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一夢如是(3)
伊朗與西藏的人民都有著濃厚的宗教情緒,但這隻是表麵的相似,而宗教卻並不相似。與佛教不同的是,伊斯蘭教是一個產生於商業社會的宗教,具有強烈的主動進取和擴展精神,它的儀式和教義與世俗社會及平民的日常生活聯係緊密。霍梅尼在伊斯蘭教中的地位是一個作為人存在的宗教領袖,因此他可以從世俗生活角度去完成世俗的政治任務。伊朗從來都是一個完整的國家,它的人民具有充分的國民意識和國家政治意識。它的現代化和國民所受高等教育都是按照西方標準進行,這使得伊朗具有一個在社會生活中舉足輕重的中產階層,霍梅尼就是依靠這些受教育程度較高的人群,完成他的伊斯蘭革命的。
在模仿“霍梅尼道路”沒有取得效果之後,流亡者們又把眼光投向巴勒斯坦。他們認為也許應該像巴勒斯坦人那樣,用恐怖主義的方式才可能在西藏問題上取得進展。持這種看法的是以“西藏青年大會”為代表的在國外出生長大並接受教育的年輕一代。而達賴喇嘛並不讚同。但年輕人或許是對非暴力的無效感到失望,因此才尋找另外的方法。
我在西藏的時候,正是西藏發生一係列“恐怖爆炸事件”時期,就我所知,那些所謂的爆炸基本沒有造成什麽人員或物質損失,因此在社會上沒有什麽影響,更不用說國際影響。其原因也不是“那些恐怖活動還沒有達到巴勒斯坦人的水平”,而是他們永遠也不可能達到那樣的水平。
正如達賴喇嘛對藏人的評價:“你們肯定可以看到,他們是多麽溫順、多麽聽話。因此,從實際上來說,在我們這種情況下采取暴力活動無異自殺。”
以恐怖主義方式來對付中共,從來都是無效和無意義的,那種“這樣可以使中國人心驚肉跳,可以把他們搞得雞飛狗跳”的想法都隻是流亡者們的想當然。除了中共當年就是以恐怖活動起家,所以深知其中三昧外,今天中國所有重要和有效的輿論和信息傳播手段,都在中共嚴密控製之下,無論發生什麽匪夷所思的事,中共無需做任何特殊處置,隻需要管控言論渠道,按照他們的目標去壓製去疏導。一個星期後,民情就退潮。一個月後,基本平複如初。一年後,記得的人都不多了。
“911”之後,國際社會對所有恐怖活動采取了嚴厲取締和反對的態度,恐怖活動中原有的某些道德成份被徹底去除,再也不存在什麽正義的和非正義的恐怖行為的區分。巴勒斯坦的反抗者們在這種形勢下也宣布放棄和反對恐怖活動。因此,西藏流亡者們的恐怖主義方式無疾而終,否則不但不能得到國際社會支持,反而會給自己的事業帶來滅頂之災。
達賴喇嘛和流亡者們最近的機會,顯然來自於1989年發生在北京的“六四”天安門事件,那時中共因為其殘暴行為受到了國際社會的指責和製裁,從而陷入孤立困境。達賴喇嘛除了利用這個有利時機加緊外交活動,爭取到了過去沒有得到過的同情與支持,同時,他還與因為“六四”事件而從中國流亡在外的中國民運人士進行聯係,結成反對中共的同盟。
不過,盡管中國民運人士反對中共,應該被視為是嚴肅而認真的人,但他們的政治目的與政治利益與西藏的流亡者們或許不同,隻是由於處境的艱難和共同的敵人而結成暫時的盟友,肯定最終的結果還是取決於自己的政治利益,而非所謂的正義與公理。
在試過了所有能夠想到的辦法之後,隨著上世紀九十年代鄧小平的離世和中共高層的變動,中共開始了由沒有經曆過戰爭的“新生代”統治時期。中國的經濟發展使得這個相信實力的世界,逐漸放棄與中共疏遠的政策。中國在日益迅猛的全球化進程中獲得重要的地位,加上西藏社會進一步的世俗化,導致中共統治的相對穩定,世界許多更為重要事件的發生,西藏流亡者們的聲音開始減弱。雖然還有許多國際民間人士和團體不斷地在關注西藏,但顯然解決問題的進程已經停滯。
對達賴喇嘛和流亡者來說,時間的流逝使西藏社會的世俗化更加嚴重,那裏發生的變化達賴喇嘛和流亡者們很難控製。另外達賴喇嘛年事已高,而他顯然不可能像中共的領導人那樣順利地完成他的繼承,特別是政治上的繼承。如果他圓寂後在西藏出現他的轉世靈童,那麽將會使西藏人民產生宗教認同上的差異。 因此他曾經在1993年就宣布他將是最後的達賴喇嘛,今後不再轉世。(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