聖誕的樹
每年萬聖節過後， 我們就會把聖誕樹從車庫裏拽出來裝上，掛飾填滿樹枝，彩燈點亮樹枝，從十一月份 一直持續到中國春節。今年和朋友一起砍過一棵鬆樹後，我也想一改往年的傳統放一棵真鬆樹。據說鬆香飄滿小屋，那完全是一種不同的體驗。可總指揮對沒有規劃的砍樹不支持，規劃性的砍樹需要砍一棵樹種一棵樹，今年沒有種鬆樹所以不能砍鬆樹。朋友圈裏也經常有人曬豪華聖誕樹，從聖誕樹枝的疏密繁茂和層數以及掛飾的繁華就可見家境的“殷實”。我家的這棵瘦小的聖誕樹在朋友圈的豪華聖誕樹的對比下頗顯寒酸。所以今年在還沒有拿出來之前，和總指揮申請買一棵豪華一點的聖誕樹代替我們已經用了二十幾年的小瘦子樹。總指揮非常堅定地說：完全沒有必要！我的兩個提議就這樣都遭到了完全否決。但是聖誕的樹還是要照例支起來的，聖誕的燈還是要照例亮起來的。
二十二年前，我和總指揮在加拿大一起度過的第一個聖誕節，陪伴我們的就是這棵聖誕樹。那年我們剛剛貸款買了在異鄉的第一個家，掏空了腰包裏僅存的碎銀後連買個沙發的錢都沒有了，兩個人在空蕩蕩的房子裏一說話全是回音。多倫多的第一場雪過後，家家戶戶門前的彩燈陸陸續續亮起來，很是漂亮。於是我們也去店裏挑了棵最便宜的聖誕樹、彩球、彩燈，聖誕樹枝不夠繁茂就用彩帶纏繞，用彩球和掛飾遮蓋，樹上、樓梯、門窗周圍都掛滿了彩燈， 夜幕降臨後空蕩蕩的房子也如宮殿般美輪美奐，每人戴上一頂聖誕帽，在聖誕樹前合影。
這也是我和總指揮在有聖誕文化的地方過的第一個聖誕節，第一個有聖誕樹的聖誕節。我和總指揮一起過的第一個聖誕節在中國，那時候過節無非是為自己找個理由慶祝一下。那第一個聖誕節我收到的禮物之一是總指揮畫的一幅漫畫- “聖誕”的故事 -剩蛋。
距聖誕的故事後八年，終於有了第一顆剩蛋。有了剩蛋後的聖誕節才是“真正”的聖誕節-平安夜裏悄悄把聖誕禮物放在聖誕樹下，等著大娃蛋在聖誕節的早晨去拆禮物。年複一年大娃蛋都在和我一起支起聖誕樹這個聖誕禮物的專屬地，年複一年大娃蛋都堅信聖誕老人在平安夜給好孩子送禮物的傳說，年複一年大娃蛋都在努力地做著好孩子，五年後有了第二顆剩蛋。兩個娃蛋最快樂的時光就是和我一起支起聖誕樹，給聖誕老人寫信，然後充滿期待地等待，在聖誕節的早晨打開自己的禮物。
有一天，大娃蛋在拆開的禮物盒看到背麵價簽的蛛絲馬跡後終於印證了自己的半信半疑。那以後的聖誕節大娃蛋守在聖誕樹前，堅持要親眼看到聖誕老人從煙囪進來，直到最後睡在聖誕樹前的沙發上被抱回臥室。如此這般又過了兩年，大娃蛋的聖誕心願就是有個攝像頭監測聖誕老人的來臨。終於在那樣一個聖誕節，大娃蛋從聖誕樹下拿到自己的禮物後非常確定地說：禮物都是爸爸媽媽給買的。那以後大娃蛋依然一直幫著我們讓小娃蛋篤信聖誕老人的存在。十幾年過去，這棵聖誕樹每年在十一月支起來，掛滿掛飾和彩燈，忠實地扮演著娃蛋們快樂的源泉。後來連續兩三年的聖誕節我們外出旅遊，小娃蛋一路上念念不忘的還是歎息錯失聖誕老人的禮物。小娃蛋年複一年給聖誕老人寫信請求聖誕老人送一隻小狗狗，我也隻好年複一年地告訴小娃蛋，因為路途遙遠聖誕老人沒法送活的小動物。終於在那樣一個聖誕節，在心心念念的小狗狗一直沒有來到我們家後，小娃蛋不再篤信聖誕老人的存在。
聖誕樹依舊在每年的十一月份支起來，大娃蛋已經不在乎有沒有這棵樹了，小娃蛋和我一起支聖誕樹兩年後也不在乎有沒有這棵樹了，去年和今年都隻有我一個人來支這棵樹。如果沒有朋友圈的豪華聖誕樹頻頻閃現，我也從未意識到我們的這棵聖誕樹的“寒酸“。聖誕樹枝條再繁茂，枝幹再高大，都要有掛飾和彩燈的裝飾，掛飾和燈飾是聖誕樹的靈魂，二十幾年聖誕樹完整無損，但燈飾損壞難以避免，於是我跑到店裏又買了一盒燈飾，纏在樹上，夜晚獨坐在樹旁，看著樹上的彩燈一閃一閃變化著顏色，彩球在燈的照耀下忽明忽暗，依然很美。
聖誕節前小娃蛋拿著手機給我看前一陣子我看中的駱駝毛大衣，一遍遍問我是不是真的喜歡，然後下單。我說那要花掉你辛苦打工掙來的收入的一半，我真舍不得讓你花錢。小娃蛋堅持了幾次後找了另外一件小毛衣， 一遍遍問我是不是喜歡，要什麽顏色，說要放在聖誕樹下。我突然眼睛濕潤，樹還是那棵樹，那棵聖誕的樹；樹已不是那棵樹，那棵聖誕的樹。
寫於2022年12月26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