吳國的十萬擔糧食運到,這對越國無異於久旱之甘露普降,人民生活有了很大改善,明年的種子有了保證,間接來說,是丹兒對父母之邦的貢獻。
與之相對應,連年歉收,本來就沒有多少存糧的吳國,卻是一個巨大內創。
伯嚭主持下的強征暴斂,有時必須動用武裝,結果出現了許多饑民和流民。
強大的吳國,正如伍子胥所說,已經出現外強中幹,風雨飄搖之勢,統治主要是靠軍隊了。
越王、文種和範蠡都是挨過餓的人,對糧食極為珍惜。
由文種、範蠡親自製定分糧方案,範蠡帶著心腹嵇諸郢、養由光,文種帶著部屬文達、歸隆、胡繇虛日夜監督運糧分糧,忙得眼圈發黑。
已經商量好,不說是從吳國借來的糧食,說是越王從各國買來的,於是全民高呼:王上萬歲!王上萬歲!
這樣,就避免了對吳國的感謝之情。
與之對比,吳國群眾漸漸知道,大王為了越國美妃,不顧人民死活,把糧食調到越國去了,不滿情緒自然湧動。
糧食的一個重要用途,是供應秘密練兵點的戰士,每個點約100人,已有36個點,這將是打擊吳國心髒的鐵拳。
訓練的日課極為艱苦,首先是報仇複國的教育,單練、隊練都有很高要求,三日一檢五日一查,十日小考核,一月大考核,年終總考核,無人抱怨。
不合格者退回原村,那是很丟臉的事,人人奮力,退回的事很少發生。
兩三個月更換練兵點,分散行動,三五成群,避免注意,目的是適應水陸各種環境,訓練長距離行軍,訓練能合能分,快速化整為零、合零為整。
各級將官都要參加這種行軍,範蠡也常常隨不同的隊伍行動。
此外,吃的用的,尤其是糧食,大都是自種自收,國家補貼很少。
去年大旱,今春水災,糧食短缺,部隊處於半饑半飽,這次糧食下來,主要用於百姓,也撥了一部分給這些練兵點,維持最低生活標準。
借此機會,範蠡又把36個點全部巡視一遍,很覺滿意。
將來打算委派嵇諸郢為這支部隊的總領,故要他花一半時間同他們生活在一起,過同樣的艱苦訓練生活。
範蠡太忙,很久沒來看望施施。
她很想念,但明白他在為國盡力,也能諒解,倒是有點離不開白吟雪,混在樂師隊伍裏的白吟雪,不斷化妝易容,連施施有時也認不出來,易容術很高,每天必到,欣賞施施的歌舞,也是保護。
這幾天,他被秦國召回,卻不想回去,舍不得施施,倒是施施勸他:‘你是皇族,又是世代軍人,國家召你,應該回去,國家放在第一位。對我不用擔心,我武藝高強,差不多天下無敵了,你又沒有官職,除去來回的路程,隻許在秦國待一天,就馬上回來,好給我沏茶。’
白吟雪無法,要拉拉手,還想抱一抱,那得等回來再說了。
齊國牛場,澱國水運,慢慢上正軌。
施施有空扔上臧苑,每天歌舞書畫很是用功,早上的馳馬飛劍,更是興致勃勃。
此外,還要訓練她的女兵,每天喊口號:服從施大王。
這幾天,她發現遠處有人窺視她,見到兩次後開始注意,這人二十多歲,像是化過妝,其貌不揚,看不出任何特點。
施施注意此人太陽穴外鼓,是內外功好手。
範蠡不能來,長子範吉大常來照應一下,但不進屋,隻在門口問問平安。
施施把見到的那個人告訴了吉大,吉大說:‘是穿越國服裝嗎?’
施施:‘是的,像個普通的小商小販。’
把身材相貌形容一番,吉大說:‘不要緊,也許是好奇的人,臧苑太大,沒有全麵布哨、禁人出入,我多來看看就是。’但心中疑竇叢生。
這天早上,施施白衣縱馬,飛劍刺中一個草靶,正在高興,聽到一個悅耳的聲音:‘好俊的劍術,好美的人兒。’
施施一看,一人穿著白袍,飄飄灑灑,看不清身材,麵容卻極為俊俏,20多歲,不認識,就問:‘你是誰?’
那人說:‘此處說話不便,我帶姑娘去個地方。’
施施可不害怕,說:‘我不去,你看我手中的劍。’
那人飄身而進,連點兩處大穴,施施失去知覺,那人脫下白袍把施施裹起,抱了就走,同時拉下麵罩。
剛走不遠,有一個人將他攔住,叫道:‘何方歹徒,在此撒野?’
此人30左右,容貌平常,手中卻是一口寒光閃閃的劍。
蒙麵人冷笑一聲,也不答言,把施施放在一棵樹下,抽出吳鉤,劃出一道彩虹。
兩人擊劍,火星亂迸。
攔路人內力深厚,蒙麵人動若飄風,20合後,前者漸漸不敵,後者劍畫大弧,突然中心一劍,刺穿對方右肩,跌倒在地。
正要一劍結果,有人叫:‘休傷我團頭。’
蒙麵人一驚:團頭?把吳鉤收回。
一個瘦長的青年,不到20歲,神定氣閑的站在麵前,手中一柄長劍,這是範吉大。
蒙麵人說:‘年紀輕輕,不要送死。’
吉大笑說:‘得遇高手,死而無怨。’
蒙麵人說:‘念你年輕,你先出手吧。’
吉大說:‘承情了。’ 彎腰用左手從長靴中拔出一把短劍,右手劍橫向平伸,左手向上高舉,短劍劍尖朝下,兩膝微曲,前腳尖點地,眼光明澈,說:‘在下要出手了!’
蒙麵人一看,現出驚詫而恐懼:‘鳳點頭?!’
扔下吳鉤,抱起施施,一個箭步,躍過臧苑圍牆,跨上等在那裏的駿馬,疾馳而去。
其實,範吉大哪裏會‘落鳳三式’,範蠡教他,隻學會點皮毛。
路上站住一人,擋住奔馬,王子雄喝道:‘何人敢擋王爺。’
那人說:‘你放下我們大王,我饒你不死。’
王子雄問:‘誰是大王,你是何人?’
來人答:‘你用衣服裹住的是我家大王,我叫冼甄。’
王子雄一驚:‘姑蘇三劍?’
來人:‘你劍吳鉤已在我手中。’
王子雄一模,腰中劍不知何時被人拔去。
冼甄說:‘請看。’ 把劍飛出,一株四人合抱大樹被攔腰砍斷,吳鉤飛回冼甄手中。
王子雄魂膽俱裂:跳下馬:‘冼先生,在下不知,多有得罪,請吩咐。’
冼甄一抬手,吳鉤飛入王子雄劍鞘:‘對不住,請少待,我送大王回去,就來還馬。’
恭恭敬敬,扶施施坐好,牽馬回到臧苑:‘屬下來遲,大王受驚了。’
施施:‘老九,你還真能辦事。’
這才知道姑蘇三劍之首的功夫。冼甄把馬送回王子雄。
伍子胥和太子被召回朝參加姑蘇台落成大典時,留下副將砉門照領軍,叫他隻守不攻。
因為齊軍有十萬之眾,而吳國隻有三萬人,中間隔著一條河,汶水。
齊軍主帥高無平副帥國書、宗樓,探知伍子胥和太子不在軍中,由宗樓領一萬精兵,在上遊30裏處渡河,從側麵發起進攻。
砉門照從容指揮應戰,高無平、國書乘機領主力渡河,猛攻吳軍,中營被破,支持不住,開始退走。
砉門照還算有才,能夠控製局麵,且戰且退,除少數幾營外,全軍沒有潰散。
退入了吳國國境,高無平等也很謹慎,不敢進軍過快,因為那時吳軍的驍勇善戰,在各國中是著名的,又怕落入埋伏之中。
太子友領著援軍,晝夜兼程,讓過敗兵,乘著銳氣,向齊軍猛攻。
高無平等不知有多少吳軍援兵,太子大纛一展,吳兵軍心大振,奮勇向前,勢如猛虎。
高無平下令退30裏牢牢紮下營寨,重重看守,暫不應戰,商量對策。
太子友臨時紮營,也召見王子觚曹、少正寅、白吟雪等將領作軍事會議,砉門照跪下請罪,太子友說:‘本應斬首,用人之際,將功贖罪吧,把你的軍隊整理好,交王子觚曹指揮。’
觚曹說:‘乘我軍新勝,齊軍喪膽,發起四麵猛攻,定可克敵製勝。’
白吟雪說:‘四麵攻擊兵力分散,敵眾我寡,如果以一路佯攻,吸去齊軍注意後,主力集中從薄弱處進攻,勝算更大。’
太子友說:‘這個主意甚好。’
砉門照說:‘依罪將之見,太子到來,軍威大振,必能以一當十,但敗兵和援軍都很疲勞,最好休息三天再打,勝利後也可長距離追殲敵軍。’
太子說:‘三天太長,就休息一天吧,後日淩晨,發起進攻。屆時請少正先生領5千人先一個時辰出發,從東邊騷擾齊軍,本太子率一萬精兵作第一隊,觚曹領兩萬鐵騎做第二隊,砉門照領餘人看守大營。本太子從正麵進攻,這是最短距離,打開敵營後,劈開敵軍主力,觚曹全力追敵,不讓他們逃過汶水,砉門照的人馬也放棄大營,迅速跟進,都聽清楚了嗎?’
眾將:‘聽清楚了,得令!’
太子不知道,等著他的,是一個可怕的口袋!
亡魂劍卻穿像忘失了魂一樣,不過這次失的是他自己的魂魄,躺在沙灘上一動不動。
甄尹卯從水中起來,撿起吳鉤,對準他咽喉,問公孫珞:‘殺了罷?’
公孫珞說:‘我自己來。’
甄尹卯退到一邊,脂凝怕見殺人,轉過身去。
公孫珞對卻穿說:‘你當時把我綁在樹上,百般折磨,我不恨你,因為我知有人指使,是為政治目的。但你不該騙我說丹兒被賣到麗春院,她是個純潔的姑娘,你這樣誣陷她,單憑你想得出這種卑劣的謊言,我就要殺了你。’
脂凝哭叫一聲,奔回草屋,自己的得救,全靠卻穿的一句謊話,公孫的話,無異於說明,當時隻是為了救丹兒,現在懊悔救的是自己,為了得到丹兒,寧可讓自己在妓院的火坑中受糟蹋,男人的心真狠啊!
公孫珞沒注意到她離去,接著說:‘念你的謊言,讓我救下了我現在的妻子脂凝(這句話脂凝恰恰沒聽見),你又已成廢人,我不再與你一般見識。尹卯,把刀創藥拿來,我們幫他包紮一下。’
甄尹卯原以為他要親手刃仇,這才知道不殺他,服從慣了,也無想法,到馬鞍旁的革囊中取出刀創藥,兩人一起幫助卻穿止血包紮。
範蠡把卻穿手掌腳掌的主筋挑斷,創口卻很小,流血不多,包好後,公孫珞叫甄尹卯把卻穿飽進小屋中,放在幹草堆上躺下。
脂凝人仍在屋角哭泣,公孫珞已全部恢複記憶,過來說:‘脂凝,我原來愛的的確是丹兒,你也是知道的。但是,陰差陽錯,我和你已正式結為夫妻,拜過了天地,又在這裏相聚了七八天,這大約是天意吧。我現在拿你當妻子看待,會照顧你一輩子的。至於丹兒,我覺得很對不住她,她提出過我們三人一起生活,那時我不同意,事已至此,我再找丹兒商量三人團聚,和諧相處,我想你是不會反對的,你們是親姐妹啊,而且還是雙胞胎,請你不要哭了。’
其實,他根本不知脂凝這次哭泣的原因,脂凝也知道,一時是不能得到公孫珞的心的。
也隻能滿足於這樣,再慢慢來,下水磨功夫,她知道丹兒是回不來的了,漸漸止住了啼哭。
甄尹卯說:這裏一切不便,不如先回苧蘿村,好歹地方也寬敞些,也可找到傷科醫生。
他對公孫珞和脂凝的結婚,完全莫名其妙,但漸漸理解丹兒偷偷逃走的良苦用心,兩個都是自己親妹妹,手心手背都是肉,不過心中的天平,漸漸向丹兒傾斜。
公孫珞說:‘等兩三天吧,等卻穿的傷口結疤。’
甄尹卯說:‘那我在這裏照顧他,公孫大人和脂凝妹妹你們先到苧蘿村,這裏實在太狹小了。’
他覺得這裏隻有一間屋,新婚夫婦很不方便,可不知這恰恰是公孫珞的意思。
完全清醒後,他不知如何單獨地麵對脂凝。
自己既不願勉強,又能不傷害對方,三人一起可以拖,拖延三天可以好好想想。就說:‘不必了,過三天一起走吧。’
這三天,脂凝白天為他們燒飯燒水,晚上卷伏在角落裏和衣而臥,可憐巴巴,公孫珞心裏很不好受,卻不露出。
三天後,卻穿的傷口已經愈合,不再流血,每天換藥起了作用。
他卻一言不發,眼睛空空洞洞,喪魂失魄。隻有甄尹卯和脂凝喂他稀飯,別的吃不下。
大家正準備 收拾起程,卻聽見馬鈴響,來了兩個人,一個是吳國的傳令使,另一個很意外,是太子妃珠珠娘娘的貼身侍女玉柔。
公孫珞一見大喜,問:‘玉柔姐,你怎麽來了?’
玉柔說:‘珞少爺,你先聽王命。’
傳令使朗聲說:‘奉大王聖旨和太子妃娘娘命令,請公孫珞迅速回國,參加姑蘇台落成大典……’
玉柔說:‘好了,你到外麵去等著,其他的我會對公孫珞說明白。’
傳令使深知玉柔的權威,有些事上甚至超過大臣,連忙說是是,退到外麵,那後半句話:和王上的冊妃和大婚大典,就沒說出來。
玉柔他們怎麽會找到這裏?原來,吳王對太子出征,有不祥預感,自然聯想到心愛的長孫公孫珞,要馬上召到身邊,感到心理會踏實一些。
珠珠娘娘知道他在越國,但不知何處,派人去向越王和文種打聽。
越王確實不知道,文種知道但不願意說。
他知道公孫珞一回去,吳王必會洋洋得意地要他拜見新王妃丹兒,這對兩人實在太殘酷了,於是就說,可能範蠡知道,最好向他打聽,這不過是拖延之計。
於是,珠珠娘娘讓玉柔和傳令使一起去越國都城找範蠡。
範蠡接待了他們,知道了玉柔的身份以及她和公孫珞自小一起長大的情誼,就命兒子範吉大好好款待傳令使,自己要和玉柔密談。
把公孫珞在苧蘿村結婚、脂凝投水、兩人在下遊40裏處的金魚嘴、刺客行刺以及自己傷了刺客的情況,詳細講了。
最後說:‘我把卻穿留給公孫珞,讓他報仇,但以他慷慨仁慈的胸懷,絕不會殺卻穿。一方麵我不願著名劍客死於劍下,另一方麵,他可能會感恩,慢慢把一些絕學傳給賢公孫,於他是很有益的。’
玉柔吃驚不小,特別是關於公孫珞私下和脂凝的婚姻,她問:‘將軍,你過去見過這個脂凝嗎?’
範蠡:‘沒有,這次也是在與卻穿搏鬥時,掃過她一眼。’
玉柔:‘將軍對她印象如何?’
範蠡:‘很美麗,其他就說不上了。’
老滑的範蠡哪裏肯說實話,他一直對公孫珞放心不下,文種告訴了少正寅的卷入,他就知這後麵有名堂,文種一走, 他就趕往苧蘿村。
張老夫妻見到範將軍,如見神人,把一切都說了,脂凝假冒丹兒結婚,新婚夫婦的失蹤,甚至用雞血冒充處女的情況,講得很詳細。
範蠡的驚訝得難以形容,他推斷,脂凝在麗春院已經失身,不是別人,正是這個少正寅,或者更早,並成為他手中工具。
少正並不隻是愛美,而有更大的陰謀,讓脂凝懷上自己的孩子,嫁入王室,將來使自己的後代繼承吳國的王位。
範蠡想到此處,遍體冷汗,也對公孫珞無比同情。
他問張老夫婦:‘新婚夫婦有無可能在歡樂嬉戲中失足落水?’
張無更說:‘那是沒有關係的,脂兒自幼愛玩水,盡管石岩村沒有河湖,但不缺大小水塘,她在水中像魚一樣。’
範蠡明白了,脂凝一定是假裝投水自盡,把公孫珞拖走了。
整個過程,說不定少正寅監視著,這一帶水路範蠡很熟悉,曾背著施施漂到金魚嘴的小屋,那裏可能是他們的目的地,一定在小屋中放置了足夠的糧食和各種用品,於是他騎馬來到金魚嘴,正遇到卻穿行刺,用青蓮仙子傳授的落鳳三式,刺傷了亡魂劍卻穿。
玉柔說:‘我在石岩村見過脂凝,作為女人的敏感,我對她印象不佳,覺得她很做作,同文種大夫他們的看法不同,不過我沒說出來。’
範蠡說:‘我有兩件事托你,一是我見到公孫珞時,覺得他受有很重的內傷,是卻穿的重手法所致,再經大悲大喜,新婚縱欲,已到崩潰邊緣,我有一瓶珍貴的藥酒,你去後拖住他三天,早中晚各服一小杯,然後為他在百匯、太陽、印堂、大椎、湧泉等穴位按摩,會有很大的治療作用。’
取出一瓶,貼一標簽“青蓮玉露”,這是青蓮仙子給他救急用的,現在給了公孫珞。
接著說:‘請你用飯,我要寫一封信,請你麵交珠珠王妃。’
玉柔飯後,範蠡交給她一封好的函件,直視著她的眼睛說:‘玉柔姑娘,這關係到公孫珞,是一封密信。’
意思很清楚,要她不要偷看。
玉柔不知道,這封信關係到她畢生的幸福……和痛苦,信上寫的:’珠珠娘娘,為了傳公孫珞的王公貴裔骨血,請在你親自監視下,讓玉柔姑娘為賢公孫生育子嗣。越國外臣範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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