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篇小說《施施傳》· 第八章 1 蓮宮驚豔

一天，養由光飛馬馳回，氣急敗壞地向範蠡報告：施施姑娘失蹤了，三天未見出來！

一貫冷靜的範蠡也微微露出驚慌之色，留下一信，飛馬來到石穴。

不出所料，進入夏村的縫隙被亂石頭堵上了。

抽出寶劍，運兩臂神力，一塊塊往外掏石頭。

好在塞得不甚緊，範蠡心想，是天無絕人之路，還是有人故意留下一線希望，考驗我的毅力？

半天已掏開一個小孔，不覺絲毫疲勞。

這時兩天兩夜沒睡的養由光也趕到了，範蠡不用回頭，聽蹄聲就知是他，聽他登上石穴，就說：‘去附近農家借把鎬來。’

突然聽見養由光奇怪的聲音：‘將軍，請轉過身來，慢慢地，慢慢地，轉過身來。’

這個聲音恐怖，範蠡極為驚訝，慢慢轉過身去，看見養由光拉滿弓，一支利箭對著自己。

一瞬時，範蠡完全明白了，施施不是失蹤，而是被這賊子囚禁了，也甚至可能強暴了！

該死，怎麽從來沒看出狼子野心？

怎麽會把一朵鮮花交給一隻凶殘的狂蜂？

沒有人能躲得過‘養由一箭’，更何況在這狹小的石穴。

死不足惜，隻是，不但失去了絕代佳人，唯一的機遇，而且半生的興越滅吳、吃苦受辱、費盡心血的事業也付諸東流了！

就因為信任了一個狼心狗肺的人。

沒有人能救我，除非我的師傅少女劍仙，你在哪裏？

 

 養由（複姓）家是世代箭手，戰時參軍出征，平時打獵為生。

養由光在兒時，就著迷弓箭，八歲把父兄的本事學到手，百發百中。

範蠡發現了他的才能，九歲時帶進京城，請來箭神飛衛大師教他，這時‘十絕箭神’飛衛已經年過八十。

他要求養由光的第一件事是把過去學的忘掉，一年不許碰弓箭，而讓他練跑跳、練力氣、舉石鎖、練十八般武藝、甚至練繡花，植樹養草，飼喂動物，貓狗蛇幼豹等。

每天早晚一個時辰練目力，早上看越來越小的針眼，晚上看越來越細的香火頭，一個時辰不許眨眼。

開始是靜止不動的，後來是擺動上下回環的，而且越來環動越快和幅度越大。

一年後，一個細小的針眼看起來有海碗大小，香火頭則如同火炬。

慢慢飛衛再教他‘十絕箭法’，由站樁、拉弓、瞄準、運力、用氣、呼吸，一點點地練 。開始不管他射得準不準，而是稍有姿勢功架有一絲不對，被踢打得遍體鱗傷，以後才教準頭，從跪射、立射、到跑馬騎射，三年後成為一代神箭手。

天上飛鳥、敵軍首將，沒有能逃得‘養由一箭’的。

 28 歲尚未成家，以弓箭為妻，食睡不離，每天不射滿 30 箭，吃不下飯，睡不著覺。

 

 他一貫表現忠心，辦事也很謹慎仔細，所以深得範蠡信任，卻不想會有如此惡毒心腸。

範蠡覺得一切都再也無濟於事，一雙明亮的眼睛靜靜地看著對方，心地平靜如水，心想：我盡過力了！

養由光知道性命攸關，凝神寧誌，嗖地一箭射去，並歡呼：‘射中了！’

一隻九寸長的劇毒血紅色蜈蚣，被箭釘在石岩上，箭頭竟入石五寸，蜈蚣頭尾 還在扭動，猙獰可怖。

這毒蜈蚣是爬在範蠡半邊頭上的，正要下口咬他，立可致死。

必須轉過身來，暴露蜈蚣頭部和上身，才能用箭。

範蠡回頭看了看，冷靜地說： ‘你救了我性命，謝謝，去借一把鎬頭來。’

 

 養由光借來鎬頭說：‘我走時還沒堵，不過我進不去，石縫太窄。’

範蠡：‘新堵上的，堵得不太死。’

養由光挖了一會，把石頭都挖去了，隻是原有的岩石，堅愈精鋼，一鎬下去，一個白印，卻掉不下多少石屑，所以無法擴大原來的縫隙。

範蠡說：‘行了，我能進去，你找人進京報告，我可能還要幾天，你把這石穴清理好了，準備幹糧，在此等我。’

說罷帶著寶劍，用‘縮骨法’擠進石縫去了。

養由光把石穴打掃幹淨，鋪些樹枝，還回鎬頭，派村長進京報告，買來一筐幹糧、一瓶酒、汲來一罐水，作三五天守候的打算。

 

  範蠡進入天然石窟，蓮座上無人，這在意料之中。

經過小洞甬路，進入夏村，直奔青衣小庵。

香煙繚繞，檀香依舊，蒂缺師太端坐蒲團之上，微笑說：‘範將軍來尋夷光吧？’

範蠡：‘師太果然未卜先知。’

諷刺意味明顯，師太不怒反笑：‘她很好，請放心，正和青蓮道宮的宮主在一起，得益甚多，我知你心急，跟我來吧。’

範蠡上次進過兩回夏村，相當匆忙，但也記得清楚，沒見到有什麽道觀宮院。

也不多問，一同來到西北角上，是一片荷花湖，各種顏色荷花開放，難得一見的青色蓮花此處獨多，顏色蒼翠欲滴。

 

 蒂缺拍手，荷花深處駛出一葉細長扁舟，一個十二三歲的采蓮女劃槳。

蒂缺請範蠡上船，自己坐下。

範蠡站著，眺望四周，蓮香陣陣，怪石嵯峨，露出水麵，荷花碧葉，高低錯落，一片清靜世界。

進來後才覺得湖麵比原來感覺到的要大得多。

七彎八拐，很劃了一會，來到兩邊石頭高岩夾住的一泓清水，仰望岩頂，可能落帽。

山窮水複疑無路，柳暗花明又一村，幾次似到絕境，彎出去又有一遍水麵，清澈見底，可見小魚小蝦。

到一座絕壁前，好像無路了。

範蠡沉住氣，不提問，船到跟前，才看見有一個低矮的石洞。

蒂缺說：‘範將軍，我們要進這洞，洞口低矮，不但要請你坐下，而且要請你躺下，才進得去。’

範蠡心想，隻要施施在裏麵，刀山火海 也要闖一闖，可這個水牢有什麽好處？

仰身躺在船中。一進石洞，光線全無，但水中卻有些發磷光的魚蝦，遊來遊去。

約有頓飯功夫，漸漸亮起來，水道也漸寬漸高，很快是一個開闊的石窟，光線幽明，來到一個像小碼頭的地方。

蒂缺說：‘範將軍請上岸，有人接你，青蓮宮主是不許貧尼進去的，怕汙了她的寶地，暫且別過了。’

 

 前麵是一堆假山，阻住去路，隻有三條小徑的進口，石岩上分別書寫：情、愛、欲三個大字，極為娟秀。

範蠡站在那裏，仔細觀察，覺得是一個陣法，略有錯誤，可能陷身其中，走不出去。

又左右細細探看，反複推究，已經明了：美女迷魂陣法！

於是從情門進，繞歡、戀、離、棄等關，從禮門而出。

一個清脆的聲音拍手歡笑：‘範將軍好學問，從來沒人能從我們宮主陣中走出，難怪夷光姐姐愛你。我名叫搖波，是青蓮宮侍女。’

範蠡大為驚奇，此處光線明亮，一座玉石宮殿，建在水邊，規模不大，但飛簷畫拱，琉璃翠瓦朱漆大門，極是氣派。

小姑娘搖波把範蠡引進正殿，轉入一間精室，鍾鼎、琴棋、書畫，古樸清雅。

搖波請坐、上茶後說：‘範將軍請稍待，我們宮主就來。’

好一會，環佩叮當，幽香陣陣，另一門開處，走出一位墨綠道衣，白綾長裙，漆黑絲絛，手執拂塵的天仙麗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