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 序
西藏曆史上的地理走向分為上、中、下三個部份:即上部阿裏三圍(現在的阿裏地區西三縣);中部衛藏四茹(現在西起日喀則,北到唐古拉山,東至昌都,南抵印度、錫金、尼泊爾邊界的以拉甘肅等省的藏區,“康”的意思是邊遠地區)。我將本書分為上、中、下三部。意在書中分三個部份講述我在西藏生活的經曆、西藏的過去和現在及對西藏未來地位趨向的看法。
在中國官方的曆史記載中,西藏被納入中華帝國的版圖是在公元13世紀,這個時間要早於歐洲人到達美洲之前。事實上這隻不過是蒙古大軍席卷世界的一個小小的附帶之作,但卻改變了這一地區和人民的曆史進程。那時歐洲及世界都在為蒙古鐵騎的震撼而陷入惶恐不安之中,自然不可能關注遙遠的、深藏於世界最難於到達的喜馬拉雅山脈腹地的這塊土地的命運。15紀以來的歐洲文藝複興結束了從羅馬帝國到中世紀的漫長歲月,西方以世界主義的文明觀開始了持續幾個世紀的航海大發現、殖民地開拓和奴隸貿易活動。從那時便有不少西方的探險家開始覬覦西藏這片白種人從未涉足的冰雪覆蓋、具有神秘誘惑力的遙遠世界。從18世紀或更早的時候開始,西方各國有許多目的不盡相同的人們便采用各種力所能及的方式試圖進入這塊令人難以想象的地方。這種狀況的出現,固然一方麵是因為西藏獨特的地理環境所致,但更重要的是西藏自身內部的和外部的地緣政治環境使它成為一個世界上最不為人所知的地方。
不過,在那以後的幾百年中,西藏卻以令人難以置信的頑強堅守住了它地域和精神的疆界。中國明、清帝國的統治者和西藏噶廈政府都竭阻止任何外部世界的人員進入這個地區,而根本不管來人進入的目地何在。因而在那個時期,除了曆史上與西藏有傳統民間貿易往來的極少數周邊地區的商人,能夠前往西藏並了解它的人是為數甚微的。而西方人要想堂而皇之的進入西藏,除非用武力打開它那並不堅固的邊界(英國人就曾這麽幹過)。即使是自20世紀50年代中共開始直接統治西藏以後,在近30年的時間內,西藏隔絕於整個世界,除了從流亡印度的達賴喇嘛那兒獲取的少量缺少真實感的信息之外,人們很少得到關於它的消息。在20世紀90年代以前,對於大多數普通的中國人來說,西藏仍然是一個邊遠荒涼、流放罪犯的地方。除了極少數以中共的意識形態標準認為是去解放西藏人民和建設祖國邊疆的官員和軍人,誰要想到那裏去工作和生活則會被人們認為是一件匪夷所思的事情。
20世紀80年代,由於偶然的機緣,使我在西藏生活和工作了整整7年時間。也正是在那時,西藏終於在遲疑了千年之後,緩慢地向外界打開了它的神秘之門,並且步履蹣跚地向現代世界走來。也正是從那時開始,西藏進入了一個努力向現代社會發展的時期。從那時開始到現在已近20年。客觀地講,西藏的變化無疑是巨大的,這種變化使得我們依據數十年前對它的了解而形成的觀點都顯得蒼白和不真實。
當今世界,存在許多相互誤解的民族與宗教問題。有的還演變得甚為激烈,西藏從某種意義上也屬於這類地區。當我們置身事外,觀看和傾聽各類媒體對這些地區的不同角度的報道時,很容易以我們自身所處文化背景所形成的固有的價值觀來簡單地判斷其是非與黑白。但是,當我真正置身於西藏並在那裏生活和工作,我發現過去我們對它的所有理解和判斷都有著太多可笑的成份。
可喜的是今天西藏終於敞開大門接納那些關心與愛它的人們,這對於全世界來說,無疑是一個了解這個地區和那裏發生的一切的極好機會。但是由於西藏偏遠的地理位置和種種政治因素,今天能真正親臨其地去了解它的人還不多。至今為止,西藏以外的人們(包括中國其它省區的人們)得到的關於西藏的信息不外乎這麽幾個渠道:一是中國政府及中國媒體關於西藏的報道,這類報道由於宣傳的必要,其內容必然是報喜不報憂的,而對於生活在那片土地上的人們的精神狀態的反映,又是空洞無物和千篇一律的;二是流亡印度的達賴喇嘛關於西藏的報道,作為政治對立的產物,它恰恰相反是報憂不報喜的。另外由於達賴喇嘛長期遠離故土,所以他對於西藏狀況的描述,多是在後來西藏前往印度探親訪友或逃離西藏的人們敘述的基礎上加上幾十年前自己對西藏的理解和判斷形成的。由於敘述的人在到達印度後所麵臨的客觀處境,其敘述的真實性是應該大打折扣的;三是各國藏學家發表的各類研究報告及論述,這些報告和論述多是從嚴格的學術框架出發,對西藏的狀況作專題的研究和分析,再加上研究者本人觀察角度的差異,因而這類報告及論述反映的多是靜態的狀況和問題,而對於西藏動態的發展與變化卻掌握不夠;四是中外旅遊者的敘述,由於大多數旅遊者感興趣的是西藏的自然風光和人文風情,從政治角度去觀察的很少,因而他們的敘述更為真實和客觀。但由於受停留時間和旅行區域所限,他們走馬觀花式的旅行使他們無法進入當地人們的生活和內心世界,所以這種敘述常常是表麵的和零碎的。
自上個世紀90年代之後,在中國出版了大量關於西藏的書籍,因為今天旅遊已成為許多人極力表現自己的一種方式。那些把旅遊當作時尚和做秀的人們總是如風中的草葉一樣輕快地飄掠過西藏,然後急匆匆地把當地的風情和人們的生活用獵奇的手法渲染一番,再把自己旅途的痛苦放大數倍乃至數十倍,加上些許膚淺的抒情和一些路途的流水賬。一個粗糙的時代不可能去關注生命的細節,作為後現代一般大眾特別是中等階層市民在富足的生活中日益疏離彷徨並弱智化的反映,許多人把西藏縈繞筆頭隻不過是潛意識中對都市現代生活一種無力的對抗,而西藏卻是一個所有人永遠無法真正到達的所在。
其實,西藏近20年來最大的變化是人們內心的變化。今天,有越來越多的藏人已開始用一種現代社會發展的眼光和思維來觀察和思考西藏的過去、現在和未來。而這是西藏以往曆史上從未有過,或者說曾經有過但並未繼續下去的現象。即使是西藏以外的人們,包括中國其它省份的青年人,也越來越多地摒棄了由於傳統意識形態形成的偏見,而開始更多地從人文關懷的角度來考察和對待西藏的問題。應該說這種變化對於西藏來說是劃時代的,從這種變化中我們可以希望看到西藏會有一個光明的未來。
我在本書中提到的同事和朋友都用了他(她)們的真實姓名,也有 一些朋友因為他們現在的地位或者會涉及他們的私人生活而沒有提及。但我希望我西藏所有的同事和朋友能夠理解我和我的這本書。我深深地知道今後可能永遠沒有機會再見到我在西藏的很多同事和朋友了,我隻能借這本書向他(她)們致意和問候。感謝他(她)們在我在西藏的日子裏給予我的快樂與關懷。而這樣的日子不會再有了。
在西藏7年的生活經曆已超出了我自幼得到的所有人生經驗,並徹底改變了我的一生。我有時奇怪我30年形成的內心世界在這片神奇的土地上會是如此的不堪一擊。我試圖努力地去理解那裏的一切。而以後的日子裏將這種努力描述出來便成為我的一個夢想。10年來,這個夢想時時在內心深處纏繞著我,因此也使我更加密切地關注著西藏。而今天,在離開那塊聖地後整整12年,這本書終於開始動筆了。但我的這些描述不是遊記,也不是人類學的田野調查,更不是關於西藏的政論文章,而僅僅隻是在我親身經曆後的一點思考與感受。當然,我非常清楚當今世界關於西藏問題的任何討論都處於強有力的意識形態權力語境之下,不管是中國政府還是達賴喇嘛,都不會願意認可我的觀點。雖然在我離開西藏的 10年中,我不停地與人們交談著關於西藏的一切。而這本書的目的,僅僅隻不過是如馬克思所說的:“我說出來,就拯救了自己的靈魂。”
上部:高 天 厚 土
對於西藏,漢藏關係是我們聽到的爭論最多的一個話題。在心平氣和的敘述和討論之外,所有關於西藏的極端民族主義言行永遠都是由少數政客們作為政治鬥爭的工具而挑唆並利用的。盡管在西藏仍然有著許多缺乏公平,正義甚至有悖於人道主義的事實存在。但這不是人民的錯。在這些爭論之外,一種在嚴酷的自然環境下產生的理想主義和善良寬容的精神使得大多數的西藏普通民眾遵循著一種祖先留下的生活方式相互尊重和諧地生活在一起。畢竟,一個民族不可能孤獨地存在,我們都需要互相幫助。因此,人類的多數總是用一種共同的目光來看待我們的世界,人民是不會壓迫人民的。所以,西藏問題是一個政治問題而不是民族問題。
還是先欣賞作品了。謝謝!
這裏馬克思所說的:“我說出來,就拯救了自己的靈魂。”
關於靈魂,馬克思這句話,大概是一種業餘者的迷信和自我安慰。
靈魂的拯救不是這樣的。他是迷信了。把一種精神情緒的抒發、釋放,當成了拯救。
拯救遠遠比這個深刻和根本。
1. 文中:”人民是不會壓迫人民的”。人民本來就是個籠統的概念,所謂”以人民的名義”,“以革命的名義” 其實不過是鎮壓別人的堂而皇之的理由罷。無非是統治者拉大旗做虎皮。文革中群眾鬥群眾,受挑動受洗腦的群眾常常可以如暴民、如洪水猛獸。也可去盲目崇拜希特勒或新老領導人做壞事。2. 馬克思也信有靈魂?他的誤區是迷信公有製可以解決人壓迫人,其實是書生之見。公有製下,幹部成了新的農奴主,更毫無製約地貪汙腐化。你應比其他人更有體會:毛的公有製,人壓迫人更慘烈!不單是黑五類、臭老九受壓迫,農民壓在最底層,最後連他的戰友們也死無葬身之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