吳國都城的一座莊嚴簡樸大宅,在一間寬大堆滿書籍竹簡的房中,有三盞不甚明亮的燈火,書案後坐著一個高大威嚴的白發老人,雖然穿著家常舊衣,但神情氣度,流露出居高位者的莊重氣概。
他麵前,站著一個中等身材、雙腿雙臂特長、黃色短衣,腰係草繩、黑褲長僅及膝、足登草鞋的人。
他披著長發,用發帶束緊,黃頭發黃色山羊胡,一雙眼睛極亮,年齡約三十三四歲。
他的鬥笠和無穗利劍,已解下放在進門處的幾上,不是要求,而是自發的尊敬表示。
黃衣人恭恭敬敬地說:‘相國,我已擒住公孫珞,綁在樹上拷問,眼看他就要招供,破空飛來一人,劍術了得。’
相國:‘能與你匹敵麽?’
‘不在我之下,劍風之快和淩厲,生平未見。’
‘什麽模樣,莫非是姑蘇三劍客的另兩位?’
‘不能,無人見過冼甄真麵目,但我親眼目睹過他身材瘦高,快如閃電。士破噲我認識並切磋過劍術,未必在我之上,他身材高大威猛。而來的劍客五短身材,尖嘴凹腮,兩道白色劍眉,目射炯炯赤光,疾如飄風卻力大無窮。’
相國想了想:‘你聽說過越國少女劍仙的事嗎?’
‘亡魂劍’卻穿說:‘聽說過,無稽之談。而且來人身著黃色單薄短道衣,看不出年齡,但決不是女人,更不是少女。’
相國說:‘聽說少女劍仙有個弟子,是個得道白猿,被稱為猿公,專擅劍術。’
卻穿‘哦’了一聲:‘倒有點猿猴之像,但行為舉止,完全是個人類。’
相國:‘得道千年,也應修成人形了,你們交戰結果如何?’
卻穿:‘隻能算個平手,他似乎忌憚我的絕招亡魂劍,避得很快,我總不得施展,我又脫不開他的纏鬥,而且他有三次殺死我的機會,卻並未傷我,不知何意,隻被引出百裏之外。’
相國:‘那公孫珞呢?’
黃衣人:‘等我擊退那猿猴劍客回來,他已被人救走了。’
相國說:‘可惜,沒有得到越國的練兵情況,和證實公孫珞的叛國罪行。’
卻穿:‘是。我搜過死去的禽栗崗,身上片紙均無,公孫珞也是。盡管如此,他實際上已招供知道越國的情況而未舉報,形同叛國。’
相國搖頭:‘沒有真憑實據,奈何不了他,大王對他特別寵愛。’
卻穿:‘那是因為他長得很像王上年輕時候,據我估計,他幾日內必到閶門外的麗春院,是個妓院。’
相國說:‘到了吳國,就不能動他,何況王孫公子眠花宿柳,也屬尋常,王上不會重責的。’
卻穿冷笑一聲:‘報告相國,我自作主張,用了重手法傷了公孫珞心肺內髒,他活不過一年。’
相國驚訝地抬起了兩道長壽白眉:‘粗魯了一點。’
當年吳王闔閭(原公子姬光),因伍子胥使勇士專諸刺死那時吳王姬僚,有扶登王位和討伐強楚的大功,進為相國,呼為子胥而不名(子胥姓伍名貟yun),恰如齊桓公之於管仲,是最大的尊敬。
太子姬波的元妃(夫差生母)死,闔閭派人為太子求齊侯小女為繼妃。
齊景公在相國晏嬰和司馬田穰苴輔助時期,強大一時,成個小小霸主(霸在那時不是貶義詞,恰恰相反,意思是諸侯的領袖,代周天子處理各國間的紛爭,尊王攘夷),
此時兩臣已死,景公年老無能,畏懼連龐大楚國都不堪一擊的強大吳國,隻好答應。
而他非常鍾愛小女兒少薑,常常同她在宮中玩耍,曾爬在地上讓小女兒騎在背上走,這是‘孺子牛’一詞的來源。
少薑嫁到吳國,太子波萬分疼愛,可惜女孩年紀小,不懂夫婦之樂而想念父母,時時哭泣。
闔閭很可憐她,把京城北門加高改名‘望齊門’,讓兒媳略解鄉愁。
不想少薑登上門樓卻望不見父母之邦,反而憂愁而死。太子波悲痛過度,隨及過世。
吳王闔閭大慟,痛定之後要定接班人,按說兒子比孫子要近,可以另選一個兒子,但伍子胥力保長孫夫差,終於登上王位,對伍子胥更加尊重。
所以夫差是以孫子即位,而公孫珞又是孫子。
伍子胥對吳國和王室絕對忠心,認為越國是吳國的心腹大患。
一次夫差打算伐齊爭霸,在朝廷上與大臣商量。
伍子胥說:‘伐齊毫無利益,相距太遠,隔著幾個國家,占了他們土地,我們不會耕種,由於風俗習性語言的差異,他們的人民也難以歸化為吳國臣民。而越國不同,與我國連界,耕種和民習相近,如不兼並,他們將兼並我國,雙雄不能並立。’
這時隻有14歲的公孫珞突然發言:‘老相國大人這話不對,國與國之間,不是隻有兼並的關係,也可以有和平友好、互助互利的關係,中原幾個強國,長期並立,他們耕作方法和民間習氣相近,也並非定要兼並,而是共存交往甚至結親。吳越兩國,也可化解仇恨,成為友好鄰邦。’
夫差對越王勾踐的恭順奉承,早有好感,因而聽信公孫珞,而且覺得小小年紀有此見識,再加上長相和性格,英雄剛強,特別是柔弱慈悲的一麵,和自己非常相似,所以特別鍾愛。
本來已應改稱王孫珞,但有立為王太孫之意,故暫時仍稱公孫珞。
從此,伍子胥對公孫珞恨之入骨,並非私仇,而是政敵,覺得吳國外患在越,內患在珞。
太子姬友(公孫珞的父親)是自己的學生,政見與自己一致,但他作戰時過於勇猛剛強而冒險,喜歡孤身深入敵陣,殺敵立功,屢勸不聽,可能在任何一場戰爭中戰死,則夫差因自己是王太孫繼位的,從而可能選公孫珞承接王位,則吳國必亡於範蠡、文種輔助的越國。
他決不能允許這種情況出現,請出‘姑蘇三劍’之一的卻穿,想拿到公孫珞叛國的確鑿證據,光明正大地廢掉他,結束其政治前途,原來並沒有從身體上傷害他的意思,畢竟是王室苗裔,伍子胥是有感情的。
姑蘇三劍之一的‘忘魂劍’卻穿不是伍子胥的部下,是晉國大貴族卻家的庶子,流浪來到吳國,被伍子胥的人格魅力感召,忠心耿耿聽命於他。
這次自作主張,重傷公孫珞,倒也歪打正著,使伍子胥有了新的想法。務須馬上找一個代替公孫珞政治地位的人。
夫差的二兒子王子姬觚曹有勇無謀,腦瓜糊塗,而且酒色無度。與此反差,小兒子王子姬雄文武雙全,為人機靈,比公孫姬珞大三歲,夫差所有行樂尋歡的活動,隻允他一人參與,夫差對他的鍾愛,略略亞於公孫珞。
是的,利用王子雄除去公孫珞,把他的內傷激發加速,盡快致死,除去吳國的內患。
伍子胥吩咐備馬,帶兩個從人,馳向姑蘇除王宮外最宏偉的建築 --- 王子雄的華麗王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