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一夢如是(13)
曆史進程經常出乎人們的意料,西藏問題也不例外。2020年11月,在西藏流亡政府“藏人行政中央行政長官訪問白宮之後,美國政府發布一份名為《中國挑戰的要素》的報告,將西藏稱為“被軍事占領的地區”。同年12月,美國囯會通過《西藏政策與支持法案》,以法律形式確定了包括正式承認藏人行政中央是反映全世界西??藏人民願望的合法機構,並承認司政為藏人行政中央的合法領導人。強烈要求提升西藏人民的宗教自由,以及禁止中國政府對藏傳佛教轉世製度的幹預,如果他們以任何形式進行幹預,美國政府將對相關官員進行製裁等內容。
藏人行政中央司政洛桑森格在接受采訪時說:如果你看了我訪問白宮之後《環球時報》的報道,以及我訪問國務院後中國外交部發言人的言論,就可以看到他們非常明確的稱“所謂的西藏流亡政府是一個分裂組織,堅決反對任何個人和國家同其領導人進行任何形式的接觸。”這就是他們的立場,目前的這一法案反駁了這一點,並說:不,中國政府的觀點是不能接受的。美國承認藏人行政中央和西藏的自由運動。從而美國向全世界發出一個信息,也就是華盛頓承認西藏自由運動是一個巨大的政治表態,特別對西藏境內的藏人來說更加如此。
美國政府將西藏定義為“被軍事占領的地區”,否定了中共對西藏宣稱的“自古以來”,也明顯表示了不承認中共對西藏擁有主權,因為無論從現代國際法原則和人類社會普世價值而言,軍事占領從來都不是獲取主權的合法來源。這種與此前完全不同的定性,將過去官方對西藏問題的關注從道義層麵提升到了政治和法律層麵。這也是迄今為止,達賴喇嘛和流亡者獲得的最大政治進展。
這樣一來,似乎西藏問題看到了隧道盡頭的一線光亮,但從曆史大勢看,這其實是美國和全球民主國家與中共的對抗的結果,目的是為了促使中共的滅亡,這明確表達了這樣一種觀點:西藏問題不可能拋開中共的消亡問題單獨得到解決。取決於中共的滅亡。對於達賴喇嘛和流亡者們來說,這是千年難逢的曆史機遇。未來的發展,取決定性作用的是中共在香港、台灣、西藏、新疆、南海甚至全球的倒行逆施,也是某種意義上的咎由自取。
中共的消亡是解決西藏問題的必要前提條件,但這個條件的具備,也隻是給西藏問題的解決提供了可能。而西藏問題的真正解決,更重要的條件是西藏民眾的參與。
今天的國際社會,把西藏問題的解決僅僅局限於中共和達賴喇嘛這兩方身上。他們認為中共就是中國,達賴喇嘛就是佛教和西藏。但是從來沒有人提出的問題是:由這兩方做出對西藏的安排,真正的受益方是誰呢?會是西藏普通民眾嗎?
這是中西皆有的一種上智下愚精英政治傳統,中國自不必說,西方從法國大革命開始,“社會精英”們就習慣了去教人民怎樣生活,並為他們安排好所有的一切,而普通民眾隻要在民主的架構下說是或否。而更多時候,為了吸引更多的普通民眾追隨或者至少是讚同,他們的政治安排更像是一麵激動人心的旗幟,而非切實可行的製度,民生的安排有時隻是某種有限的妥協。
這種精英政治的結果,在後來製造出太多從殖民地獨立後變成垃圾場的國家,他們的民眾至今都弄不清獨立是為了什麽。在現實生活中,民眾真正需要的是一麵旗幟,還是一種能使他們幸福的製度?大多數時候,那些獨立運動的鼓吹者都把旗幟和製度這兩個毫不相幹的東西混為一談,讓普通人以為兩者之間有著必然的因果關係。於是這樣一來,所謂獨立,變成了一小部分人打著民族主義和愛國主義旗幟,為了自己能成為新的統治者,而犧牲了多數同族人利益,換來了一個曆史大倒退。
畢竟,一國發展之路,真不像當年項羽發一聲“彼可取而代之”就能做到。“獨立”按照英文字麵意思直譯應該是“不再依賴”。但能否做到“不再依賴”,是有客觀條件限製。沒有基本的族群共識,沒有在族群內建立普遍廣泛的民主憲政和法治理念,缺少契約精神,一味盲目追求獨立,其結果必然是揠苗助長。二戰後相繼獨立的一大批國家,數十年來大多沒能取得好的發展,就是這個原因。
無論東方或者西方的精英政治,其產生和存在的根源都在於:前現代社會,由於教育的不普及,知識隻被少數人擁有。所以道德的解釋權歸於財富和知識的壟斷者,普通民眾在思想和行為上,隻能夠被動地接受並依附於少數人所作的道德解釋,因此人民想要選擇其他統治者和製度的行動,被這種道德解釋圍困而基本沒有可能。而在現代文明社會,由於教育的普及,道德的解釋變成了一種常識(底層知識)。由擁有財富和知識的中產階級為中堅形成的強大而多元化的市民社會把握,因而普通民眾可以依據常識選擇政治製度和執政者。(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