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篇小說《施施傳》· 第十三章 4 請君入甕

王子雄是有野心的人，但更是識時務的人，他私練了一支水軍，藏在楚國，在太湖南部蠻荒之地，買下一大片地，有七八個村落，化外之民，不與外加相通，極為落後，他也化外稱王，但不管事。

一天，他在楚國化裝巡遊，看見街邊有一人躺臥，像乞丐也像病人，衣衫襤褸，著道裝。

一般而言，他也做慈善以搏名聲，但這人太髒有味，衣服襤褸，他有潔癖，絕不沾手。

心念一動，叫從人抬到他的私第，命人給他洗澡更衣，喂了糖水，好一會，勉強睜開了眼睛，結結巴巴地說：‘讓你們主人來單獨說幾句話，叫人在我周圍升起三個火盆。’王子雄遣出別人。

那人聲音變清亮了：‘謝謝你讓我救了你。’

王子雄很奇怪，明明是我救了你，怎麽說你救了我。

那人說：‘我名字叫祝九苗，你母親曾做善事救過我父親，所以我來救你。’

‘什麽意思？’

‘我的對頭很厲害，我中了她的水跡湫劍，活不長了，再不能保護你。’

王子雄知道他有些來曆，就說：‘先生的話我一句不懂。’

祝九苗說：‘你用不著懂，我已三次救你性命，以後靠你自己了。’

‘請再說明白一點。’

‘我手中有兩家秘密，一是救你的命並鎮服強敵，二是控製越國。’

‘先生能稍微講詳細一點嗎？’

祝九苗：‘第一件事要告訴你，你迷戀的一個女人不久要害死你。’

所迷的是誰，王子雄心中有數，那位妖媚輕盈：‘為什麽要害我？’

‘她有特殊野心和福分，不滿足於做王子妃，而向更高位置攀爬。’

‘好像難以置信’

‘第二件事，有人寫了一個秘密書子，可掌握越王夫人，因而掌握“梅花流星”，從而掌握越吳的命運。’

‘或許先生是好意，我完全不明白，你好好休養，身體好些再談。’

‘好了，沒有更多要談了，我身下有兩竹簡給你。今夜3更，用一小船，堆滿柴火，把我放置其上，推入太湖，流出一箭之地後，用火箭射去點燃柴火，我在火焰中升天。’ 

 

 

越到關鍵時刻越國君臣越緊張忙碌，第一件事是要慢慢擴軍，範蠡練的兵，極其精銳，但數量不到四千，而打起仗來，有許多事情，不是要衝鋒陷陣，而是各種雜事各種能手，因而，範蠡打算慢慢擴軍到一萬人，越王批準了。

越王外巡，越王夫人召見範蠡，這很不尋常，夫人說：‘範將軍，我不想幹預國政，但王上和你我在吳國為奴受苦受辱，回來後勠力同心、生育教訓暗中練兵，我知道最精銳的是你手下的四千人馬，加上能打的普通士兵你有近萬人，是我國的依靠。文種大夫也有九千人，不是專業訓練，寓兵於農，算農墾軍。王上自己有六千子弟親兵，號稱君子營，可稱精銳，還掌握國家軍隊兩萬人左右，做做樣子給吳國看的，我手上無兵無卒，隻有幾個刺探情報的人。今天我想請將軍帶我參觀一兩處你的練兵點，我也帶你看一下我的一個探秘處。’

範蠡不知她的深意是什麽，但大麵子上來說，還過得去，如果問：‘這是王上的意思麽？’肯定碰釘子，因為絕不是越王的意思，但又無大害處。

回說：‘我有三十多個練兵點，一半陸軍、騎兵，一半水軍，船軍，因將來的決戰大約在太湖邊上，不知夫人對那種有興趣？’

越王夫人：‘一個騎兵點一個水兵點吧，最好在太湖黿頭渚附近。’

第二天辰時，兩騎出發，快到中午，在一山林深處，看到一個騎兵點，人人精悍，駿馬如龍，大約兩百人，夫人來視察，士氣高漲。

君夫人大為稱讚，同士兵吃了一頓粗礪的午飯，之後到太湖邊上，離岸有一小島，島上全是樹林，一個外表象漁村，隱蔽處有5條外表漁船，實為戰船，帆檣精致，劃槳精良，每船約50人，上身布背心，下麵粗布半長褲。

隻開出一船表演水上各種技能，夫人大為滿意。

 

離開後，夫人說：‘你也知道，我沒有一兵一卒，但有幾個人，做些搜集情報、監視大臣的事情，對將軍和文大夫的監視，早已撤去了。這附近有一個我的點，很簡陋，去看看？’

範蠡：‘正要請教。’

一起鑽進一個山洞，彎彎曲曲，竟有四五裏路之長。

範蠡知道不是好事，但也無法退縮，夫人嘮嘮叨叨說些無關緊要的話，路非常難走，不但高低不平，而且有的地方極窄，僅容一人擠過去。到一處稍微寬大，可算一石室。

對坐後，夫人說：‘將軍不要害怕，到這裏主要想說幾句話，我有一事要與將軍商量。聽說吳王很寵丹妃，而且懷孕，寵愛益勝，我想施施姑娘送於吳王的計劃大約用不上了。我知道將軍很愛施施，我把她賜予將軍。’

範蠡驚起：‘不敢，施施國寶，範蠡不敢有此想法。’

夫人笑道：‘我說過我有個小組織梅花流星，專做刺探工作，這事瞞不過我，我有我的打算，越國必興，吳國必滅，施施這樣的尤物，如果沒有獻給吳王，我家王上雖說十幾年不好色，但滅吳之後，稱霸天下，精神奮發，哪個男人不好女色，所以我是為自己打算。’

範蠡拱手低頭：‘蠡實在不敢接受夫人的意外之偏寵。’

君夫人：‘你知道小施施最近很活躍，成立了個組織，甚麽小施山寨，當了大王？’

範蠡：‘最近太忙，我對她的管理有些放鬆，孩子遊戲，不必放在心上。’

夫人：‘事情沒有那樣簡單，她有了幾個基地，一個就在附近，是個小小的溫泉秘密地點，你能聽見遠處隱隱約約的水聲嗎，那就是施施洗浴的地點，她正在那裏赤身戲水，你隻要過去，就能與她會合。’

範蠡：‘恕蠡耳拙，沒有聽見水聲。’

夫人：‘隻要向前就能到達。’

範蠡想要離開：‘蠡還有些事要處理，請夫人放行。’

夫人：‘這樣好的天下第一豔福給你，人人羨慕，不會白給，我也有一事要求將軍。’

範蠡：‘請夫人示下。’

君夫人猶豫了一下：‘你知道，王上還有兩個兒子，都還小，但沒有一個是我的，如王上故去，新王不會對我很好，所以我要留條後路，我隻有一個親人，就是梅花流星的團頭，我希望將軍任他為副帥，將來為新王執掌國政軍權，我就有一個安寧的晚年。’

範蠡嚇一大跳，還沒勝利，就開始宮廷內鬥，極其危險的信號，可能破壞整個事業。堅決地回答：‘關於國家大事，人事重權，範蠡絕不置喙。’

 

夫人說：‘我知道你會這樣回答，容你好好考慮，我走後封了前門，你往裏走就可得到天下千古第一美女，但最後的門鑰匙，在我手中，如過不去，你就可能死在此地，我留下一睄，聲音尖利，任何時候，你改變主意，隻需吹響，聲音透出洞外，我來放你過去。’

‘蠡不敢叢明。’

‘好好想想再做決定，不過這裏有刀和竹片，你需寫下：“範蠡聽命於君夫人”作為字據。’

說完，夫人往來路走去，嘩啦一聲一巨大石門落下，封住了來路。

範蠡毫不猶豫，用刀在一竹片上刻下：君夫人誘範蠡於此石室，然後插在一石縫中。

如果自己不能活著出去，文種因天緣到此，必能找到這竹片。

然後，帶上剩餘的竹片和刻刀。他知道這是他生命攸關的時刻，想好了再動。

原路回不去了，慢慢以最為省力的輕步慢步前進，覺得越走越熱，又來到一寬大石室，牆上有一絹：‘止步，前進者死。’

他沒有理睬，覺得洞內有微光，摸索前進，前麵卻左右上下有7個洞口，這是一個選擇，隻有一次機會。

7個洞口不像人為，而像自然生成，作北鬥星狀。

他知道天上北鬥7星，第一顆又叫指極星，即直指北極星。他選擇了第一洞口，慢慢走去，覺得越來越熱，而且是向上，有淡淡的紅光。

再往前走，突然掉下三丈多以下的熱沙堆中。

 

範蠡發現自己在一細沙甬道，沙層不深，沒過腳踝，但沙很細，猶如泡沫，一腳踩下去，立刻陷入沙中，行走很困難耗力。

這些沙都是熱的，並不燙人，但比任一個夏天都熱，這是一個長長的細沙甬道，漸漸上升，慢慢前行，越來越感到這樣的熱度難以忍耐，自己好像在被文火烤製，開始出汗，口很渴，不一會汗流幹了，口渴欲裂。

據說喝尿能緩解口渴，可現在哪有一滴尿液。

實在難以忍耐，決定喝一點自己的血。

用刻刀輕輕刺破手臂上的小血管，擠出幾點血，潤了潤喉。

在過程中，這種方法用了四次。

已兩天一夜沒有進食，沒有喝水，而自己漸漸變成一個人幹。

最後來到終點，像個小室，前麵沒路了，他坐下，四周觀察。何來的熱？他扒牆上縫屑往外看，嚇得魂飛膽戰，原來外麵是赤紅的岩漿，緩緩流動，像一條火龍。

熱量都是從這幾個縫隙和小洞傳進來的。

他想，如能堵住幾個較大的縫隙空洞，小室內可能會涼快一點，他脫下一靴子，盛一點沙，往縫隙倒去，大部滑下來了，但也留下一點。

他坐下喘息，因為體力極為衰弱，得細細計劃，堵哪幾個縫隙小洞，每幹一次略微休息，盡量做到把沙子填入，做的很仔細。

幹了約兩時辰，確實堵住了幾個縫隙洞口，覺得傳進來的熱量少了一些。

爬到另一邊牆上，也由縫隙往外看，簡直令他驚歎不已，那裏是一條小渠，清清的水流過，簡直是冰火兩重天。

自己所在的甬道，像一道厚實的牆壁，把兩者隔開。

 

看見清水，真想垂涎，可哪來的口水。

把上衣服通通脫下，還有長褲，撕成一條條，結成一根長繩，繩頭綁上竹片，再前是刻刀，找到一個較大的石縫，扔了出去。

要在平時，靴上的短劍，一拍飛出20丈。

現在毫無內力，站起來都搖搖晃晃，用力把布條扔出去，看來長度夠，但力氣不夠，半途落下來了。

他休息一下，知道太忙會更快耗盡他的精力，第三次，刻刀帶竹片落入水中。

他輕輕收回來，刻刀上沾的水一點俱無，竹片還有點濕潤，他貪婪地舔著，最珍貴的是綁刻刀和竹片的布條頭，確確實實是濕的，一咬就出點水，這對幹渴冒火的嗓子，無異救命甘露，舍不得一次咬幹，這瓊漿是救命的，不是享受的。

不管如何珍惜，終於咬得沒有一點濕意。

他沒有急於去再次求水，而是躺著思考，以節約體力。

要把刻刀投入水中不易，而得到的一點甘露，很快被煉獄文火烤幹，所以，為了持久，還要堵塞火洞。

決定一邊一次，在這煉獄中，取一次水，堵一次火。

每個動作之前，都要躺下休息一陣，略事恢複。

但慢慢一個尖銳的問題出來了，它已4天多未進點食，不是饑餓，而是能量，沒有來源，他每次行動，不管取水也好，堵火也好，都需要能量，而他被烤得越幹，就越來越無力，動作越來越慢，漸漸地，躺著的時間長，起來幹活的時間短。

他覺得將是最後一兩次取水時，竹片上有一個東西，一看大喜，是一隻螃蟹，大獒鉗住了竹片，不肯放鬆，被拖了進來。

範蠡想，老天不讓我餓死，送來一次美味，懷著感恩的心情，一口咬下一半，卻細細咀嚼品味，這珍貴稀有的食物，必須充分利用，一毫也不能浪費。

可惜作為美味的螃蟹，肉實在太少了，都是甲殼甲肢，細嚼後吞下，總算填一點肚子，他能活著出去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