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目了然
坐擁兩岸，皆不相屬，看潮來潮往，記花開花落，嚐人情冷暖，憶往昔歲月，願此生安然
大約在冬季
早上老大的起床氣很厲害，送她們去上學，仍是滿臉的不高興。不願意練習spelling，也不願意聽歌聽音樂，坐在車裏，有些不知所措的老二的臉上，寫滿了bored.
給她們講了一下前天在花園裏幹活，有隻robin落在我旁邊吃蚯蚓的情形，逗她們笑，氣氛才沒那麽壓抑了。
突然就莫名地吼了幾嗓子大約在冬季，也許是季節到了，也許是因為早上起來看了個長貼由瓊瑤引發的香港台灣的那些名人的那些糾纏的舊事，反正幾十年沒怎麽再碰的曲子，一下子就跳到了喉嚨處。
自然地，也就想到了那個整天哼這首歌的男孩子，還有那個長得本就有幾分像齊秦的男生，他還特意模仿了齊秦的發型和服飾，當年不知惹得多少女孩子春心蕩漾，其中就有我的一個同班女孩。那時我倆關係還不錯，聽她的讚歎，想來應該是極帥的，我特地留意看過（那男生在別班），可我總也看不出那男孩子有什麽帥氣的地方，可能是我不喜歡留長發的男生，加上總覺得那男生比例不怎麽對，人倒是不矮的，但感覺腿應該要再長一點才好。
但最後和他走到一起的，是班上的另一個女生。有天晚自習後他跑到我們班教室裏和那女孩子坐在一起溫習功課。不過沒多久，就聽說他倆被女孩的父親棒打鴛鴦了。
高考前最後幾個月，班裏突然冒出來了好幾對小情侶。倒是沒有什麽特別的，我們那時候最開心的事就是八卦班主任晚自習後到處抓他們的情形，學校的花園長廊、校外的電影院自不用說，星期天下午在江堤上還有被逮個正著的。好像他們最後都被班主任秘密“處決”了，在班上沒起什麽波瀾，也沒一對修成正果。倒是後來上大學的時候再看對眼的一對，結婚了。
唉，青春的往事，都消散在了歲月的風裏。隻是我一直記得，那年高考前，暗湧在輕柔的夜風裏的，總有幾許淡淡的樓下盛開的桃花的絲絲香甜，感覺和那個年紀的我們，極搭。
高考一別，很多人就沒再見過麵了，那時就已經兩鬢斑白的班主任，幾年前也過世了。不知道現已年過半百的那幫女同學們，偶爾還會不會想起曾經為之心跳過的那些個男孩子。
這是閨女們第一次聽到這首歌，看她倆的表情，就知道兩個小家夥已經上鉤了。
聽五音不全的媽媽吼歌，本就是她們小時候的娛樂之一。後來讓Spotify給她們放，省了我好多氣力。現在重抄舊業，看得出她倆的興奮和期待。
隻是吼到“沒有你的日子裏，我會更加珍惜自己；沒有我的歲月裏，你要保重你自己”時，突然卡殼了，忘了是沒有你在前，還是沒有我在前，更忘了沒有你後麵的歌詞，我會怎樣？沒有了我，你又怎樣？
聽到我突然用啊啦啦來代替，她們就知道我忘詞了，大笑。
可我心裏也在大叫，天啊，怎麽可能忘了呢？！當初天天聽那個男孩子在後麵哼，他老是哼反了歌詞，“沒有我的日子裏，你要更加珍惜自己；沒有你的歲月裏，我會保重我自己。”有天實在沒忍住，特地糾正了一下他。他先是一怔，然後笑了，依然故我地哼他自己的版本。
送完學，坐上車，趕緊搜了一下，然後一路上車裏循環的，都是齊秦那熟悉的聲音。
本就是拿著決定權離開的一方唱的歌，當然是會更加珍惜自己了。被決定的一方，能保重自己就已經很好了。有些東西，是需要時間和經曆才能最終懂得的。年輕的心，可能更多的時候是會為對方多想一些的吧。
那個繞到我記不清歌詞的男孩子，也年過半百了，現在的他會是什麽狀態呢？希望不要像有些男同學那樣，老到我都不敢看照片了吧。
我曾經追問過很多年，為什麽第一次見他，就那麽篤定，這個人我之前一定在哪見過。但心裏卻很明白，這是我第一次見他。然後就一直想知道，為什麽自己會有那種感覺呢？
那年暑假讀紅樓，人家寶黛初見，黛玉一見，便吃一大驚，心下想道：“好生奇怪，倒象在那裏見過一般，何等眼熟到如此！”寶玉直接，“這個妹妹我曾見過的。”
如果真有前世，我這等，又是怎樣的淵源？傻傻地追著他好多年，最主要的，就是想問個明白，他第一次見我，有沒有同樣的感覺？
可那樣年輕的我，是不知道該怎樣開口問的，鼓了幾次勇氣，卻出奇地都被別的事岔開沒能問成，隻能告訴自己好像時機不對啊，要不再等等？但總得做點什麽找到答案才行吧，就自作聰明地開始想從日常的瑣碎中抽絲剝繭地尋找證據來推斷。很自然的，全世界都知道了我喜歡他，我卻隻顧在自己的世界裏默默地求證前世的命題。
但人與人之間，真的是看緣份的。緣份在的時候，隨便走個路，本在不同城市的兩個人也能碰上，即便沒有任何通訊工具。緣份沒了，哪怕你坐十幾個小時的火車去找他，也隻是錯過。那是我最後一次，想找他問個明白，因為當時已被學校的老師斷言活不過大學畢業，即使我自己並不覺得，但以防萬一，好歹給自己一個交代吧，而迎接我的，是我一個月前寫給他的信，因無人接收（他已經離校，應該是他父母安排的吧，許是知道了我生病的事？）壓在傳達室窗戶的鐵柵欄後，很是孤單。
沒有相同經曆的人，隻當你在說夢。 而絕大多數的人，也給不出你需要的答案。慢慢地我也就失去了訴說的欲望，再後來，前不前世的已經不再重要了。
當你靜靜地在一旁，看著一個青蔥叛逆的少年，一步步走進紅塵，浸染沉浮，不過六七年的光景，再站在你麵前，你卻沒有認出來的時候，你就知道，前不前世的，已經沒有意義了。就當他是個老朋友吧，希望他幸福安康，即便沒有那一刻的悸動，即便幾十年來音訊杳無。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