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妹與高歌策馬奔馳,飛越小溪,穿過樹林,一口氣跑了百把裏,直至一個山丘後,才稍感安穩,相信將那些窮追不舍的雪貢兵甩掉了。
八妹緩下馬,與高歌並行,她的目光落在高歌俊俏的臉上,仔細打量,仿佛不認識他似的,笑著問道:“你是豬頭哥哥嗎?”
高歌故作不滿地回答:“剛剛揪過我的大耳,怎還懷疑呢?好吧,” 高歌一甩頭,又將豬麵換了回來,接著說:“莫非你想揪我另一隻耳朵?”
八妹大笑,“豬頭哥哥,耳朵當然要揪的。不過我是說,你怎敢把敵人全引過來了?” 說著,她對著他豎起大拇指。
高歌臉上洋溢著孩子般的得意笑容:“有八妹在身邊,我自然無所畏懼。可往下,我就不知道了。”
“這一帶我熟,我帶你去一個地方。” 八妹滿是信心地回答。
她話音未落,高歌的耳朵突然豎起,他的表情驟然緊張。
透過樹葉摩挲的微弱聲響,高歌的大耳捕捉到了追兵的馬蹄聲。
八妹下了馬,靈巧地在她的坐騎尾巴上係上了一束帶葉的枝條。隨著她輕輕的一拍,坐騎如箭一般沿著林間小徑飛奔而出,攪起一路塵埃。而他倆則藏在土丘後麵,觀望著那些追兵的身影逐漸顯現,追逐著那匹馬的塵霧而去,直至消失在樹林之後。
八妹和高歌騎上同一匹馬,在晚霞的樹蔭裏穿行,往不同與士兵的方向行進。高歌坐在八妹的後麵,她的長發隨風輕揚,撒在他臉上,帶一絲清香,撩得他的臉癢癢的。他想用雙手抱住八妹那與馬背一起上下起伏的柔軟的腰,可是心中有莫名的膽怯,顛簸的路又時不時讓他觸碰到她,送給他不曾體驗的欣喜。八妹也等著高歌來摟住自己的腰,但又沒有想好是不是真要這樣。不過始終沒見高歌的鹹手,隻聽到他每當碰到她時說些不痛不癢的“抱歉”。她索性快馬加鞭,讓馬連續跳過幾個坎。高歌不及防犯,一把摟住八妹,緊緊的,八妹根本沒機會說不。
她故意提高嗓音嚇唬高歌:“放手,怕不怕我喊人啦?”
高歌再也不願撒手,反而用自己的大耳去扇八妹的脖頸,讓她忍不住地笑起來。他們仿佛回到了童年時代,回到小閣樓,世界隻有他倆的溫馨的友誼。
在夕陽的最後一抹餘暉中,他們眼前出現了一座破敗的佛寺。牆壁多已倒塌,尖頂上的琉璃瓦在那最後一道霞光裏閃爍。他們倆從馬背上緩緩下來,八妹輕輕地親吻了馬臉,隨後把它放走了。寺門之上,斑駁的木匾顯眼地懸著,上麵刻著“靜心寺”幾個蒼勁有力的字樣。一踏進寺內,幾隻驚慌的飛鳥從他們頭頂撲棱棱地飛出,消失在漸暗的天際。
“此處如何過夜呢?” 高歌好奇地詢問著八妹。
“我既然帶你來,自然有我的安排。” 八妹自信滿滿地答道。
她在一角落找到了一碗蠟燭,並用火引子輕巧地點燃。在搖曳的燭光下,高歌的影子被拉長,像一個蹣跚的怪物。擔心這影子會嚇到八妹,他悄無聲息地換了那俊朗的麵龐,緊隨著她來到了後院。
八妹示意高歌揭開一塊藏於草叢中的青石板。他們小心翼翼地下到地下室,又將洞口蓋好。這地窟有兩三個房間那麽大,幹燥而寧靜,裏麵擺放著簡陋的桌椅、床褥,甚至還有一個小灶。
“八妹,你以前來過這裏嗎?” 高歌高興地問。
“小時候跟衛姑姑來過。” 八妹回答著,指了指沿著牆邊的木架上擺放著的一些瓦罐,“你想知道裏麵裝的是什麽嗎?”
高歌眯起了眼睛,半是玩笑半是期待地說:“不會是金銀財寶吧?” 他走上前,輕手輕腳地打開了一個罐子,裏麵是白花花的麵粉。又打開幾個,竟是番薯條、幹筍、幹蘑菇等儲存物。他不由自主地問八妹:“你餓了嗎?”
“餓呢!”
“公主,你坐下,我來做三鮮湯麵。”
八妹聽到高歌叫她“公主”,不禁問道:“你叫我什麽?”
“叫你公主,” 高歌已經在生爐子了,隨口答,“在我眼裏,你是公主。”
高歌在忙碌,八妹想起了心思。前幾日,她碰巧聽到一個陌生男人在與衛姑姑談事。
***
那是一個黃昏,當落日的餘暉投射在破敗的庭院中,一名神色凝重的男人站在衛姑姑的麵前。他告訴衛姑姑,大澤國的百姓在暗中湧動,他們渴望一個能引領他們的大旗,而那個旗幟,便是傳說中的文西公主。
來人語氣堅定地命令,當公主十七歲那日,必須送她到靜心寺,剩下的事情無需衛姑姑操心。
衛姑姑激動地拂開他的手,她的聲音裏充滿了責備:“當公主需要的時候,你們這些自詡為男兒的人,在哪裏?現在,非要讓一個尚且稚嫩的女孩拯救江山社稷!”
男人無言以對,隻是沉默地轉身離開。夜幕降臨,八妹走到衛姑姑身邊,天真地詢問自己是否就是那位傳說中的公主。衛姑姑深吸一口氣,語氣中露出複雜的情緒:“你胡亂想些什麽?不是你,另有其人。不過,記住,若有一天你聽說有個叫火娘的人,那你必須遠離她。”
“我如何識得她,又如何避開她呢?” 八妹的臉上寫滿了困惑。
衛姑姑輕輕歎了口氣,說她略知一二,不禁對八妹打開話甲子,提起了許多往事。
“王宮的事與我何幹,你去講給文西公主聽吧。” 八妹眨了眨眼,盡管心中波瀾起伏,卻裝著一副無所謂的模樣。衛姑姑望著她,眼中閃過一絲悲哀與認命,知道這孩子的命運早已被編織好,她隻能默默地為八妹許願。
***
八妹一直覺得自己的身世是個迷,心中的疑團如今逐漸明晰。在那光影交錯的戲台上,每當她的師姐化身為一位勇敢無畏的公主,目送著昔日的戀人消逝在遠方的塵埃中,而後又毅然回身,毫不猶豫地踏入血雨腥風的戰場,八妹總是感到一種無法言說的共鳴。
隨著那些深情而悲壯的劇情,八妹的眼淚總是不自覺地滑落。她感覺到自己的心仿佛與戲中人物緊緊相連,隨著劇情的波折起伏,她在內心深處默默發誓。
她要成為那個力量,那個能夠拯救大澤國百姓於水深火熱之中的力量。這不僅僅是對戲中人物的共鳴,更是對自己未知身世的一種尋找和堅定。
然而,高歌的突然出現,就如同一顆落入寧靜湖麵的石子,激起了她心中的漣漪,泛起了前所未有的動蕩。
十年前與高歌的奇遇一直珍藏在她心裏的最深處。每當夜幕降臨,她便會想起那個豬麵男孩的身影,那份感覺如同一束光,照亮了她的童年。她期盼著他的再一次出現,並許願自己將有大鵬鳥的神力,成為他的守護神。
而今他突然站在了她的麵前,瞬間的相遇讓她的心在悄悄顫動,如同初春的柳枝在微風中搖曳。
然而,八妹同樣清楚,自己即將步入一條荊棘叢生的道路,一條充滿了犧牲和痛苦的道路。未來的風暴已在地平線上醞釀。盡管心中有著說不出的憐惜和不舍,她願意孤身一人走下去,願高歌能逃離這亂世的泥沼,帶著一個如詩如畫的姑娘,回到他那遙遠而神聖的天山,尋找屬於他的平靜與幸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