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orsica 2023

2023年的夏天，歐洲都在喊熱，持續40度的高溫，網上的晴空烈日白晃晃地耀眼。英國卻真是脫歐了，都到八月份了，總共也沒見幾天太陽，持續幾個星期的陰雨連綿，氣溫就在20度左右徘徊，絲毫沒有一點夏天的感覺。

好在很早以前隊友就定了去Corsica（法國的一個小島）度假，當初定的時候總覺得機票貴得有些離譜，兩個多小時的飛程，居然400多胖子，如果要托運行李，還得外加一百多磅的托運費。更過分的是要加的話就必須每個人都加，我感覺英航就差直接搶錢了。

可人家說疫情過後都是這樣，我多年隻顧帶娃，不知道外麵的世界已經變成了什麽樣子，憑著往年的經驗，想著這樣的價格都可以回國了，便上網查了查。

看到價格，算了，還是去小島吧。既然已經花了近兩千在機票上，不如多呆一周，這點上我們還是很有默契的。

機場在Bastia, 到的時候因為飛機晚點，離開機場的時候天已經擦黑，還要趕往住處，一路上就隻有蜿蜒曲折而狹窄的山路。回程的飛機在晚上，本想在Bastia找個購物中心避避太陽，結果轉了一圈也沒找到，兜兜轉轉中順帶領略了一下Bastia 的風光。

住處在一個叫Ambiega的小山村裏，從 Bastia 開車過去差不多三個小時。房東家是個兩層的樓房，一樓按酒店的模式裝修出租，房東住在樓上。隊友選中它是因為有露天的遊泳池，閨女們喜歡。

房東是一對六十開外的夫妻，不會說英語，好在隊友會一些法語，不過看他不自覺地提高了至少兩個音階的語調，想來他的法語也沒學得很好。

估計房東在別處還有房子，我們到後的第三天他們就離開了，然後在我們離開的前一天回來了。中間因為遊泳池出了點小故障，聯係他們，當天下午男主人就回來了，處理完之後又離開了，給了我們絕對的自由。

這個村子都在山上，依著山勢起伏高高低低地建了各家的房子和院落。修的公路不寬，剛好過一輛車，蜿蜒起伏經過村中心，從後山上山，到前山出村，是個約定俗成的單行線。

我們到的時候將近半夜，不知原委，看到柵欄門就直接從前院進了，土路的路況很糟糕，經年的兩道車痕起伏不平，還有大石塊兀自探頭，我們能聽見各種摩擦的哀嚎。如果是自己的車，斷然不會如此逼迫。第二天早上醒來，第一件事就是去檢查車況，好在沒有什麽損壞。

住處下就是公路，公路的那一邊下去就是地勢平坦的山穀。起初我還以為那些在林間隱隱綽綽的白色的房子是度假屋，因為到的那天晚上他們人聲鼎沸，燈火通明，音樂震天地嗨到淩晨三四點，還以為是度假屋搞活動。後來散步的時候才發現那些白色的房子其實是墓地，墓地前有一片開闊的空地是足球場，足球場的邊上是露天酒吧，相當於村裏的活動中心和酒吧，每天晚上他們在那裏喝酒聊天。除了從公路上可以開車進去，公路的山坡下還有一條蜿蜒的小路可以超近路走過去，小路的一邊還安裝了路燈，有點出乎我的意料。

我們到的那天其實是他們的音樂節，後來發現接下來每個周二的晚上還有小孩子的足球訓練，想來是白天太熱，就配套了燈光球場晚上活動。還有成年人的足球比賽，海報上說贏的球隊還有三百多歐的獎勵，周圍七裏八鄉的應該都有來，汽車沿著公路兩邊停得滿滿當當，好不熱鬧。當下很感慨，不知到什麽時候在國內的大山裏也能有這樣的生活水準。老大就說，為什麽媽媽你走到哪，總是和中國比？！老二也學樣，老媽就是這樣，這山像中國的那山，這花也像是中國的那花，現在是足球場了，難道中國連足球場也沒有嗎？！

她們不是遊子，哪裏能體會老媽的心境……

每天開車進進出出，看得最多的是公路兩旁的夾竹桃花。二十多年在英國，能看到的自小就熟悉的花草樹木並不多，最接近的可能就是玉蘭花了，然後就是院子裏野生的牽牛花了。後來在西班牙的一個小島上看到隨處可見的夜來香，在荷蘭看到梧桐大道和槐花，都是驚喜。想著也許就是因為要遇到這些花樹的緣故才有了那樣的一段旅程也說不定。曾經在德國也應該看到過路邊的夾竹桃，但那是十多年前了，記不太清楚了。

大學那幾年每周從東湖穿過回家的日子，515也是在這樣夾竹桃花開滿兩邊的綠道上飛奔的。後來它們都被移除了，坐在車上看東湖的視野好了不知多少倍，當時對夾竹桃是沒有什麽感覺的，不曾知如今的記憶卻是如此的清晰美好。這也許就是人們說的熟視無睹吧。 但大片大片的葡萄園和橄欖樹園會提醒你這是在法國。還有兩樣很熟悉的樹是無花果和橘子樹，大多是各家院子裏種幾棵，沒有成片的。

我細細地觀察了一下，一路上好像每處供遊客居住的地方，附近的夾竹桃就又多又密，像是柵欄保護了隱私，又像是一種標誌，不知道對不對。

對喜歡種菜的人來說，最讓人羨慕的是這裏的大太陽和氣溫，我們呆的兩周都是三十度左右，傍晚溫度降一些，微風拂來，不熱不冷，很舒服，這在英國是很難得到的，我們很享受每晚納涼閑聊的時光，縱然偶爾會有幾隻蚊子來偷襲。

看到隔壁家院子裏種的黃瓜，茄子和西紅柿，不要看那些果實，單就是看著人家高大的植株，都很難不讓人嫉妒的，連老大都說，他們法國人真幸運，有這麽好的天氣。

其實最讓我好奇的是那片墓地，很想走近了去看看，但總覺得那樣的話好像有點侵入別人私人領地的感覺，就隻遠遠地觀望了幾次。

在英國很多房子就建在墓地附近，我村子裏有位老人就一個人住在改造的舊教堂的樓上，前院就是老墓地，教堂的側壁上刻著1871的字樣，想來是它建造的年份，墓地裏石碑大多都東倒西歪了，有的時候可以看到一兩個墓碑前有一兩束鮮花，看來還有後代就住在這附近。

那片墓園修得很整齊漂亮，外麵有一圈底座是磚砌的貼有瓷磚的鐵柵欄圍著，墓塚大多是白色的像小房子一樣，雖然大小不一，很想走近去看看怎麽修的，背靠的山坡上都是鬱鬱蔥蔥的樹林，遠遠看去也很肅穆的感覺。墓園外是一條筆直的平整的水泥路，盡頭就是搭有涼棚擺有座椅的吧台，他們叫 La Paillote。路的兩邊各種著一排整齊的樹，遠遠的看不出是什麽樹，修剪得很整齊，樹下有棕色的木製長靠椅，樹下打掃得很幹淨，不見落葉，墓園四周都有大樹，也不見路麵上有落葉。對麵的足球場應該就是泥土地，沒有草坪，足球場外靠對麵的山坡邊高高矗立著兩隻投光燈，晚上亮起我們站在自家門前也可以看得很清楚對麵山坡上的樹木。我看村頭村尾都有吧台的標誌，想來周圍村裏也會有人開車過來喝幾杯吧。隻是他們夜夜都開著高亢熱情的音樂，難不成不擔心擾了逝者的清靜，還是他們怕故去的親人太寂寞，邀來一起同樂？

海邊自是有很多人，度假的，本地的，但這個很多隻是跟看不到多少人影的村裏比，沿著海岸線有很多沙灘，大多是免費的，隻看到一家餐館把周圍的一段海灘圍了起來標明私有，顧客有但不多。我們這些不願交費的就把車停在路邊，好在也沒人來貼罰單。海水清澈明亮，海風習習，居然沒有海腥味，顛覆了我對海的認知。

這些不收費的海灘沒有公廁，入鄉隨俗，慢慢地也習慣了。回程是白天，沿路看到有人停車在山邊解決內急，也自覺地調開視野全當沒看見。

公路旁有很多小路，還有標識號和裏程數，隊友說那是給徒步的人準備的，他說這點比英國做得好。

和其它“熱帶地區”的歐洲國家一樣，房屋的門窗外都有木門，不光能擋熱，隱蔽性也很好。那天傍晚在村裏散步，有家新建的樓房很漂亮，想著拍下來可以回去研究研究，我一邊舉手機，閨女們忙阻止，說那屬於人家的隱私。我還在跟她們討論隱私的問題，就聽見有人很不友善地喊著什麽。環顧四周尋找聲源，隊友告訴我在那家的二樓第二個窗口，說不讓我拍照。

應該是個五十多歲的婦女，不知道是她很激動，還是法語的說法讓人聽上去覺得她很激動，我問隊友至於這樣不友好嗎？他搖搖頭，說法國人嘛。好吧，有些東西是有淵源的。回來特地查了一下，是的，還是要經過主家同意的。那麽google street view 呢，嗬嗬， 網上有答案。

回程的那天早上九點就離開了住處，飛機是晚上7點多的，太陽很好，我一直建議在機場附近找個購物中心休息幾個小時，又涼快又可以很好地解決吃飯的問題，隊友痛恨購物，堅持去海邊消磨時光。他找了個離機場半個小時車程的海邊，不想有點偏僻，最後的一段土路塵土飛揚，搖搖晃晃找到停車的地方，他獨自下車尋找去海邊的路，不到兩分鍾就折回來了，說太陽太曬，才意識到我們沒有遮陽傘（原來用的都是房東提供的）。

饑腸轆轆，等不及到市裏，開出土路站在路邊的樹蔭下解決了午餐，真正的野餐。才發現一個來回，車身上一層灰土。

搜shopping mall, 第一個跳出來的就在Bastia 中心，路上先洗了一下車，上機場高速再下來，到市區，就沒有了先前在山裏的感覺。Bastia就是個城市，即使背後的山巒延綿不絕。還沒到達目的地，我們都意識到了不對，購物中心怎麽可能在住宅區？！隊友拿我手機看了一眼，說哪裏是購物中心，就是個二手家俱店。原來Google也有語言不通的問題。最後一致同意去路過的一家Burger King，室內空調，室外遮陽傘，還有兒童玩樂區，避開豔陽，傘下坐著吹海風，比室內舒服，他們的水杯都是塑料可重複使用的，不是一次性的紙杯。

去車裏取閨女要的玩具，車停在店前，彎腰探進車，在她們座位上拿到玩具，退出車關車門轉身準備回去，抬頭的一瞬間，看到迎麵的街景，旁邊的商店，緩慢開出停車場的車流，主路上急駛的車輛，街對麵的商鋪，背後的房屋和山巒，哢嚓哢嚓在眼前一一一閃而過，突然意識到，原來夢裏來過這裏。看看，什麽都是安排好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