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那個狹小卻溫馨的出租屋,顧辰輕輕合上門,仿佛將整個世界的喧囂都關在了外麵。他轉身將林若溪擁入懷中,這個擁抱既帶著歉疚,又透著不容置疑的堅定。
"若溪,"他的聲音在她耳邊低沉響起,"今天讓你受委屈了。但請你相信,這隻是暫時的。隻要我們兩個人在一起,路總會越走越寬。"
"你怎麽突然這麽有信心?"林若溪把臉埋在他胸前,聲音悶悶的。
"因為我爺爺說過,走正道,行大道,前路會越走越光明。"
"什麽是正道大道?"
"就是靠自己的雙手,不偷不搶。"
林若溪忍不住輕笑,笑聲裏帶著苦澀:"以前你說這話我信,因為那時候你要想動動歪心思就能發不義之財。可現在呢?你就是想動歪腦筋,連門都找不著!我們還是現實點吧。你現在一年能掙一萬多加幣,打算花幾年攢夠你的'第一桶金'?"
"我......還沒仔細算過。"
"也許......"林若溪抬起頭,直視著他的眼睛,"你還是回國吧。找個地方重新開始,去陝西或者西藏,從小買賣做起。"
"你這是要趕我走?"顧辰身體一僵。
"我不是那個意思!"林若溪猛地推開他,像是要推開這令人窒息的生活,"我是著急!我著急我們怎麽就活成了這個樣子!你看看校園裏那些一對對的小夫妻,誰不是信心滿滿,誰的前程不是唾手可得?為什麽偏偏是我們,要在這裏掙紮?"
"若溪,不要和別人比......"
"可我做不到!"她打斷他,淚水洶湧而出,"我不知道自己怎麽了,心裏全是失望......我甚至不想再踏進校園一步!"
她崩潰地伏在書桌上,肩膀劇烈地顫抖著。顧辰上前想要安撫,她卻像受驚的鳥兒般揮開他的手。
第二天清晨醒來,枕邊已空,顧辰悄悄走了,趕早上山去了。烤箱裏溫著他做好的早餐——簡單的煎蛋和烤麵包,卻讓她心頭湧起一陣強烈的歉疚。
昨晚自己怎麽就那樣睡過去了?那股深不見底的倦意,究竟從何而來?她迫切地想為他做點什麽,彌補那份莫名的虧欠。
忽然想起,前幾日他拿著中國駕照去換了安大略省的駕照。當時她還打趣他:"剛掙了一千多塊就心癢,想買車了?"
"不,"他當時憨厚地笑了笑,"等掙到一萬吧。到時候,你送我一輛舊車?"
對,買車!送他一輛車。這個念頭讓她興奮起來。她立刻行動起來,聯係了幾個私人賣家,最終請懂行的曲遠幫忙看車,定下了一輛紅色豐田。車已跑了十萬公裏,但外觀幹淨,引擎聲聽著也利落。
***
星期五傍晚,林若溪早早做好了飯,滿心期待地等著顧辰下山。電話卻突然響起,是沈星瑤,語氣焦急:"若溪,沈墨被貓妹趕出家門了!現在暫住在一個同學那裏。他求我們去勸勸貓妹。我想來想去,貓妹現在大概隻聽你的話。我們一起去她家看看吧?"
“什麽,她都這樣了,還趕人?”若溪聽著覺得荒唐。
兩人趕到貓妹家。貓妹的狀況比預想的好,語言能力恢複了不少,身體也不再需要束縛帶固定。她那十五歲的女兒小春,長得比實際年齡成熟,身材高大健碩,雖不是貓妹親生,眉眼間卻有貓妹的影子。
兩人決定分頭行動。林若溪蹲在貓妹的輪椅前,柔聲問:"貓妹,為什麽叫警察把沈墨趕出去呀?"
"不是我,"貓妹有些激動地擺手,"是......是我女兒。"
"你怎麽能縱容女兒胡鬧呢?"
"女兒說,他想拿了我好多錢跑路!"
"你信一個小姑娘的話?你臥床不起的時候,他為什麽沒拿?"
"他還......他還偷看女兒洗澡!"貓妹壓低聲音,神秘兮兮地說。
"你親眼看見了?"
"沒有。但他給我洗澡,也會給女兒洗呀。"
"你女兒好手好腳的,他為什麽要給她洗澡?"
貓妹愣了一下,渾濁的眼神似乎清明了一瞬,喃喃道:"哦......我懂了。那......你去把他叫回家吧。"
"他現在不能回來了,"林若溪耐心解釋,"警察下了命令。除非你去跟警察說,是你弄錯了,要他回來。"
另一邊,沈星瑤直接找上了小春,語氣帶著審視:"你說你爸偷看你洗澡?打死我都不信。就你這小身板,不及你媽一半好看,我要是男的,給我看還嫌煩呢!"
這番刻意的貶低果然起了作用。小春立刻慌了,忙不迭地坦白:"那......那是我瞎講的。是我家親戚在電話裏教我的。"
"你家親戚為什麽要教你這些?"
"他們說......說他不是我親爹。把他趕走,我們就能把賠償款攥在自己手裏,要怎麽花就怎麽花......"
沈星瑤臉色沉了下來:"小春,你爸爸對你那麽好,你怎麽能這樣?他前些天還跟我說,等你媽媽身體再好點,就供你去上學,讓你做個有文化的人。"
小春低下頭,聲音帶了哭腔:"我......我對不起我爸。"
"我會聯係警察過來,"沈星瑤語氣嚴肅,"你把實話原原本本告訴他們,你爸爸才能回家。"
***
顧辰回到家,看到桌上擺好的飯菜還冒著熱氣,卻不見林若溪的身影。他想等她回來一起吃。等待的時間裏,他拿出從工廠借來的幾樣簡單工具,把家裏幾件鬆動的舊家具一一修好。每一聲敲打都在空蕩的房間裏回響,像是在填補等待的空白。
時間滑向夜裏九點,依舊不見人回來。一絲陰影掠過心頭——她是不是……不願待在這個小小的家裏?上次學生聚會上那個與她在暗處低語的男子背影,再次浮現在眼前。
就在這時,窗外傳來熟悉的說話聲。他探頭望去,看見沈墨和沈星瑤站在車邊,正與林若溪告別。
林若溪抬起頭,正好與窗口的顧辰視線相撞。
"老公!下來!"她臉上帶著明朗的笑容,親切地喊道。
顧辰下樓走到她麵前。
"我給你看樣東西!"她拉住他的手,興奮地把他帶到那輛紅色豐田前,將一把鑰匙塞進他手裏,"給你買的!"
顧辰睜大了眼睛,難以置信地看著車,又看看妻子。他前後仔細檢查,除了少許掉漆,車身完好。兩人坐進車裏,他啟動引擎,聲音平穩有力。
"若溪,你……"他聲音有些哽咽,"我剛掙了點錢,你全花在我身上了。我這不是……這一個多月又沒給家裏做貢獻嗎?"
"你沒聽說過嗎?"她笑著,眼裏有光亮,"要馬兒跑,先給馬兒吃草。"
"是,是!"他激動地握住她的手,"以後我就是你的personal driver!(私人司機!)我們開出去兜兜風?"
"不行,"她笑著搖頭,"還沒買保險呢。"
***
幾天後,林若溪從酒店下班,特意繞道校園查看招聘信息。在大學農業試驗地的布告欄上,她看到一則通知:召集學生去遠郊試驗田摘甜玉米,按小時計酬。
回家後,她給沈星瑤打電話:"星瑤姐,明天學校組織去摘玉米,你去嗎?"
"我沒時間了,"沈星瑤聲音疲憊,"前陣子因為感情的事,論文耽誤了不少。導師不怎麽高興了。"她頓了頓,"對了,告訴你個好消息,沈墨搬回家住了。"
"那就好。"林若溪鬆了口氣,隨即小心地問,"那你……你家曲遠呢?"
"沒有。"沈星瑤的聲音瞬間冷了下去。
***
第二天早上,報名摘玉米的學生們陸續登上校車。林若溪穿了一條夏日過膝長裙,戴了頂寬簷太陽帽。她剛踏上車,心裏就咯噔一下——侯闖也在車上,那雙眼睛正毫不避諱地盯著她。
她立刻萌生退意,但重重理由拉住了她——不能放棄這一百多加幣的收入;隻要離他遠點就好。她低著頭,徑直走到最後一排角落坐下。
時值最美的季節,廣袤的試驗田如同籠罩在翠綠色的夢境裏。幹活的人們很快散入高大的玉米林中。林若溪刻意跟著幾個女生,盡量遠離侯闖的方位。
兩小時後短暫休息,她背對著人群,卻能清晰地感覺到,那雙神秘而執著的眼睛,一定正落在她的背影上。
繼續幹活時,他的影子卻像藤蔓一樣纏繞在腦海裏。他有點像那個遲來的、不該有的夢——一個男孩撥開神農架的霧靄,從漫山遍野的金色油菜花田裏走出。可惜,他來得太遲了。
她想著心事,動作慢了下來,漸漸落在了隊伍後麵。收工的喊聲,沒有傳入她那隻聽力好的耳朵。
夏日的風輕輕撩動著她的秀發。忽然,一雙手從後麵溫柔地覆上了她的雙眼:
"別回頭。"
她沒有驚慌,已聽出是他。
"誰的膽子這麽肥?"她的聲音裏,帶著一絲自己都未察覺的興奮。
他鬆開手,卻又從後麵緊緊摟住她的腰,將臉頰貼在她頸窩:"你在等我?"
那呼吸裏帶著一種熟悉的、淡淡的汗味。
抬頭望去,四周寂靜得隻剩下風聲,無垠的綠色玉米稈像一道天然的帷幕,將道德與理智隔絕在外。
"胡說!"她轉過身,臉上努力維持著矜持,但頰邊湧起的紅暈背叛了她。
"不是等我,那就是在等別人。他是誰?"
"更是胡說!"
"你看看,所有人都走了。"他低笑,"隻是擔心你,我才折回來。"
"借口!你想強迫我?"
"哪裏!"他故作受傷地鬆開手,"你這話可傷著我了。"說完,他轉身走出幾步。
她望著他的背影漸漸融入林蔭深處,鼓勵自己:挺住!就這樣讓他離開,一切還來得及挽回。可就在下一秒,另一種更強烈的衝動攫住了她——
"等等!"她脫口而出,"你走了,我該怎麽回家?"
他笑著轉身,大步奔回,一把將她扛上肩頭,找到一片被玉米稈重重包圍的草地。
她閉上眼,忘卻了自己身在何處。此刻,她不想要責任,不想要負擔,甚至拋棄了羞恥心……
不知過了多久,風浪平息。他躺倒在她身旁喘息。她卻起身,依然裸露著上身,任由飽滿的曲線垂落,貼在他汗濕的胸肌上,帶著事後的慵懶輕笑道:
"你知道你又黑又醜嗎?"
"你太誇張了。"他不滿地皺眉。
"除了我,你怕是很難讓別的女人看上你。"
"那你為什麽不嫌棄我呢?"他伸手撫摸著她的後背,"是不是……因為我夠男人?"
"有那麽一點吧。"
"說說看。"他饒有興致。
"你賴皮,趕都趕不走。"
"還有呢?"
"壞,看得透女人的心思。"
"還有嗎?"
"色,‘色’字就寫在你臉上。"
"哈哈,我居然有這麽多優點!"他得意地笑起來,"那你還沒說,我有多……厲害?"
"你這點功夫,"她嗤笑一聲,"不過是淺溪弄水。"
"哦?"他眼神閃爍,"誰給過你……'驚濤駭浪'嗎?"
"嗬嗬,"她避開他的問題,"那點事兒不是很重要。隻要兩情相悅就好。"
"什麽時候再約你?"他追問。
"不,"她推開他,坐起身,聲音裏帶著事後的清醒與刻意維持的冷漠,"就這一次。到此為止。我有丈夫。"
"我不比你丈夫優秀?"他撐起身子,"我是法學博士。"
"別討論這個,"她係好最後一顆扣子,"我不愛聽。"
他沉默了一下,忽然又將她按倒在那片淩亂的草地上:"再給我一次表現的機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