著碗裏香氣四溢的餛飩一邊解釋道。
“經常頭痛可不是個好事!”徐強關切起來,“您要不要去醫院看看?是不是著涼受了風寒?”
“不礙事,也不是著涼受了風寒,習慣性的頭痛,用不著去醫院的;”偵探搖搖頭,“呃,你們都聽到了楊華今天說的話——我相信這次她說的是實話;對此有什麽看法嗎?”
“按照楊華今天的說法,‘七一五’撞車事件極有可能就是針對那個司機王士興的——他替青龍幫轉運走私貨物或者毒品、結果搞砸了,欠下的貨款沒能在限期之內繳回,惹惱了大袍哥,所以青龍幫就對他下了手?可是,青龍幫真能下得了這樣的狠手嗎?為了除掉一個人、竟然把一車人都當成了陪葬品?”肖澤啃完一條鴨腿、咂咂嘴說出了自己的看法。
“雖然現在還沒有掌握實在的證據;但我從近年來成都、重慶和其他地區的黑幫罪案曆史資料中了解到通過製造撞車或縱火事故的方法來除掉目標是他們慣用的謀殺方式之一,以達到轉移目標、混淆視聽、拖延擾亂警方調查的目的;青龍幫作為近年來發展迅速的川北黑幫之一、采用這種謀殺手段也是完全有可能的;如果他們真的有殺害王士興的動機,那麽整個事情的邏輯也就清楚了。”偵探放下湯勺、擦了下額頭的汗珠說道。
“動機?楊華不是已經說了嗎——王士興就是找了青龍幫的人往陝西那邊轉運一批貨,結果他又搞砸了,錢貨雙失,青龍幫的大袍哥很生氣、限期要他追回貨物或還款不然就要殺死他——這就是動機啊!很清楚了嘛!”肖澤不解地說道。
“楊華雖然說得清楚,但咱們的懷疑不能僅僅基於她一個人的說辭,還需要去王士興的家裏了解核實;”周源把最後一個餛飩放進嘴裏、放下湯勺說道,“另外楊華提到的那個找王士興幫忙運貨的袍哥朋友又是誰?會不會是那個經常跟他一起打麻將喝酒的小舅子秦東?上次我就提出過懷疑——這個秦東不過是一個鄉鎮企業裏出來的打工人,他有什麽本事幫助王士興弄到了翻修房子所需的那麽多錢?而且是秦東在七月十六日清早陪著他姐姐、王士興的妻子到市一醫院去認屍,之後又到交警隊物證室庫房裏領走了被列為是屬於王士興的那個黑色手包——現在看來,這個秦東的嫌疑越來越大、應該被列入重點調查對象。”
第二十四節
回到市局,三人走進了肖澤的辦公室裏,一個身穿警服、高大魁梧的中年警官正坐在長椅上和公安局政委溫誌誠交談著。
“對不起啊,老江,我們中午在外麵吃了飯、搞晚了點兒,讓你久等了!”肖澤連忙指著那警官介紹起來,“周處,這位就是我之前跟您提到過的江平、我們市局治安大隊的副隊長,也是我以前在部隊的戰友——”
“幸會幸會,”偵探伸出了手去:“我也聽賀局長提起過、說你對本地黑社會、尤其是青龍幫的情況非常了解;我讓肖隊長找你來就是想請你給我們詳細介紹一下這方麵的情況。”
幾人坐下後、聲音洪亮的江平介紹起來:“這個青龍幫呀其實就是以前的青幫或者說袍哥會,由清朝中期興起,在川北民間曆史悠久、根基深厚、勢力龐大。解放以後在五十年代末雖然被政府取締了,但是跟重慶的袍哥會一樣依然在民間地下活躍延續;特別是改革開放以來、這個組織也死灰複燃,成為了本地區最大的犯罪團夥;表麵上經營一些合法的私營企業,暗地裏從事走私、販毒、有組織的賭博以及賣淫等犯罪活動;大約十年前、這個組織遭受過一次沉重的打擊,當時的大袍哥被抓後在獄中自殺身亡,但餘孽一直未能根除,這兩年來竟然有愈演愈烈的發展趨勢。青龍幫裏的大袍哥就是幫主、是掌管幫會的老大;在我們廣元,青龍幫現在的大袍哥就是盤龍山莊的莊主、盤龍商貿集團公司的老板陳雲達,這是個公開的秘密。此人在川北尤其是廣元經營了許多年,表麵上經營著山貨土產的收集加工與物流運輸生意、以及木材加工和汽車修理企業,還開辦了幾家飯店和娛樂場所;暗地裏卻操控著一些地下賭場和色情場所,而且還秘密從事走私販私和販運毒品的買賣;這個人在廣元根基深厚,和廣元地區的官場人物關係密切,所以盡管被我們追查過數次,卻都因為證據不足而無法對其起訴、相關的案子也都不了了之。我這裏有一些以前收集的資料您可以拿去看看,或許對你們查案有些用處。”
江平一麵說著一麵拿出了一個厚厚的卷宗遞給了周源。
“這麽大的一個黑幫犯罪組織、怎麽可能不露出些馬腳?再說國家也明令禁止這一類的幫會組織及其地下活動,為什麽不能瓦解根除這個組織呢?廣元市以前打擊犯罪團夥專項行動沒有針對過這個組織嗎?”偵探皺起眉頭繼續問道。
“嗨,其實青龍幫呢就是犯罪團夥使用的一個名義、或者說黑社會組織利用來招募徒眾的名義,並沒有什麽明確的形式或儀式,組織形式鬆散靈活;表麵上人人都叫陳雲達盤龍山莊的陳莊主、董事長,沒人叫他大袍哥,但實際上人人都知道這個盤龍集團的大老板就是本地青龍幫的大袍哥;”治安隊長麵帶遺憾地停頓了一下,“至於說以前的專項活動沒能夠湊效,原因也是很複雜的——有很多人、包括市裏以前的一些領導幹部都為他說話開脫,說盤龍集團是廣元市的納稅和就業大戶,是改革開放以來民營企業的標杆,就算有些問題也不能一棍子打死;再加上之前的調查也確實不夠深入、缺乏關鍵證據,所以陳雲達和他手下的黑幫組織每次都能夠逢凶化吉。”
“江隊長所言不虛,”一旁的公安局政委溫誌誠臉色沉重地點了點頭,“我剛來廣元任職時,市紀委就通報過一起案件——市檢察院的一個處級幹部被群眾舉報、經查後發現他多次收受賄賂、篡改案件材料、為廣元的地下黑幫成員開脫罪責,當時材料中提到的實施賄賂的犯罪團夥成員就是這個盤龍集團下屬的員工;本來應該對這個處長追究刑事責任的,但最後的結果僅以開除黨籍和公職了事,對盤龍集團也沒有深入調查,更不要說刑事調查了。”
“嗯,由此看來,策劃實施了七一五撞車謀殺大案的凶手背後恐怕就是這個青龍幫了。。。 ”偵探低頭沉吟起來。
話分兩頭、正當周源和肖澤、徐強到市一醫院住院部病房探查楊華的時候,肖澤的助手宋駿、張秀峰也化裝開車來到了壕口村前的鴻飛汽修廠外。八點半左右、汽修廠緊閉的大鐵門打開了半扇,一個身穿黑色T 恤、長發蓋耳、身材精瘦的年輕男子走了出來,他吹著口哨向右一拐、朝開元路口方向走去。
“哎,張衛東出來了!趕緊跟上——也別跟得太緊!”宋駿輕聲說道,張秀峰連忙發動了吉普車。兩人尾隨著前麵的瘦子來到了開元路口、見他上了一輛去往城南的第九路公交車。張秀峰小心翼翼地駕駛著吉普車、緩慢地跟在公交車的後麵。
二十多分鍾後,公交車來到了廣元城南的曾家橋鎮,瘦子從車上下來後先在路邊的小攤上買了一包煙、然後左右顧盼了一下便快速穿過馬路、走進了對麵一棟門扇敞開、門口掛著‘利川貿易運輸公司’銘牌的平房,櫃台後麵一個矮胖的男人立刻迎上前來用埋怨的口氣說道:“哎、衛東,你咋個才過來噻?梁哥都等你半天了!”
“胡哥那邊有點事,耽誤了一哈兒嘛。”瘦子笑道。
這時,一個穿著黃色T恤、平頭方臉膀大腰圓的高個男子掀開門簾從裏間出來了,一見到瘦子便親昵地叫罵起來:“哎,個龜兒子咧,你咋個才過來哦?老子等你都等了半天了!”
“哎呀,還不是胡哥那邊臨時交代了事情噻!對不起了、梁哥,來——抽根煙嘛!”長頭發的瘦子掏出煙來遞給了大塊頭。
馬路對麵吉普車裏的偵查員宋駿連忙拿出相機偷偷拍下了長發瘦子與大塊頭男子在一起抽煙說話的情景。
“這個家夥個頭高大、長得虎背熊腰,又是平頭方臉,體貌特征都符合咱們在找的那個卡車司機!這下子有了他的照片,”宋駿非常興奮、扭頭對同伴說道,“這樣吧,咱倆兵分兩路——你拿著這些照片回去、找到那兩個目擊者,讓他們確認一下這個大塊頭是不是七月十五日晚上開卡車撞翻了中巴車的那個司機?我留在這裏繼續監視跟蹤這兩個家夥、特別是剛剛現身的這個大塊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