雙林奇案錄第四部之廣元十日
作者: 八峰
第十七節
七月十九日、天氣陰鬱而悶熱。上午八點多鍾,一輛北京212吉普車緩緩駛入了廣元城北的開元路,原來是徐強開車帶著周源和宋駿再次進入了這條鄉道、準備沿途調查七一五事件中那輛肇事卡車的下落。
“停一下,”偵探突然對徐強輕輕叫道,“你看——這就是我們上次經過了的那個‘鴻飛汽修廠’,今天這大鐵門雖然關閉著卻沒有上鎖,可能裏麵有人;你把車先靠邊停下、我下車去門口那邊偵查一下。”
下車後、周源快速走到馬路斜對麵那道門扇緊閉的大鐵門前、從鐵門與籬笆牆之間的縫隙向裏麵窺探,看到院子裏有三四個男人正坐在前邊的場院裏抽煙喝酒閑聊。偵探眉頭一皺計上心來,轉身走回到吉普車旁、對徐強和宋駿說道:“這裏的情況很可疑:都上午這個時間了修理廠的大門還緊閉著,裏麵也十分安靜、沒有任何機器運轉的聲響,有幾個人坐在那裏抽煙、喝酒、閑聊;這樣吧——宋駿、你把車就停在這個路邊,打開引擎蓋、拔掉分電盤上的一個線頭裝作打不著火的樣子,我和徐強上前去敲門、以請求幫助的名義想辦法混進去偵查。”
兩分鍾後,‘砰、砰、砰——’兩個男人敲響了汽修廠關著的大鐵門。
‘吱呀’一聲、鐵門打開了半扇,從裏麵出來了一個膀大腰圓、剃著寸頭的壯漢,目光狐疑地盯著兩個敲門的陌生男人:“幹什麽?”
“哦,這位師傅,我們的車壞了,就停在那路邊,打不著火了,我看您這裏是個汽修廠,就想借你們的工具用一下——”偵探滿臉陪笑地說道。
“我們今天不開門!”大漢的口氣蠻橫,他瞪起冷漠的小眼睛,把兩臂交叉抱在胸前,絲毫沒有願意提供幫助的意思。
“哎呀,這位師傅,就算你們今天不開門、借幾件工具總可以吧?我們隻是想借一下你們的工具用一下、救個急嘛!”偵探假意央求道。
“工具也沒有,你們趕快離開吧!”大漢不耐煩地擺擺手。
“哎——你這個人怎麽這樣啊!?你這兒不是個汽修廠嗎?我們的車壞了你不幫助修理也就罷了,連幾件工具也不肯借、這是什麽道理啊!?”徐強在一旁憤憤不平大聲質問了起來。
“怎麽回事啊?吵什麽?”幾個人正爭執間,一個四十多歲、臉上有淺淺麻子的男人走了出來。
“哦,胡哥啊——這兩個人來敲大門、說是他們的車子壞了、要借啥子工具。”大漢連忙側身向臉上有麻子的男人點頭哈腰、語氣恭謙地說道。
“借工具?你們要借啥子工具嘛?”姓胡的麻子斜眼邈著兩個陌生男子問道。
“哦,這位胡大哥,我們是路過這裏準備到前麵的壕口村去的,結果走到這兒車子熄火了又打不著,就停在你們修理廠外麵的路邊上;我看到你們這裏是個汽車修理廠,就想借你們的工具來用一下子,用完了馬上就還給你們——”周源點頭哈腰、一邊說一邊還掏出了香煙來遞上。
聽罷陌生男子的一番說辭、又吸了一口他遞上來的香煙,臉上有麻子的胡姓男子扭頭朝大門外瞅了一眼、果然看見馬路斜對麵的路邊停著一輛打開了引擎蓋子的吉普車,便揮了揮手對周源說道:“你進來嘛——工具都在修理間的工作台上,你跟我過去看看有沒有你們能夠用的?”
“多謝胡大哥!”周源彎腰點點頭跟著胡麻子走進了大門,徐強卻被開門的大漢擋在了門外。偵探一邊走一邊用眼睛迅速掃瞄著院子裏的各個角落——他看見靠著場院西南圍牆停著一輛NJ130卡車和一輛七座的夏利麵包車,修理車間的工作台上積起了一層厚厚的灰塵、淩亂地堆放著汽車的零部件、沾滿油汙的抹布和一些工具;很多零部件與工具的表麵竟然生出了黃鏽,顯然是長時間沒有使用過的狀態;透過車間的後窗和後門,偵探發現在修理車間的後麵還有一個院子和庫房、場地中央還一架被拆卸開來的卡車底盤。他來不及細看、便裝模作樣地在車間裏的工作台和工具櫃前挑揀了幾樣工具和電工膠布、又向緊跟在身後的胡麻子問道:“請問胡大哥——你這裏有沒有測電筆和測量電表?哦,就是檢測汽車電瓶電壓的量表?”
“嗯,有測電筆,電表也有、但是壞掉了,不能用。”胡麻子點點頭打開一個抽屜拿出了一支測電筆。
“謝謝胡大哥啊,”周源接過來滿臉堆笑,“我拿過去用一下,完了馬上給您送回來!”
回到路邊,幾個人假意擺弄了幾分鍾後偵探便讓宋駿發動了汽車、自己則把幾樣工具送還給了一直站在門口盯梢的大漢,三個人開著被‘修好’的吉普車迅速離開了汽修廠、經過壕口村向北折返回到了市區。
“怎麽樣——您覺得這個鴻飛汽修廠有什麽可疑的地方嗎?”徐強在車上向周源問道。
“是的,非常可疑——”偵探毫不遲疑地說道,“第一,這個汽修廠就在開元路上,而七月十五日晚在濱江路三岔路口的那個目擊者親眼見到肇事的卡車向左拐彎駛入了開元路;第二,這裏麵的幾個人行為詭異、不像是一般汽修車間的工人;車間裏的工作台上灰塵厚積、物什擺放淩亂,很多零件與工具表麵都生出了黃鏽,顯然是長時間沒有使用過的狀態;一個正常的汽車修理廠不可能是這個樣子;第三,透過車間的後窗和打開的後門,我發現在那個車間的後麵還有一個後院和庫房、院子裏好像有一輛被拆卸開來的大車底盤、有點像是解放牌卡車的地盤;第四,據前天在濠口村村委會了解到的情況——這個鴻飛汽修廠並不是這裏的鄉鎮企業,裏麵的‘工作人員’也都不是村裏的人,我問起汽修廠的老板是誰時、那個村長還諱莫如深、支支吾吾撒謊說不知道是誰!”
“竟然有如此多的可疑之處——那我馬上呼叫肖隊長、讓他多派幾個人來,咱們現在就搜查這個地方!”宋駿立刻激動起來。
“不可!查案最忌諱的就是在情況不明的階段打草驚蛇,這裏最多就是個藏匿銷贓的地點;”偵探看了一眼助手,“咱們晚上再來!”
第十八節
下午,周源又和肖澤、宋駿一起驅車來到了廣元火車站旁邊的城北汽車站,向值班站長說明了情況,後者隨即找來了七月十六日上早班的車站門衛、調度員和司乘人員。經過一番訊問,警察們了解到七月十六日的清晨五點半鍾、在由該站始發的公交30路頭班車上確實有一個頭部和左小臂上都包裹著紗布、戴著眼鏡和舊軍帽、身上背了一個舊的軍綠色挎包的中年男子。
“那個人很奇怪,那麽早、天才蒙蒙亮他就等在外麵了,是第一個進站來的;他先問我車站的寄存處什麽時候開門,說他有一包東西昨天上午暫存在我們車站的旅客物品寄存處裏,還拿出了第23號儲物櫃的鑰匙,我就帶他過去拿了東西,然後打開了候車室的門讓他進去待在裏麵、直到五點半鍾30路車的頭班車發車他才離開。”車站的值班調度員回憶道。
“23號儲物櫃的鑰匙?”周源點點頭心裏明白了——他想起徐強說過:在清理被送到醫院搶救的那個男性傷員的物品時、曾在其挎包裏發現了一把‘奇怪’的鑰匙,鑰匙環上係著一個圓牌、上麵寫著兩個數字‘23’——毫無疑問就是火車站物品寄存處的第23號儲物櫃的鑰匙了;於是他繼續問道:“那你看到他從23號儲物櫃裏拿出了什麽東西嗎?”
“嗯,好像是一個牛皮紙信封吧,鼓鼓囊囊的。”調度員說道。
“那後來呢——這個人搭乘的是哪一趟班車?去了哪裏?是在什麽地方下的車呢?”偵探追問道。
“哦,他買了30路公交頭班車的車票、也就是五點半鍾始發的那趟車;是在三河鎮下的車,當時車上隻有三名乘客,我記得很清楚。”一旁的司機答道。
三個便衣警察二話不說、立刻驅車向南趕往三河鎮。半小時後,吉普車駛入了位於廣元市西南的三河鎮,一個依山傍水、風景秀麗的鎮子;肖澤把車停在了鎮口的一個公交車站旁。
“咱們要不要先去一下這鎮上的派出所呀?這個三河鎮少說也有上萬的人口,要找到咱們的目標還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刑偵隊副隊長把頭探出車窗外、一麵查看一麵向周源問道。
“不用了,咱們直接先去八七八廠的宿舍區——紅星二村,如果還是找不到這個人、咱們再去八七八廠的廠部辦公室;”偵探搖頭說道。
“直接去紅星二村?為什麽?”肖澤目光疑惑地瞥了偵探一眼。
“昨晚我說過,此人很可能是八七八廠的技術人員;按照今天在城北汽車站公交三十路車的調度和司機所言,這個人是搭乘七月十六日早晨五點半的早班車過來的,他到達三河鎮時應該是清早六點過一點;那麽早的時間工廠裏還沒上班,他去廠裏幹什麽?何況他當時頭上纏著紗布、手臂吊著繃帶;如果我是他、肯定會先回宿舍去處理一下,不會就那個樣子去上班的。紅星二村是八七八廠最大的宿舍區,找到這個神秘男子的可能性也最大!”
“嗯,有道理,那咱們就先去紅星二村。”肖澤發動了吉普車。
幾分鍾後,吉普車來到了三河鎮北最大的居民小區、紅星二村的大門口。停下車後、偵探向一個戴著紅袖箍的門衛問道:“師傅,我們正在尋找一個人——他是個男的,有四十來歲,戴著眼鏡;七月十六日早上六點鍾左右、這個人搭乘公交30路的頭班車從市區趕回來,當時他上身穿了件夾克衫、下身是一條舊軍褲、腳上穿的是黑皮鞋,頭上可能還戴了一頂舊軍帽、身上背了一個軍綠色的挎包;他的頭部和左手小臂都受了傷、所以包裹有紗布;你在那天早上見到過這樣一個人嗎?”周源詳細描述了嫌疑人的特征。
“哦,你說的這個人呐,我見過的,”門房師傅點點頭咧嘴一笑,“他就住在十號樓;嗯,好像是姓魯吧?七月十六號那天早上六點鍾我剛剛接班不久、就看見他從鎮上的汽車站那邊走過來,身上的穿戴就是你說的那身打扮,頭上和右手臂上都包纏著紗布,好像受了什麽傷?走路也是一瘸一拐的;我當時還關心地問了他要不要緊,他也沒說啥、隻是擺了擺手就朝十號樓去了——你們到十號樓去問問宿舍管理員吧;我們廠有兩棟單身宿舍樓,九號樓裏住的主要是工人;十號樓則為行政幹部和技術人員;這兩棟樓裏都有宿舍管理員。”
按照指引、便衣警察們來到了十號樓前,樓房一樓的入口處果然有個小小的值班室,一個五十多歲的老頭兒正站在桌前分發送來的郵件和報紙,他就是十號樓的宿舍管理員。
“您好,我們是市公安局的,來找一個人,應該是你們廠裏的工程師;他是個男的,戴眼鏡,中等個子、有四十來歲,頭部和左手小臂有傷裹纏了紗布;聽說他可能姓魯、就住在這棟樓裏。”周源開口問道。
“哦,你們要找的這個人呀,就是住在這個十號樓二樓219室的魯新鳴,”五十多歲的宿舍管理員點點頭,“他是我們廠設計科的工程師;那天早上他六點半鍾左右回來的,頭上和手臂上都纏著紗布,我問他是怎麽搞的?魯工告訴我——他不小心從山坡上摔跤下來、磕破了額頭和手臂,倒黴得很囉!”
“那請你帶我們去他的宿舍、是219房間吧?”肖澤立刻要求道。
“哦,現在已經是上班時間了,魯工他肯定不在宿舍裏頭——”老門房搖搖頭道,“他正在廠子裏上班呢;你們到廠部大樓去找吧,他應該是在設計科。”
十分鍾後,便衣警察們又來到了八七八廠的廠部大樓,登記說明來意後、在一個值班人員的帶領下來到了三樓西翼的工廠設計科;身材瘦削的設計科副科長又領著幾人來到樓道拐角處一間明亮的辦公室裏找到了設計工程師魯新鳴,他正手握鉛筆伏在一張繪圖板上、全神貫注地在圖紙上做著標注。
“魯工啊,這幾位是市公安局交警大隊的,說是有事要找你。”領著周源等人進來的設計科副科長介紹道。
“公安局的?你們——找我有什麽事嗎?”四十多歲的工程師顯然有些驚訝,他習慣性地向上推了一下鼻梁上的眼鏡看著幾個警察問道。魯新鳴身上穿著短袖襯衣和淺藍色的工作褲,腰間的皮帶上別著一個呼機,頭上還纏著紗布、左手包裹著紗布的小臂上還吊著繃帶。
“魯工程師,我們是廣元市公安局交警大隊事故調查組的民警,正在尋找本月十五日晚在嘉陵江西岸女皇路上發生的嚴重撞車事故中的受害人員,”周源拿出一本從徐強那裏借來的交警證件晃了晃,“那天晚上你受傷以後由於腦震蕩的原因陷入了昏迷,被送到市一醫院後醫生對你進行了全麵檢查和搶救、接續了你遭受骨折的左手小臂,還包紮了你頭部的外傷;然後將你送進了重症監護室輸液觀察;當天夜裏一點半左右你蘇醒了過來後,值班護士葉小芬還給你倒了杯水;然而當她再次查房時、也就是淩晨三點半左右,你卻從重症病房裏失蹤了——為什麽?你為什麽在經受了那麽重的創傷之後、還在醫院重症監護室裏接受觀察和治療的時候就從醫院裏偷偷溜走?”偵探盯著工程師的眼睛尖銳地問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