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篇小說《施施傳》· 第十二章 3 猛士鬥猛

 國書一直沒有被送入大牢，在進京前不遠，公孫珞派十人將他送入一家大戶暫住，監視嚴密，但有兩個專人服侍他，好吃好住，毫不委屈。

如果把他帶進京城，則市民出於對故太子的熱愛，可能把他撕成碎片。

這天晚上，來了一位專使，帶來吳王和公孫珞的口諭：明天上午，在校場與公孫珞公平較量比武，如果獲勝，放他單身歸國，如果失敗，割下頭顱祭奠太子。

 

 國書相當驚訝。他對突擊被擒，一直不服氣，反正一死，決不低頭。

但一路上公孫珞雖未同他說話，卻沒有虐待和侮辱他，由白吟雪監管。

現在聽說公平比武，極為意外，自己的勇力和技巧和武功卓越是各國聞名的，莫非這裏還有什麽文章，但他自隨公孫珞行軍以來，一直感到他是個光明磊落的人，於是莊嚴回答：我接受了，比武定生死。

傳令使說： 公孫大人要我問你，你的衣甲頭盔都在，需要修理或更換嗎？

國書說：不需要，十分完好。

傳令使：你的馬匹有些疲勞，我們準備十匹戰馬，你挑選後公孫大人再挑，長矛短劍也是一樣。

你還需要什麽嗎？

晚餐想吃什麽就說一聲，洗浴換衣諸事，自有專人服侍，明天上午有一隊武裝士兵來接你。

國書說：我隻須四片竹簡一把刻刀和一方白布和筆墨，其他都不必了。

 

 校場旌旗飄飄，四麵是森嚴的士兵。

點將台上，坐著吳王和大臣，侍衛環繞，明戈亮戟。

號聲起處，東西兩端分別緩緩各馳來一位武士，來到點將台前，他們穿著甲，頭盔持在手中，沒帶武器。

公孫珞點頭敬禮後大聲報告：微臣姬珞見駕，恕甲胄在身，不能全禮，祝大王千歲千千歲。

國書也點頭致敬，大聲緊接：齊國外臣國書見駕，祝大王千歲。

吳王眼中出火：國書，你是我的殺子仇人，恨不得把你碎屍萬段，我孫子要與你比武，然後割下你的首級，你知道嗎？

國書從容地說：戰場之上，各為其主，血流成河，屍骨堆山，失子喪父者甚多，非國書所能改變，所敢負疚。

吳王正要發怒，公孫珞響亮地說：國書，父仇不可戴天，我勝後割你頭顱祭奠父親，你如獲勝可以殺我，我已請祖父大王放你單騎回國，聽清楚了嗎？

 

 吳王暴喝：不！我沒同意這一條！

國書神色不變，公孫珞大為驚訝，昨天不是說好的嗎？

吳王接著說：國書，如果你勝了我孫兒姬珞，寡人將親自與你決戰，絕對不要任何人幫助，一對一，若能殺我，我保證我的臣下放你單身獨騎回國。

此言一出，所有人都驚呆了！

國書冷靜地說：不，我拒絕你的挑戰！

大家更是驚訝，吳王說：你懼怕老夫？

國書說：不，我是齊國的貴族武士，不管與公孫珞決戰的勝負，我將按自己的原則，今日死在此地。

公孫珞大叫：多說無益，讓我們開始吧，父親在天之靈，兒要為你報仇了！

 

 東邊血仇白旗下，公孫珞黑馬黑盔黑甲，手提長矛，腰懸吳鉤，侍衛白吟雪在他耳邊悄悄說了幾句，他點頭。

西邊一麵大書‘國’字的黃旗下，國書金盔金甲棗紅馬，手執長槍，腰懸寶劍。

吳王一揮手，戰鼓驚天動地響起，兩騎相向疾馳，卷起十丈塵土，如兩條巨龍。

兩馬相交，公孫珞搶先一矛刺去，有雷霆萬均之力，國書卻不見了，原來他一個蹬裏藏身，躲過這一矛。

不愧12年征戰老將，一鼓作氣，二而衰，三而竭，這一招耗去了公孫珞大部分力量和銳氣，這是第一回合。

身材高大魁偉、孔武有力的國書，如此靈活，騎術如此精良，大家為公孫珞捏一把汗。

 

 鼓聲再起，一個要報殺父之仇，一個要雪被擒之恥，兩道氣賽山河的閃電霹靂正麵撞擊，隻聽一聲震天巨響，槍矛交擊處，斷為四截，兩馬受震後坐，馬臀幾及地麵，交錯奔馳過去後，兩人手中都隻有半截兵器，兩馬也成跛足。

其撞擊力之大，所有人都嚇壞了。

回到自己旗下，兩人換馬換矛，銳氣絲毫不減，等待第三次鼓響，恨不能生吞了對方。

第三次鼓聲暴如雷劈，兩馬似乎比前兩次更快更有力地衝向對方。

略有不同的是，在兩馬幾乎接觸時，公孫珞嫻熟地一帶，本應從右側交錯而過的駿馬，突然轉到左側，毫發之差，未被對方奔馬撞倒，國書刺出的一槍落空，而突然換到左手的公孫珞長矛，快速而準確地刺中對方咽喉，國書倒撞下馬。

 

 國書落馬，戰馬馬上站住了，可見這是經過嚴格訓練的良馬。

公孫珞的戰馬，交錯而過之後，衝出百步，方慢慢收住掉頭，緩緩向國書馳來。

這時周圍的士兵、平民，以及點將台上的大臣王族，一片狂熱的歡呼，吳王的心從萬丈高竿落回胸膛，撫須微笑。

旁邊的男妝玉柔站起，吳王點了點頭，她馬上下台騎馬狂奔把喜訊報告珠珠王妃。

誰也沒注意到，一個瘦瘦的人，以更好的騎術，更快的駿馬，馳向姑蘇台，把佳音帶給那裏一個跪在神龕前的美麗女人、一顆緊張得即將粉碎的心和一對美麗的酒窩。

 

 公孫珞來到國書身邊，見他仰躺地上，一動不動。

把長矛掛在鞍鞽上，跳下馬來，抽出吳鉤，警惕地慢慢走近國書，見他咽喉流出的血染紅了沙地，兩眼像銅鈴一 樣瞪著。

公孫珞說：“我在公平的決鬥中將你戰勝，現要割下你的首級祭奠我父英靈。”

國書的眼睛慢慢閉上，好像還微微點了一下頭，口中極輕的聲音喃喃： “我……的……房……中……”未說完就死去了。

吳鉤一揮、劍光一閃，公孫珞提著國書的首級跳上馬背，馳到點將台前，除下頭盔，高聲朗朗：“祖父大王，孫兒已斬下國書首級，為父親太子大人報仇。”

四麵的歡呼聲一浪高過一浪。吳王走到台前，直挺如箭，大聲說道：“有其父必有其子，父子英雄！明天起，為太子大祭，全國哀悼3天，然後舉行隆重的喜慶大典，寡人要冊立王位繼承人——王太孫姬珞！”

歡呼聲震天動地，姬珞卻低下了頭。

 

 吳王懷著無比的喜悅回到姑蘇台，滿麵笑容的丹兒迎接，說：“恭喜大王，公孫珞真是英雄！”

吳王笑說：“你知道了？阿珞是個男子漢，過3天 他就是王太孫了，我的王位直接繼承人。冊封大典之後，我讓他來拜見你，讓他看看你的美麗，讓你看看他的英姿。”

丹兒臉色突然轉為蒼白，幾乎跌倒，吳王驚問：“丹兒，你怎麽了？”

丹兒說：“沒什麽，妾妃突感不適。”

開口說話，臉色好了一點，吳王正待再問，突然衝進十二三歲的“禦表妹”搖波，圓圓的臉上一片 天真的笑：“大王，我祝賀你啊！”

歡樂又回到心中，吳王高興地回答：“你知道了？自己去校場看的？寡人把你忘了，不然帶到點將台上，就看得更清楚。”

搖波腦袋搖得像撥浪鼓：“去校場幹什麽？那是個打架的地方，我最討厭看人打架，狗打架倒好看些。我也把你忘了，不然會帶你到禦花園，那裏開出許多新花，你猜猜看，最多的一朵桃花有多少瓣？”

驢唇不對馬嘴，原來兩個人說的不是一回事。

 

吳王對丹兒說：“丹妃，你願意出去走走嗎，我們正好同禦表妹去看看桃花？”

丹兒綻出笑容：“妾妃願陪大王。”

來到花園，一派暮春景色，桃李爭豔，柳枝搖曳，說不盡的美。

也許過去心中憂悶，一直不太注意，這次真發現桃花確實茂盛，好幾個品種齊開。

說說笑笑，搖波領著吳王和丹兒來到她說的花瓣最多處，摘下兩朵，數給吳王看，吳王說：“真是的，這樣美麗的花，也隻有丹妃配戴。”

親手插在丹兒頭上，左右端詳，丹兒害羞躲到樹後，吳王哈哈大笑。

“誰說的？我也配戴。”

回頭一看，搖波滿頭桃花，歪歪斜斜亂七八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