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三)Birmingham 驚魂之七
星期一一早,來了新前台。雅婷,比我小兩歲,白白淨淨的小臉蛋有一點嘟嘟的嬰兒肥,有點孩子氣的可愛,穿一身墨綠色平絨旗袍,頭發盤在腦後,文文靜靜的小媳婦兒,才嫁過來,老公是伯明翰大學的老師,早上送她到店門口,是個模樣周正的小夥子,搶眼看有幾分像演員陸毅。
她在國內也是大學的英語老師,仍舊有些擔心自己對醫學詞匯的生疏。我跟她說不用太擔心,給她列了一下常用的單詞,加上leaflet上的,基本夠用。店裏還有魏姐留下的英漢詞典,不知道的可以查,她才放鬆了許多。
也許是年紀相仿,也許是她真的在這沒什麽朋友,又或許是因為我真的是一個好的聽眾,閑暇的時候聽她講她的情感經曆,惹得她淚水漣漣。
在我看來不過就是曾經深愛的男朋友離開了,痛苦一下是必須的,但一下也就夠了,既然決定嫁人了,也就是決定要翻篇了,沒必要還念念不忘。
但勸人沒有這樣勸法的,我也很清楚自己的德性,思維方式和常人之間巨大的差異,按照我自己的思維方式,反其道而行之,才是其他人眼裏正常的行為模式。
所以我勸她,你看你現在,多少人羨慕呢!老公英俊瀟灑,事業有成,你現在進退全由自己,想去哪工作都沒有問題,不想幹了還有老公做後盾,哪像我這樣,居無定所,因為工作簽,隻能給老板打工。
她說,那也是呢,破涕為笑。
第二天她沒有帶午餐,說要出去買,讓我到前麵的櫃台,幫她盯著點。
中間有個老病人進來買了一瓶血毒丸,8磅,他給了我20磅,我打開收銀機,找零12磅,記在了日報表上。
她吃完午餐回來後,我跟她交代了一下,然後去後麵雜物間熱午飯吃。
聽到她在前麵開收銀機啪啪響,也沒怎麽在意,想著又有病人來買藥了。然後聽她大聲吆喝,讓我出去。
我隻好放下碗筷,邊走邊問她怎麽啦。她有些激動,聲音尖細地喊,少了一個十磅!
說她出去之前數過了的,收銀機裏有幾個五磅,幾個十磅,幾個二十磅。現在就十磅少了一張。
我說不是跟你說過了嗎,我賣了一瓶藥,8磅,人家給的二十磅,我找了十二螃。你看看二十磅是不是多了一張。
她說二十磅的她已經數過了,沒有多!非要我交代到底是怎麽回事。
我苦笑不得,隻能耐著性子跟她說,不用急,等下班之前結帳了就知道有沒有少了。
她依舊不依不繞,說她等不了,她都點過了,不會記錯的。
我無可奈何地看著她,然後隻能搖搖頭,告訴她她隻能耐心等到下班結帳,轉過身進去吃飯。
那個下午,我在裏麵,她在外麵,沒有再多說一句話。
等她結完賬,她低低地笑,說,咦,怎麽回事呢?都是對的,沒有少十磅。
我跟她說,是吧?大小姐,現在我可以回家了嗎?!
她跟我撒嬌說對不起,這事算翻了篇。隻是我不再像以前那樣沒心沒肺,閑的時候就坐在診室裏看書,不再跑去前麵閑聊。
我們倆都是新手,有時不免會手忙腳亂,常常打電話去魏姐那討招,她都一一耐心告訴我們。兩人磕磕絆絆勉強維持住了營業額。
又是周日,天氣不錯,太陽很溫暖。久違了的陽光讓人心裏暖洋洋的。大街上靜悄悄的,隻有我一個行人,陽光下一切看上去都那麽不一樣。我不禁放緩了腳步。過地下通道時,看見一塊烏光發亮的鵝卵石,信步過去,踢著它邊走邊玩。
迎麵過來一青年白人男子,看樣子像宿酒才醒要回家的樣子,我避開他那邊,走在通道的另一邊,一腳把鵝卵石踢到牆角,我小跑過去,越過男子, 低頭從牆角踢出石子。
猛然聽到身後傳來Help me, help me, please的男聲。我轉過身,明明早已走過去的男子不知什麽時候折回來已站在我身後。嚇我一跳,
我後退兩步,不明白他什麽意思,回問他What?他緊跟上來,把我逼到牆邊,順著他手指的方向,我看見他另一隻手已掏出了下體。我不知哪來的力氣,一把推開他,揮舞著手裏的天堂傘,同時大喊Help! Help!
長長的通道裏充滿了我驚恐的回聲。男人見狀,掉頭疾步離開。我跑出通道,回頭衝著他的背影,開了在英國的第一次粗口,你他媽的去死吧!用的中文。 男人聽到我的怒號,跑了起來,我又怒號了一遍,心裏仍憋得難受,委屈得淚流滿麵。
來到店裏,蘭姐已在,我一進門,她就看出了我的異樣,過來問我怎麽了。
我哽咽著大致說了一下剛才的遭遇。 她勸我還是搬家吧,避開那條地下通道。
但在外租房是要簽合同的,我不知道我要在Birmingham呆多久,於是打電話問老板娘我確切的安排。她說: “小鄧啊,我也不太清楚,這梁大夫也不知道什麽時候能回來 (梁大夫是Wolhamton的大夫,因為眼疾回國看病,付大夫頂他的缺,我來Birmingham頂付大夫), 我幫你想想其他的辦法吧。”
一小時後,英姐來電話,讓我在店裏等她來接我下班。 好不容易挨到下班,和蘭姐別過,英姐說帶我去坐車,在去公交車站的路上,她說,“小鄧啊,不就是40 p的車費嗎,值得你那麽省嗎?” 聽得我眼淚在眼眶裏直打轉。
從此落下後遺症,看見地下通道就心驚肉跳。後來在Canterbury上班,也是因為地 下通道的問題,買了在英國的第一輛自行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