曉月引航

一個安頓自己心靈的空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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土撥鼠與加拿大鵝

(2021-03-13 17:48:15) 下一個

從辦公室去超淨間的路繞過一個鋪滿草坪的斜坡,斜坡大約有一人高,坡勢較緩。坡底的路旁有一顆橡樹,枝繁葉茂。密布掌心般大小葉子的樹冠裏,竟藏著無數飽滿的橡子。每年從五月開始的大半年時間,總有桂圓大小的橡子戴著藝術家的圓頂小帽從樹上落下,在水泥鋪就的路麵上跳躍幾下,便散布到樹下各處。每次從橡樹下走過的時候,鞋底一定會傳來橡子的硬殼壓裂的聲音:風幹的褐色橡子裂開時,聲音清脆而短促;新落下的青色橡子裂開時,聲音沉悶而綿長。如果回頭去看尋,就會發現風幹的往往已經裂成散亂的小片,而青色的卻被壓成了一個餅,且潤濕了一小片水泥地麵。

斜坡的草坪上種有幾棵玉蘭和紫薇,因此夏日裏火一樣的陽光並不如何灼傷樹蔭底下的草坪。斜坡的坡麵和坡頂有幾個碗口粗細的洞口,洞口壘起來的土被壓得很實,上麵沒有長草,平整得在草坪上格外顯眼。這是土撥鼠的家。經常的,我會在走過圍繞斜坡的水泥路的時候,看見一隻土撥鼠倚著某個洞口的壘土,雙手(如果能稱之為手的話)捧著橡子在津津有味的吃著。土撥鼠多警覺,當他意識到有人在走動的時候,會讓他快速蠕動的可愛的腮幫子停下來,且有意或無意地對繞行的人行注目禮。但也有很多時候,他會矮下身子,在壘土後麵蜷縮一會兒以避開行人的視線。等行人走遠,他又繼續在自己的世界裏享受大自然給予的饋贈。

雖然有人說土撥鼠對人類無害且能改善土質,甚至覺得他憨態可掬,但照實講,恐怕他難免有些其貌不揚。深褐色的毛皮在土裏蹭來蹭去,自然沒有什麽光澤;對橡子的偏愛讓兩顆門牙得到充分的鍛煉,很難再隱藏到上唇下邊;整日裏不限量的夥食供應,必然把個身體吃得肥肥的,一步三顫。大概因為不愁食物,又養得一身好肉,土撥鼠很不願意出來活動。我的印象中,他都是在自家洞口的涼台上團著,恐怕到兩三米遠的地方去撿橡子,對他來說便是出了一趟遠門。

如果說土撥鼠有珍惜的東西,我想應該就是他時刻捧在手心裏的橡子,似乎橡子就是他生活的全部意義所在。吃貨的世界大抵就應該如此。

草坪上還有一群加拿大鵝是土撥鼠的鄰居。這真是一種優雅活潑的生物。細長的脖子高高的揚著,脖子上圍著漂亮的黑色圍巾,靈活輕巧,方便她從各個角度審視周圍環境。偶爾發出的一兩聲清亮聲音會立即吸引很遠地方的人的注意。淡褐色的羽毛整齊地在身上形成具有獨特紋路的閃亮罩衣。她的氣質是如此大方迷人:高昂著小而高貴的頭,挺起流線型的胸脯,邁著不徐不疾的步子,卻把寬大的雙翼剪在後背。一個可以瀟灑地飛上天且極具美學價值的身體,卻來凡人地界走上一遭,那是何等高貴?

當這麽一隻高貴的加拿大鵝走向草坡坡麵的時候,我們的土撥鼠正捧著橡子在土壘後麵瞭望。加拿大鵝優雅的姿態讓他沒有了主意:這是什麽情況?她是衝著我的橡子來的麽?遲疑片刻之後,他把橡子向她拋了過去……她沒有什麽反應,隻繼續走。可憐的土撥鼠慌了神,雙手放到地上,肥胖的身體以前所未有的迅捷竄回洞裏,不見了……這真是一個愚蠢可憐的家夥,誰會在乎你手上的橡子?遍地都有。或許,她隻是想探究一下為什麽土壘那邊不長草罷了。

二零二零年九月十一日於馬裏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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