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Swansea的爭鬥之三
這個時候她手足無措的樣子,好像更符合她的年紀。
我問她她男朋友什麽意思。她說他說的,隻有她墮了孩子以後,他才會跟她談結婚的事。
我腦補她那位她媽媽托人幫她介紹的男人該是個什麽模樣。
她原來是指望那個part-time 幫忙的,原來答應得好爽快的,也不過是個空頭支票。她也求過梁大夫幫忙,梁大夫說他是不能開這種墮胎的草藥的,在這犯法。
現在胎兒月份越來越大,她不知道該怎麽辦。我感覺我就是她病急亂投醫的那醫。但不管人家怎麽亂投,既然投來了,也不能不管。
我問她她自己怎麽想,她說既然他不要孩子,墮就墮吧。
我就問她她男朋友不能帶她去嗎,英國是允許墮胎的,隻要有正當的理由,兩個GP簽字就可以。她說他讓她自己解決。
我明白了她要的是什麽了,但我又能說什麽呢?這樣的父母,這孩子不來這世上也許更好吧。
我讓她去找老板娘。
她以為我開玩笑,我說,相信我一次,老板娘會幫你的,再說你還認識誰?
第二天她很高興地告訴我說老板娘讓她等消息,就這幾天讓她回倫敦把孩子拿掉。
老板娘找的是她自己的家庭醫生。說她一個小女孩,被騙懷孕了,男方又不要她了。她聽了訕訕地反駁說,沒有說不要我啊……老板娘就不耐煩了,不這麽說人家怎麽幫你!她趕緊噤聲。
Part-time 被辭退了。老板娘問過我她怎麽樣,我照實說了她讓經理給她寫中文發音的事,其他的不太清楚,因為她隻和經理搭過班,估計經理後來也沒有保她。
來了一個新前台,這次是老板娘自己電話“麵試”的。
四川出美女,真是不假。和魏姐不同,這位川妹子個頭不高,但比我高還是高那麽一點,五官很別致,特別是那雙大眼睛,用梁大夫的原話就是,水汪汪的會說話。
她碩士剛畢業,英語專業的,和虎妞的英語有一拚。她要求一周四天班,多一天少一天都不行,而且她一定要休星期四,因為她男朋友那天休。
老板那邊隻是星期六給了三個前台的名額,經理首先表態,她的班不能動,說完就沒她事一樣坐在那喝茶。那就意味著我不僅僅要放棄我周四的英語課,每周還要少上一天班(工資都是按天算,我一般每周隻休一天)。但想著經理也沒幾天呆了,我說,好吧,那你休周四吧,我每周上五天的班。
川妹子見我如是說,趕緊說既然她休了星期四,那她也讓一步,她就先暫時上三天的班吧。我去College找英語課的老師,她把我轉到了晚上的班上,問題就解決了。
突然接到英姐的電話,她說前段時間她都不敢跟我說,現在看我基本穩定了,才告訴我的。
原來是Birmingham那邊,閻大夫接了我的班後讓前台告訴病人說她是公司裏最好的大夫,前麵的大夫,也就是我啦,技術不好才被老板給換走的。雅婷是這麽給病人說的,蘭姐沒理她的茬。
我說由她們怎麽說吧,反正我是公司年紀最小的大夫,最差也自然。
英姐說小鄧你怎麽能由著她們胡說八道呢!
我說能力這個東西要時間長了才看得出來,不急,看她們能得瑟到什麽時候。
這個時候,我才明白了在Croydon的時候,為什麽老板娘要問我蘭姐的情況。
說是後來去的那個閻大夫說的,蘭姐工作能力不行,要老板娘辭了她,希望雅婷作整周,因為她們兩人配合得很好。
我當時就說,別的大夫怎麽說我不便多說,但我認為蘭姐是很難得的前台,工作認真負責,英語又好,還是中藥專業的,跟病人解釋得通俗易懂,簡單明了,經驗又豐富,都是半個大夫了,那時候還經常幫我解決難題呢。退一步說,人家蘭姐也在公司做了好幾年了,不會是現在您才發現她不合格吧,再說雅婷能長期不休息輪軸幹嗎? 我勸老板娘慎重,她也說,就是,也不知道閻大夫那哪那麽多事?
蘭姐是忤了她的意,才有這樣的禍事吧。好在老板娘沒動蘭姐。
其實開店不久,春節期間老板過來請我和梁大夫吃飯(經理當時正輪休,沒趕上), 說閻大夫跟他說了她要把Birmingham店的營業額上升到五千鎊一周,(我和前麵的大夫隻有兩千),我一句話都沒有。老板滿臉春意,引用她的原話,說,多好的碼頭啊,被他們給糟蹋得!
他說得眉飛色舞,我倒覺得他怎麽就這麽好騙呢?有些好笑 。
他肯定看懂了我的表情,說不信不行啊,人家每天傳過來的日報表上都寫得滿滿的!
唉,誰叫我技不如人呢,我低頭吃菜。我那什麽都寫在臉上的壞毛病又出賣了我。
老板衝我樂,說,小鄧啊,沒事,不是針對你的。
我總是以公司最小的大夫為借口為自己開脫,反正我也沒太差到哪裏去,聽很多的人很多的話,沒有一定厚的臉皮是會被活活氣死的。Birmingham原來的付大夫當時又不在場,我感覺老板更多的是在給梁大夫施壓。
果不然,梁大夫等老板說完,沉吟了一下,開口了,但大大地出乎我意料。他是這麽說的:
老板啊,我最看不起不忠不義之人,您請放心,我對您是忠心耿耿的,生是您的人,死是您的鬼!來,我敬您一杯!說著一仰脖子就倒進去了。
我真正是看傻了,什麽跟什麽呀,還沒緩過勁來呢,就被梁大夫叫著給老板敬酒。我是果汁,喝一瓶都沒事,反正是老板買單。
奇怪的是梁大夫的話在老板那聽來似乎很受用,他端著一些架勢坐在那,對我用果汁給他敬酒很寬容,阻止了梁大夫給我倒酒。
看來老話是對的——千穿萬穿,馬屁不穿。
知道梁大夫也是從別的小老板那過來後,仔細想想,其實他那天的言行也正是老板想要的吧,順便再給我示範。
吃完飯出來,老板回倫敦,我和梁大夫回家。
老板的車一發動,梁大夫就叫開了:什麽呀,不明擺著給我壓力啊,Birmingham 做五千!我操!說話也不看看情況! 他Birmingham什麽一個店!人家付大夫那是嘔心瀝血才保住的兩千!(他也去頂過一段時間的班,知道那裏的情況。)
那時我們Swansea店的周營業額一直接近七千鎊,是有可能突破的,但經理和梁大夫都說一定得控製住不能超,否則以後老板他們隻會要更多,我又學習了。
回家的路上梁大夫還問我,員工和老板要不要有什麽私人交情,比如朋友?
我笑,因人而異吧,每個人要的東西不一樣。
他又追問,那你呢?
我又笑,老板就是老板,我做個盡職的員工就行了。
他似乎很滿意我的回答,很開心的樣子。
我當時想的是他很開心大概是因為不用擔心我背後給老板打他小報告吧。
聽說那兩個星期過後,Birmingham的生意一路下滑,老板和老板娘絕口不再提閻大夫的五千鎊。
雅婷很快離開了,她來電話說真沒意思,後來去的那個閻大夫居然到處說她手腳不幹淨。她在一家英國公司找到了一份文員的工作。我勸她想開些,有些人不值得浪費心情。
其實老板娘為這事給我來過電話,問我和雅婷共事的時候有沒有發現她手腳不幹淨。我說不會的,她很負責的,每次出去回來都會點錢的。有次她說差十鎊,還查了半天,結果沒事。(我也是從那後隻要是做大夫,就是幫前台收了款,也是交給他們本人,不碰收款機的。)
幾個月後Birmingham隻剩下一周一千鎊左右的營業額艱難度日,一年多一點Birmingham的店關門大吉。閻大夫卻一直還在公司,老板娘說她找不到別家,就留她下來在庫房打雜保著她的工簽吧,隻是後來老板娘再也不敢請東北的大夫了,說是他們太能忽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