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孫珞血淋淋地站在麵前,訴說著什麽,“阿珞!”,卻突然變成了太子友,指著自己的咽喉,那是一個血肉模糊的大黑窟窿,吳王大叫一聲“友兒!”,驚醒過來,全身冷汗。
丹兒忙輕輕拍他:大王,你又做惡夢了?
吳王說:是的,我看見阿珞血淋琳站在麵前,恐怕凶多吉少了。
丹兒說:夢是不足為憑的,上天保佑公孫,請大王放心。
其實,她的心痛超過吳王。
吳王說:聽說他隻帶了三百騎兵,而齊國是十萬大軍啊。
丹兒:前線有王子觚曹的軍隊,會保護他的。
心中想,我天天在為他祈禱,剛剛還夢見和他在臧苑的林間散步啊,他的笑容那樣燦爛,絕不會有事的。
吳王說:你不了解阿珞的性格,外表很溫馴,其實倔強得很,他要做什麽事,決不會要別人幫助的。
丹兒想:是啊,他溫馴得很啊,體貼得很啊,倔強嗎?我真的不知道……。
說:大王,你身上出了許多冷汗,我來給你擦擦。
吳王問:什麽時候了?
丹兒:還不到四更呢。
吳王:我要起來走走,你再睡會兒吧。
丹兒說:我也起來,陪著大王。
丹兒用熱毛巾、幹毛巾為吳王擦幹了冷汗,舒服不少,兩人起來穿好衣服,走到外殿,宮女忙將燈火點明,又送上臉水毛巾,端上兩盞茶。
吳王問:前線有消息嗎?已經第9天 了。
宮女本不管外事,不大明白,含糊地說:大王,沒有聽說。
吳王是指公孫珞血書上說的十天必回,可執役的宮女哪裏知道這些,吳王有點關心過度而昏亂了。
正在這時,一名值班太監進來報告:大王,前線回來一員小將,說大王如果起身立即求見。
吳王心中一緊:我到便殿見他,把他帶到那裏。
回頭對丹兒說:夜很冷,回去睡下吧。
大步走向便殿,丹兒加了兩件衣服,也跟去了,自然是藏在幕後,她知道必有公孫珞的消息,心中怦怦亂跳,怎麽可能回去睡下?
便殿中站著的真是一員“小將”,十六七歲,中等身材瘦而不弱, 仍穿著殘破的甲,沾著血,左手中抱著頭盔,孩子氣的臉擦洗過了,但仍慢慢滲出血跡。
見吳王和隨從進來,他低下頭,但銅甲不允許他跪下,高聲稟報:公孫珞大人衛士卜雷叩見大王。
吳王一見到臣下,立即恢複鎮靜與威嚴,王者之尊,不允許他輕露情感,同在丹兒麵前的坦誠完全不同,該來的命運就來吧,我能承受的.
冷靜地問:你是公孫珞的衛士?見寡人何事?公孫珞為何不親來?他的衛士長甄尹卯呢?
這個大孩子本不善言辭,又被這一連串問題問昏了,他來隻是報告一個消息, 因而隻擠出三個字來:活捉了!
天哪!果然,噩夢啊,成真了!
幕後的丹兒驚叫一聲,吳王這才沒從禦座上摔下來,反而恢複了鎮靜:你詳細說說。
卜雷:我們把他活捉了!
睿智的吳王靈光一閃,懸心吊膽地問,生怕這一絲希冀瞬時落空:慢慢說,誰把誰活捉了?
卜雷奇怪地看著吳王,這是什麽問題,還能是誰?
大聲說:當然是我們的公孫珞大人把國書活捉了!
吳王走下禦階,到卜雷麵前,柔和地看著他:你再說一遍,是我們的公孫珞活捉了齊國的大將國書嗎?
卜雷說:大王說得對。
吳王退了幾步,突然大叫:丹兒,丹妃,快到這裏來聽聽。
丹兒風一樣出來,眼淚和燦爛的笑容輝映如月,走到小卜雷麵前:公孫珞他人呢?怎麽要你來報信?
卜雷:因為我身輕馬快,又沒怎麽受傷,公孫大人怕大王掛念,所以派我……吧幾一跤,摔在地上,因失血過多而昏了過去。
回程的路上,公孫珞派出卜雷報信後,沒有催促,和他的士兵緩緩而行。
國書也被解開,隻是去了頭盔,4名持劍武士監護。
到了第一大鎮桐廬,先把重傷士兵安置在一大院中,請來幾位醫生治療。
抽這個空,士兵飽餐一頓並在水邊擦了擦臉。
公孫珞向鎮長和當地大戶家借了500串錢,發給招募來的二百人每人兩串,讓他們回家探望,有願當兵的三天後去京城公孫府報到。
甄尹卯死也不願留下,經醫生診斷服藥包紮後,雇了一輛馬車拉著。
然後,公孫珞帶著他的百人衛士,把6位戰死的士兵一一送到家中,向家屬親人真誠致哀,留下初步撫恤金,約定以後還來補送。
消息早已傳開,公孫珞回到京城,萬人空巷,全體百姓香花頂燭,夾道歡迎,“太子不死!公孫大人英雄!”
從萬眾口中同聲喊出。公孫珞隻好下馬步行答禮,這一百騎士也下馬歡呼,這是作為戰士的最大光榮,幸福時刻。
隊伍過去,人們才想起未見到抓來的齊國大將國書,有人開始議論紛紛。
百官在姑蘇台前列隊迎接,公孫珞脫去盔甲,雪白的孝衣已被大汗和鮮血染得斑駁陸離猩紅,向百官致意後,一步一步登上台階。
黃羅傘蓋下站著筆直的吳王,旁邊的白傘黑色飄帶下是身穿重孝的珠珠王妃,雖有錦墩,吳王不坐,自然無人能坐。
公孫珞撲到吳王腳前,抱住雙腿,大聲哀叫: 祖父大王,孫兒來遲了,罪該萬死!
吳王彎下腰,抱住他的頭,抖聲說:阿珞,我的孫兒,英雄啊!看,你父親在九泉含笑了!
在姑蘇台三樓一大窗前,一雙美麗無比的眼睛凝視著,也落下淚珠,然而笑靨如花!
最大的激動和歡喜、悲痛過去,大家進入姑蘇台正殿。
吳王上坐,下麵是珠珠王妃的特設座位,為了便於公孫珞坐下說話,重要的王室成員和幾位老臣重臣都坐了,公孫珞緊靠吳王的一矮座上。
吳王百聽不厭地反複詢問這次冒險奇功的經曆,公孫珞的稟報,總很簡略,似乎他的舌頭遠不如他手中長矛靈活,不過大家也大致明白了這個過程,一致認為,是公孫珞超人膽略和蓋世武功的勝利,更是太子在天英靈的保佑。
一個多時辰以後,吳王才想起公孫珞和他等在外麵的戰士在長途奔襲後,需要休息吃飯和獎賞。
因在太子喪期內,不能大辦,於是傳旨讓一百衛士回公孫府,每人兩串銅錢給假三天,以後再論功行賞,對公孫珞說:阿珞,明天開吊,斬首國書為你父親太子友隆重大祭,然後再來慶祝這次勝利。
出乎意外,公孫珞沉默一會,起身跪在吳王麵前說:祖父大王,孫兒有一不情之請。
吳王柔和地說:你說吧,祖父一定答應。
公孫珞說:國書雖是我在交戰中親手擒來,但他覺得我是在奇襲中讓他措手不及,心中一直不服。
孫兒祈望大王恩準,明日在校場與他正式比武,讓他心服口服死在孫兒劍下。
吳王未及答言,王子雄說:千萬不可,國書不但是齊國的貴族首領,而且是齊國屈指可數的勇士和劍客,你既然是戰場上交戰中光明正大擒來,又何必再逞血氣之勇,冒不測之險?
如果不是深深了解公孫珞性格,這番話很可能出於關愛和好心,其他人一片附和之聲。
公孫珞說:如果國書一股怨氣,即使斬首祭奠,父親太子大人一定不能安享,有大人在天英靈的保佑,珞定會在更公平的條件下,打敗國書,割下首級,讓他心服口服獻祭於英靈,則父親大人必能更得享受祭奠。
從太子出征,吳王一直懸心吊膽,直到今天寬心大放,不想公孫珞提出這個要求,又一次體會到一種恐懼,怕愛孫得而複失。
但卻有更大的恐懼,那就是讓孫兒鬱鬱寡歡,十分明白,阿珞一直被一種內疚之情壓抑。
如果不讓他宣泄出來,不但得不到片刻安寧,而且是可能做出比十萬軍中生擒國書更危險的事 --- 求死。
堅定地掃了大家一眼,又看著公孫珞:好的,珞兒,我同意了,你明日必勝。
他不敢看珠珠王妃臉上的驚嚇表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