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一株菩提一尊佛(8)
離開薩迦我們便驅車直奔此行的最後一個目的地亞東。當晚宿於康馬縣,這裏自19世紀後期就是從亞東前往江孜的主要商路,因此當年設有英國管理的驛站。不過自上個世紀60年代初期從亞東前往錫金及印度的口岸關閉,這條曆史上曾經商旅絡繹不絕的路線便從此冷落了下來。
車往南行,海拔漸漸升高,天氣也冷到了滴水成冰,好在天空豔陽高照。過一山坳時見懸崖高處一線銀色的瀑布自天而降,近了才發現整個瀑布已經凍結,凝固的水花仍呈現出翻騰的模樣。我想象著每年這瀑布凍僵,隆隆的水聲再一次消失,所有的活力都隱忍在閃光的晶瑩之中,但仍不顧失去波濤的痛苦,頑強地追尋山巔流下的幹涸的積澱。麵對著這條在沉默中掠過山頂飛向太陽的河流,莫大的氣氛使得我無法拒絕這種懸浮在天地之間的尊嚴。
四野越走越空曠,極遠處一排雪峰飄浮在土黃色的地平線上。有內地的朋友曾問過我是不是在西藏人的視線可以看到幾百公裏外,我想應該是的。遠方的山雪崖清晰易見,兩翼看似魚脊而陡峭無坡。冬季的戈壁上找尋不到任何生命的跡象,隻有無休無止的大風刮削著赤裸的大地。路邊偶爾可以看到一些建築的廢墟,藍色的天幕下被擲在蠻荒的骸骨從風中顫動的礫石堆裏祈禱著。
我能夠感覺得到許多年以前那些風塵仆仆的商隊在這簡陋的驛站裏找到的那種微醺的溫暖。人們世世代代地跋涉著,但心中的家園卻已成為曠野的廢墟。那麽今天,他們和我是否還記得這一條路?是否還記得這個溫情的地址?唯一的這個地址。遠處有一條向東的小路,在漫漫土黃的原野中隻顯出一條隱約的白線。一輛馬車載著幾個在刺骨寒風中把頭臉包裹得嚴嚴實實的人在路上顛簸晃動著向遠處的雪峰駛去。這是我們在路上碰到的唯一的旅人,和我們一樣,也是一輛車幾個人,在這荒漠中做孤獨的過客。我望著那遠去變成一個黑點的他們,心裏猜想著這些人們能否在黑夜到來之前找到他們曾經的驛站。
在旅途中我們也會停下,有時是為了享受溫暖的陽光和觀賞輝煌的風光,有時是為了解決生理上所需的方便問題,這時男女同行的不便就顯現出來。本來這在西藏的旅途中也是常常遇到的事,在有正規公路的地方,司機停車喊一聲“男左女右”,男女乘客各自走下兩邊的路基,隻聞其聲不見其人,事情就順利解決。但在這一馬平川極目可看數百公裏的地方,男的倒好辦,女的似乎就有一些難堪,於是當女孩們要方便時,隻有叫她們到車後以車為屏障,我和西慶端坐車上目不斜視。有時西慶故意發動車子做出要開走狀,聽到車後傳來一串尖叫,頓時開懷大笑。後來兩個女孩總結經驗,一人用皮大衣張開為另一人作遮擋,保密程度大大增加,安全感也油然而生。
從康馬縣的嘎拉鄉轉過一個山嘴,遠遠的便看到一座高聳峻峭的雪山,山的上半部份是銀色的雪峰,下半部份灰褐的叢蠻山丘連接著廣袤的荒原。這就是帕裏高原的久姆山。沿山走過幾十公裏便到了號稱世界最高城鎮的帕裏鎮。帕裏位於喜馬拉雅山脊一塊廣闊的灰黃色的平原上,海拔4360米,是亞東到西藏腹地的關口要隘。其實在很早以前,帕裏隻是一個有少數牧民居住的高山牧場。1893年中國清王朝政府與英國簽訂了《中英會議藏印續約》9條,規定開亞東為商埠,英國商人自由往返通商,由英印政府派員駐在亞東管理英商貿易事務,並於1894年5月1日開埠,從此亞東成為重要的商業口岸。運輸貨物的馬幫從亞東經兩天跋涉來到帕裏,都要把騾馬放到這裏水草豐美的牧場上歇息幾天,久而久之帕裏自然成為到亞東商道上的一個重要中繼站。1959年以前西藏噶廈政府在此設宗(相當於縣的政府機構)管轄著現在亞東縣全部和康馬縣、崗巴縣的部份地區。那時的帕裏有一座建於公元14世紀稱為帕裏南傑的巨大的城堡,1903年的聖誕節,榮赫鵬率領的英軍兩個連攻占了帕裏,也許城堡就在那時毀於炮火。現在的帕裏屬亞東縣管轄,但仍然是一個有著商業傳統的小鎮,這裏的近2000人口中有一多半都在經商,有100多家商店,也時常有不丹的商人騎馬來此交易。商業已成為帕裏的命脈和靈魂。
不過我們來到帕裏是在冬季,所以沒有了夏季水草豐茂野花遍野的迷人風光。在零下30 多度的嚴寒中看到的是牧草衰敗,寒氣逼人。山坡上城堡殘留的斑駁斷牆無言的守望一片黃色的風景。整個鎮子人煙寥寥,仿佛全都進入了冬眠。
過了帕裏不遠,公路就進入一條越走越窄的山溝,這就是長約50公裏的亞東溝。我看整個就是樟木溝的翻版,隻不過路況沒有那麽險惡和驚心動魄。一樣的高度下降很快,其景觀也是如此變化:先是寸草不生,然後出現大片結著許多如紅色小辣椒果實的低矮灌木,再有高大的樹木直至遮天蔽日的森林。最終沿著潺潺急流的亞東河就來到了亞東縣城。
亞東位於喜馬拉雅山南坡,藏名卓木。南接不丹,西鄰錫金,人口近萬,90%為藏族。縣城下司馬鎮沿山溝排列而下,海拔隻有2000多米,加之兩邊夾峙的山上被綠色蔥鬱的森林覆蓋,因此氣候要溫暖許多。不過早晚溫差大,順山溝而下並流入錫金的亞東河雖然水流很急,岸邊都掛著許多長長的冰淩。這裏的房屋建築形式已與帕裏高原的褐黃色土坯平頂房不同,基本是木牆斜頂並塗成紅綠兩色的兩層樓房。
這裏的街道兩邊都是櫛比鱗次的店鋪,除了大量的本地交易者,還有一些錫金商人在各個商店之間來往穿梭。在那裏還可以看到100年前建立的英國駐亞東商務代理處和當時的亞東海關遺址,而那時的亞東海關(於1914年完全關閉)因中英雙方商定開關5年內不得征收關稅,所以被稱為是至今為止全世界唯一不收關稅的海關。而當你身臨其境時,曆史和現在的一切都使你感到這裏是西藏商業氣氛最為濃厚的縣城。
曆史上的亞東與西藏的其它地方有著很大的不同。西藏內陸的封建莊園領主製度在這裏並不存在,噶廈政府的許多管理措施也不能實施。經濟的重要基礎土地是以私人所有和村社共有的形式存在。因而土地的出租方式很早就已出現,雇傭關係也比西藏的其它地方發達。這也就能解釋亞東為何能夠成為西藏最早和最繁華的對外商埠。
所有的這些地理的和社會經濟的條件使得亞東成為西藏與外界交往的最重要通道,並在西藏的曆史進程中起了重要的甚至是關鍵的作用。公元1888年英國軍隊占領亞東以南的隆吐山,首次打開了以往對西方關閉的西藏門戶;1904年英軍再次從亞東攻入西藏並進至拉薩, 亞東正式成為通商口岸,那時其進出口貿易占西藏進出口總額的90%以上,西藏市場商品流通總額的90%左右;1910年13世達賴喇嘛經亞東逃亡印度;1912年噶廈政府將原中國清王朝派駐西藏的軍隊和官員從亞東驅逐至印度;1947年印度獨立後繼承英國在亞東的特權,將下司馬鎮作為其租界區;1949年噶廈政府將中國國民政府駐藏人員經亞東驅逐至印度;1950年中共軍隊進入西藏,14世達賴喇嘛準備逃亡印度,在亞東東嘎寺滯留7個月,中共代表張經武從印度至亞東勸說其返回拉薩;1956年中共在亞東建立縣政府;1957年印度在亞東特權全部取消;1961年12月建立新的亞東海關;1962年5月亞東、帕裏口岸開放;1962年 10月中印戰爭爆發,亞東、帕裏口岸關閉至今。從上述的事件我們可以看出亞東在近兩個世紀中很大程度上代表了西藏近代與外部世界的交往過程,並深刻地影響了西藏的整個曆史發展進程。不過當我來到這裏的時候仍然感到雖然朝代更迭,歲月中充滿了平靜與動蕩,這個高原小城也記述了太多的曆史,但並不顯得沉重,從此保留著一片祥和的寧靜。
進入下司馬鎮我們按慣例先到縣法院。院長作過我的學生,知道我的喜好,於是派人按藏族的習俗送來一壺酥油茶和新鮮的糌粑。小趙也有一個同學在這裏工作,我們便去到她那全由木板建成的樓房裏喝茶閑聊。亞東整個位於山溝之中,下午4點就已看不到太陽,透過木樓的窗子看去隻有金色的殘暉餘留在山頂高大的樹梢之上,顯出印象派油畫那種優美的力度。
我很想到亞東通往錫金的出入要道乃堆拉山口去,但當地的人們告知那裏是軍事禁區,要去必須有負責當地防務的邊防駐軍開出的特別通行證,否則無法接近。我正為此事發愁,恰好晚上在飯館吃飯,一位上尉軍官看到我們停在門外的車,進來向我打聽我們何時返回拉薩。我告知他三日後啟程,他說要回中國內地探家休假,因這裏的公交班車一周隻有一趟,所以想搭我們的車走。我滿口答應,但條件是他幫我們弄一張上乃堆拉的特別通行證。他也滿口答應,原來他就在邊防軍的保衛部門任職,這事就歸他管,自然輕車熟路無任何障礙。
第二天一早我們拿到得來全不費工夫的特別通行證,開始向乃堆拉山口進發。到春丕村過大橋便上了盤山公路,從這裏往上20多公裏都是軍事禁區,一般人便不得進入。沿路但見駐有軍營和哨卡,不時有哨兵攔住我們的車檢查通行證。路時窄時寬,時急時緩,越往上海拔也越高,樹木也越來越少直至沒有,林中出現稀疏的積雪到變為大片厚厚的雪層。這時公路沿一條山脊下側拐過山嘴來到一個陡坡半腰,路上的積雪深深的掩埋住車輪,我們隻好棄車步行。這裏離山口的直線距離隻有幾百米,但必須沿著陡峭的雪坡向上攀登。太陽迎麵直射著大片的雪地發散出耀眼的七彩光芒。由於海拔太高,攀爬起來特別地吃力。經過半個多小時的艱難攀登我第一個來到山口,這時我發現我的上麵是一個巨大的地堡擋住了去路,黑黝黝的槍眼正對著我的腦門。正在左顧右盼的看怎麽繞過去,忽然上麵伸下一隻手,我抬頭看到地堡上站著一個年輕的士兵。趕忙拉住他的手上到地堡頂部,才發現已經站在了乃堆拉山口的邊防前沿。這位佩帶上士軍銜的士兵告訴我,我們的車才一轉過山嘴他就發現了目標並一直觀察至我們到達山口。我聽他的口音是雲南人,一問果然他家在雲南楚雄,老鄉相見自然親近了許多。等大家上來後他帶我們去見他們的連長,原來這個山口駐紮著一個邊防連。連部設在一個山坳的幾間水泥磚的平房裏,連長是一位上尉軍官,四川重慶人,攀談起來他家就在我所上大學的沙坪壩。而在一旁的連隊司務長早已打開幾聽水果罐頭準備熱情地招待我們。
乃堆拉是喜馬拉雅山脊上280多個對外山口通道中的一個,也是亞東通向南亞的唯一傳統出入境要道。它海拔5000多米,背依青藏高原,麵臨印度、孟加拉的廣闊平原。當我站在那裏用高倍望遠鏡看著下麵一馬平川的錫金平原和直線距離幾十公裏之外的首都甘托克,心裏突然意識到為什麽這個山脊兩邊的國家會對這樣一塊被稱為“生命禁區”的不毛之地那麽在乎。也許當兩個人站在一起的時候,在高處的那一個會使對方感到不安和恐懼。所以自古搶占製高點就成為軍事上的金科玉律。其實曆史與現實是兩個不同的世界,而我總感到自己在不停地來往於兩個世界之間。仿佛看到每天有騾馬、犛牛和背夫組成的商隊 川流不息地越過山口;跟隨著他們的是榮赫鵬率領的英國軍隊從炮火硝煙中蜂湧而過;沒有多久13世達賴也在這樣的狂風中來到這裏,行色匆匆往瑪尼堆上添上幾塊石頭便倉惶逃往印度;而30多年前中共代表張經武在這裏接受著噶廈政府官員畢恭畢敬的迎接時則肯定是躊躇滿誌。曆史上無數的勝利者、失敗者和為生存所迫的平凡人們曾不停地從這裏走過。那時山口兩邊的統治者都不具備現代主權國家的意識和體製因而無法有效地管理自己的領域,因此這裏僅隻是一個和平和不設防的驛路和商道。而過去所有的一切如今都已消失得沒有了任何蹤跡。現代的國家機器使這裏變成了劍拔弩張的前線,就連目睹了數百年風雨榮辱的瑪尼堆和串串經幡都蕩然無存。
山口的兩軍對壘是以兩道高不過3米的灰色水泥城牆來具體表現的。中方的牆是那種中國長城帶箭垛稱之為女兒牆的形式,而印方(錫金於1975年成為印度的一個邦)的則是那種平直的如監獄圍牆的樣式。兩牆沿山脊綿延,中間相距約30多米。雙方的牆都隔一段就設有崗樓和哨所,雙方的士兵都隨時監視對方的一舉一動。其實我看這兩道牆僅僅隻是一種象征,一種兩國統治者和人民心理上的明示或者暗示。因為在今天的高科技條件下如果重開戰火,這樣的牆和駐守的士兵在幾秒鍾內便會灰飛煙滅。
呼嘯的刺骨狂風中我的那位上士老鄉帶我們沿著城牆參觀。中國的這個邊防連隊負責的防線是整個山口漫長的一段。每距近百米有一個哨所,駐有幾名士兵。而對麵的印軍即使是士兵家眷都可以隨軍,因此他們的營房在防線靠後的山坡上,房前屋後一些晾曬的女性衣物花花綠綠地隨風飄揚。對麵的山坡下有3名印軍士兵扛著笨重的火箭筒緩慢地向己方的陣地攀爬,有幾個滿臉大胡子的印軍士兵坐在牆頭上對著我們一邊揮舞著手中的東西一邊大聲地喊叫著什麽。上士老鄉說他們要用瑞士手表交換你的皮大衣,因為他們的軍隊沒有皮大衣,而他們認為中國的皮大衣在這樣的地方特別的保暖和實用,所以總想弄到一件。但我也隻有一件皮大衣,換給他們則我自己就無法走出這天寒地凍的喜馬拉雅山區。於是我也揮舞著手大聲地說NO,幾個印軍士兵隻好攤手聳肩表示遺憾。
這裏的士兵有許多是我的雲南老鄉,這使我驚喜不已。有一個甚至就名叫段建平,與我的名字隻是一字之差,我倆都猜想是否祖上屬於同一家族,不過由於缺乏證據而無法認定。這些士兵都是善良可愛的青年,他們並不因為這裏的艱苦而感到後悔,反而認為這是一生中重要的財富。我指著天空飛翔的大群烏鴉問為什麽這裏的烏鴉嘴是紅色的,他們笑著回答說雖然這些烏鴉塗紅嘴唇但全都是公的,我明白他們是為在這裏的幾年裏看不到任何異性而感到乏味,所以對兩個女孩的到來感到興奮並顯得異常的熱情。他們告訴我雖然地處前沿,有時雙方也不時有些小小的摩擦,但並不總是虎視眈眈。大多數時候雙方還是友好的,而且越來越向好的方向發展。有時印軍的士兵會在夜裏偷偷跑過來與中國士兵共飲,當然常常是事先約好由印軍士兵出酒中國士兵出肉。吃飽喝足印軍士兵又跑回去。我當然為這種西線無戰事的狀況感到高興,畢竟普通的人民並不希望政客們的貪婪和對民族主義的濫用所產生的血腥和咄咄逼人進入他們的日常生活,即使這些枕戈待旦的士兵也不例外。
天色已晚,我們謝絕了士兵們的挽留準備下山。許多的士兵都拿出寫好的家信托我們帶到拉薩去寄出,因為這裏的郵車要一周才有一趟。這樣我們就收集了一大包家信,然後在準備搭我們車下山采購食品的連隊司務長陪同下往山坡下走去。
下山自然輕鬆了許多,我發現可以沿著山坡上很厚的積雪滑下去。我裹緊大衣,首當其衝地順坡而下。因為坡度很大,所以完全具備在高山雪場滑雪的速度和快感,隻是有時埋在雪下的石塊撞擊著屁股和背部令人倒抽一口冷氣。下得山坡才發現我們的車子還埋在雪堆裏。於是,大家手扒腳蹬一陣折騰把車弄出來,然後向縣城駛去。
回到亞東略事休息後我們來到已光顧過幾次的小飯館,聽得有人叫我,一看原來是隨我們下山的那位事務長。他早已脫下軍裝,西裝革履地麵對幾盤熱氣騰騰的菜肴端著酒杯慢斟細飲。這我完全可以理解,因為長年在冰封雪蓋、單調乏味的山頂哨所裏生活,一有機會誰都肯定要迫不及待地享受軍旅之外老百姓的那份悠閑自得。
第二天離開亞東,那位邊防軍的上尉與我們同行。中午經過帕裏後,路邊不遠有一個寬闊的名為多勤措的湖泊,這是自江孜到亞東路上唯一見到的湖。為了向聳立在遠方的喜馬拉雅山告別,我們停車來到湖邊。無際的湖水已凍成堅冰,喪失了夏日波光粼粼的柔美和喧嘩的水聲。寒風掠過的冰層連接著遠處的一排雪峰,看去滿目皆白。湖邊的冰層受到擠壓形成一座座棱角分明直刺青天的冰山。站在冰層之上,聽冰下間或發出哢嚓的聲響,令你感受到這湖並未因寒冷而變成一片了無生氣的死海,它的深處仍然蘊含著一種我們無法超越的長久而永不終結的力量。
晚上到達江孜後那位上尉軍官便與我們分手了。急於回到家鄉的心情使他願意不辭辛勞地換乘一輛連夜趕回拉薩的軍車,我們愉快地祝他一路順風,並希望大家都會記住我們之間短暫的友情。(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