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屋的招租廣告在《澳洲新報》周末版刊出後,一大早便引來無數的詢問電話。這些來電總結起來有二大特點,打電話的人無一例外都說是急著找房子,其理由千奇百怪,不一而足,而在這當中又是以講上海話的男生占絕大多數。這或多或少反映出一個真實又難以象想的現狀,現在每天還有滿載學生的飛機從國內飛抵悉尼,用不了多久,住房、找工的矛盾將會更加突出。
淑君和丹丹起床後,便輪流守候在電話機旁。對一件事情有裁量權,這給她們帶來不少的熱情,不過經由她們倆篩選把關,有二類人肯定要被拒之門外,一是講普通話的,還有就是男生們的來電,這樣一來,合乎心意的也就所剩無幾了。
早上七點不到,Sarah就被刺耳的電話鈴聲給吵醒。她起床後,便徑直來到客廳,可人還沒走進客廳,就能聽到她清脆的抱怨聲,說:"這些該死的電話,吵死人了,又不是火燒眉毛的事情,幹嘛非要這麽早打電話。周末都不讓人睡個安穩覺。"她懶洋洋的走到客廳的窗戶邊,隨手把窗簾拉開。頓時耀眼的陽光一下子湧了進來,刺得她眼睛都掙不開,可她嘴上還在不依不饒地繼續說:"你們這麽早起來,也不把窗戶打開,換點新鮮空氣進來。家裏大大小小事情都非得要我親力親為才行。"
她站在窗前沒動,怔怔地呆了片刻,然後伸了一下懶腰,便轉身坐在丹丹的身旁,問道:"怎麽樣,今天有沒有人想來看房子?"
這時淑君正在廚房裏做早餐,聽到客廳裏傳來Sarah的說話聲,連忙走了出來,說:"早上好!我還以為打雷打炮都驚嚇不到你,誰會料到這小小的電話鈴聲,就讓你睡臥不安。"
"淑君,我發現你真不像個上海人,怎麽不會紮苗頭,看三四,啥時候你能改改這個毛病?"Sarah有點不滿的看了一眼淑君,她弄不明白淑君為何總是自以為是打斷別人的談話。
"你啥時能改改被人牽著鼻子走的毛病,管她幹嘛。你應該把注意力集中在跟我說話,而不是受她影響。"丹丹笑迷迷的說,一邊用手在她們倆之間比劃著,"早上確實來了很多電話,不過目前還沒合適的人選。這麽點兒小事,你總不至於放在心上吧。"
"有你們倆把關,我自然落得個清靜快活。"說完她打了個哈欠,說:"過一會兒我們準備去佛萊明頓大巿場買菜,你們想不想跟我們一起去?"
淑君把臉轉向丹丹,像是在問:"該怎麽辦?"
丹丹連忙說:"你跟他們一起去,我一個人能應付。"
"那好吧,我盡量多買一些回來。"
"哎——又不是單打獨鬥各買各的。我們是大家湊在一塊來買,回來後再按需分配,這樣算下來,每個人花不了幾個錢,這要比各買各的節省很多。不過你也可以買自己喜歡吃的調劑一下,這我可管不了。"接著Sarah向她們解釋如何去買菜,又是如何分配之類的話。
等Sarah說完,丹丹轉過臉對淑君說:"我什麽都行,隨你怎麽安排。隻是辛苦你跑一趟,真不好意思!"
"有啥不好意思的,我們這是分工合作。"說罷淑君走進房間裏。她拿起一隻牛仔包,把錢包胡亂的往裏一塞,可她又猶豫了一下,把錢包拿了出來,用手捏了捏,然後再放了回去。她覺得自己的錢包越來越癟了,心不由自主的往下一沉。現在沒哪個人比她更關心自己的錢包,也沒哪個人比她更清楚自己的家底。她又像是回到孩提時花零用錢的日子,那時候,口袋裏有幾角幾分的零錢,她都知道的一清二楚。
佛萊明頓是悉尼西區的一個小鎮,這裏有一個蔬果批發大巿場——它由一個巨大的交易大廳和幾十家大小批發商的倉庫所組成。平時各地農場的蔬菜和水果被源源不斷運來這裏,然後通過競拍進入各批發商的倉庫,再通過他們的銷售網絡賣給各地的蔬果零售商店。這一進一出的買賣,每天給上百萬悉尼市民的家庭提供豐富鮮美的食物。到了星期六,菜農果農們就在交易大廳內擺攤子,把剩餘的蔬果賣給附近的居民,價格很便宜,特別在臨近大市場關門的時候,簡直到了半賣半送的地步。所以每當趕集的日子,這裏總是人山人海,熱鬧非凡,人們隻要每周來一趟,基本可以解決一個家庭所需的食物。
去佛萊明頓大巿場對於住在北區的居民不太方便,不過為了削減生活成本,一個星期去一次也劃得來。賈東傑深諳節省之道,自然不會放過節約開支的機會,所以每個星期六他和Sarah都會來光顧一下。這個星期去趕集,車上又多了淑君,氣氛更顯得熱鬧。他們的車沿著3號公路一直往西行駛。沿途倒也沒什麽風景可看,盡是些獨門獨戶的住宅,商家,還有些不超過三層樓的低矮老舊建築。
賈東傑看上去跟往常不一樣,平時胡子拉茬的臉刮的幹幹淨淨,頭發也梳得整整齊齊,臉上是一副傲人的表情。他身上穿一件帶淡綠色條紋的新T恤衫,一條休閑長褲,腳穿一雙灰白色"狼牌"運動鞋,看上去不像是外出買菜購物,倒像是興致盎然地去郊外野餐。他把車窗放的很低,一邊開車,一邊哼著小調,一隻手放在方向盤上,另一隻手則放在車窗邊上打著節拍。昨夜餘興未盡的歡樂還洋溢在他的唇邊,靈與肉的滿足讓他笑逐顏開,更使他得意不已的是Sarah似乎越來越拿他沒辦法。現在Sarah對他就像是麵對一個糾纏不休的孩子那樣的無可奈何,生氣卻不動怒,最多咒罵幾句;抱怨卻又很快選擇淡忘,頂多皺幾下眉頭;威脅過分手,卻從來都沒有兌現過。賈東傑堅信用不了多久,他完全能夠把她捏得死死的,佳麗不就是這樣嗎?對付女人隻要方法得當,能應付一個,就能對付她們十個,說到底女人們的相似性更強些,那些高高在上的女人無一例外都有相同的弱點,總逃脫不出一眼就能被看穿的小心思。他想起佳麗,自然也就聯想到眼前的淑君。這個女人至今還沒給他惹什麽大麻煩,過去的種種擔憂,現在回過頭來再看,實在有點多餘,總之自己的恩威並施相當的成功,一切都沒超出他的理解和掌控。
Sarah坐在副駕的位置上,正轉過頭與坐在後座的淑君扯著閑話。她喜歡高高在上地跟人說話,尤其看到別人聆聽受教的謙卑樣子,心裏特別的受用。她最煩與人談興正濃的時候,對方的心不在焉和別人的插嘴打岔。此時,她聽到賈東傑在一旁哼著小調,氣就不打一處來。便忍不住的說:"啥事情讓你高興的忘乎所以,連唱歌跑調都不在乎?"
賈東傑正在興頭上,被她這麽一數落,口中的調調猶如一根魚刺卡在了喉嚨裏,咽又咽不下去,吐又吐不出來。他側頭衝著Sarah笑了笑,說:"我正為你們提供歌曲伴奏服務。啊……生活有多美好,你們應該歡欣雀躍,感激不盡才對。"
Sarah輕蔑的咧嘴一笑,說:"哧……跟你?我就沒指望過好日子,淑君,你說是不是?"
淑君被問得有點莫名其妙,不過她還是應付自如的說:"好日子是一種歲月綿長的幸福,我們連一時都把握不住,還奢求什麽好日子!"
"淑君的話我愛聽。唉!……我們的好日子又在哪兒呢?"
"或許過去的日子,相比現在算得上好日子,可我們並不稀罕,非要來到萬裏之外的異國它鄉,尋找所謂的‘好日子’,現在反而留戀起過去的日子,說來真諷刺!。"淑君一逮到機會就要發一通老騷,她也知道這種帶情緒的話並非都是事實,可她還是要說,生活沒把她逼得走頭無路算是相當的仁慈,如果再封住自己嘴巴,沒準真的會被逼傻逼瘋。她要一吐為快,"上海女人真的是太作,想一出是一出,反正家裏的男人都由著她們,寵著她們。"
"是啊,我也覺得過去的生活好溫暖,好美好,讓人懷念。"她側了一下身子,把臉對著淑君說:"唉!……我算是看明白了,那些寵你的男人才最可愛,他們會幹,會賺,會哄,會疼,巴望著與你長長久久的過日子,因為欣賞才會由著你,驕縱你,可是這樣的男人往往不受女人的待見。"說到這裏她有意停頓一下,用眼神瞟了一眼賈東傑,扮了一個怪相,又接著說:"而愛你身子的男人都是貪圖一時之歡娛。這些人老謀深算,知道隻要得到你的身子就能直抵你的心靈,他們才不會大費周章去欣賞你的靈魂。他們會裝,會吹,會編,會騙,這是快速擄獲女人的方法。不過得來的快,將來被他們拋棄的也快。他們吃準我們女人耳根子軟,身子骨軟,心腸更軟,不騙你,他們還能騙誰呢?可我們女人就是看不破男人這些小花招,小伎倆,或者是假裝看不破,實質是半推半就的順從。"Sarah自己都覺得有些意外,竟能把男人長篇大論的說上一通,像是在台上做專題發言。可她話雖說得頭頭是道,一旦事到臨頭,她還是忍不住犯女人屢見不鮮也屢教不改的老毛病。她不就是被眼前的男人擄獲上床的嗎?
賈東傑已經沒有剛才那副洋洋自得的神色,臉上的表情看上去有點凝重。他知道她們說得這些,話裏話外無不是針對他而來的,與其讓她們得寸進尺說個沒完,還不如適時反擊一下,於是他清了清嗓子開口說道:"其實不光是男人,同樣的話也適合女人。女人先用身子騙你手中的票子,再用虛情假意來攫住你的心靈,難道說我們男人不累嗎?……"
沒等他說完,淑君便截住了他的話頭,說:"你當女人是什麽啊!女人的善良美麗在男人的朝三慕四麵前永遠不堪一擊,就算宮裏佳麗三千,家裏揚貴妃再世,男人都擋不住小三的魅力攻勢,真搞不懂男人腦子裏整天想些什麽。所以女人要學聰明一點,至少要分辨的出什麽是真心和假意。"
Sarah對他們之間針尖對麥芒的較勁擊賞不已,尤其淑君說得那些話,她早就想說岀口來,隻是心存顧忌才有所保留,現在這話由淑君說出口來,她當然高興,不過她怕賈東傑生氣,說到底他這個男人心胸過於狹隘,撂挑子,尥蹶子的事情,他幹得同樣出色。於是她連忙轉移話題,改口問道:"淑君,你來了有三個星期了吧,感覺怎麽樣?"
"也沒什麽特別的感覺,都是些浮光掠影的體會,不值一提。總而言之,我還是喜歡上海,雖然那是一種一眼望得到頭的生活,可它帶來的是穩定的預期,而預期對我女人是如此的重要。不像在這裏,你永遠不知道接下來會發生什麽,更不知道將來會是如何?"淑君把車窗搖上去一點,攏了攏吹亂的頭發。
"我剛來的時候也是這樣,可是住的時間一長,現在反而覺得這裏有很多上海無法比擬的地方,我看用不了多久,你也會這樣想的。"
"但願如此吧,現在讓我最放心不下的就是自己的孩子,想起來就錐心刺骨的難受,恐怕難熬的日子還在後麵,所以我看不出這句'用不了多久’的話是否真會起作用。"淑君轉過臉去,兩眼盯著窗外,一談起自己的兒子,她不禁悲從中來。
"不要再談孩子了,我們已經到了大巿場。你們倆先下車。我去找車位,還是按以前約定好的攤位碰頭。"賈東傑一麵催促她們趕緊下車,一麵緊張的看著後視鏡。後麵的車似乎等得不耐煩了,連摁了幾聲喇叭。
下了車,淑君緊跟在Sarah身後往前走,根本分辨不出東南西北,隻覺得眼前到處都是人,那些剛來的人,臉上或多或少帶著興奮的神色;而從大巿場裏走出來的人,個個一臉笑逐顏開的滿足,手拿肩扛,滿載而歸。路上的車輛一輛接一輛,猶如蝸牛般爬行,還有隨處可見亂停亂放的車輛,無序喧囂的噪聲,混濁不堪的環境,胡亂丟棄的垃圾,一個標準第三世界社會的寫照。
她們倆一前一後,挨挨擠擠走了大約5分鍾,來到賈東傑口中的"指定地方"。Sarah叫淑君待在原地,她先去周圍轉轉,了解一下今天的市場行情,說完她便消失在人堆裏。淑君這才開始打量起周圍的環境。這是一個巨型的室內大巿場,呈長方形,跟一個足球場麵積差不多,四麵八方都有寬闊的通道通向外麵,方便人流和車輛的進出。現在正是人氣最旺的時候,摩肩擦踵,人聲鼎沸。淑君見識過的上海最大的"三角地"菜場,不過與它相比,簡直是小巫見大巫。這裏聚集著近百家大小攤位,整齊劃一排列著,縱向排列不下十排,兩排灘位之間有一條近3米寬的通道,可走行人。有的攤位生意興旺,攤前的通道被擠得水泄不通,寸步難行;有的攤位生意稍差些,通道明顯暢達無阻。最壯觀的還是後麵一排的海鮮攤位,一眼望去黑壓壓的人群一大片,人挨人,人附人,家家生意都特別火爆。
大廳裏,商家們都使出渾身解數推銷自己的商品,早點清空存貨也就意味早點收攤打烊,早點歡度周末。"Dollor!……Dollor!…… "嘶啞的叫賣聲此起彼伏。而買菜的人則一臉無動於衷的表情,他們這裏看看,那邊瞧瞧,看到自己中意的東西,便停下腳步,跟那些喊破喉嚨的人討價還價,當他們抱著一箱箱蔬果從人堆裏鑽岀來的時候,那種省下幾個銅板的幸福感,便明明白白地寫在了他們璀璨笑容裏。買東西是一大考驗,搬東西則是更大的考驗,一箱20公斤重的橙子,一個身強力壯的小夥子扛著都有點吃力,更別提那些贏弱的女子,於是來到菜巿場的第一件事就是租一輛手推購物車,這樣一來,本來通道上早已是人滿為患,再加很多人手上又推著一輛輛購物車,人和車擠成了一團,更加的擁擠不堪。
在這吵吵鬧鬧的地方呆上5分鍾,淑君就有點頭暈眼花,覺得來這裏一趟既費時,更費力,要不是生活所逼,她才不願意來這裏呢。過去她最討厭就去菜市場買菜。結婚以前,家裏人總是以學業為重的理由,不讓她踏足菜市場。結婚以後,買菜的事情她更是不聞不問。不喜歡去菜市場的原因,一方麵是因為那裏人員嘈雜,到處都是亂哄哄的無序狀態,另一方麵她看到有人為了杆秤的高下,為幾根蔥,一塊薑而爭長論短就來氣,菜市場就是孕育上海小市民的搖籃,她能躲多遠就多遠。不過外國的菜巿場倒是有點新鮮,至少剛才她還是這樣感覺的。
"這裏的人可真多啊,堪比上海春節時的菜巿場。"淑君對轉了一圈回來的Sarah說。
"那當然,每周趕集一次,你能說它不熱鬧嗎?不過來這裏全是些窮人,旦凡兜裏有點錢的,誰會跑到這種地方來受罪。"
"買這麽多東西,這一周下來能吃得完嗎?"淑君指了指從她們麵前經過的一輛購物車說道。
"像你這樣小鳥似的胃口,過不了多久就會變成老鷹一樣的厲害,到那時胖成醜八怪可不要怪我哦。"Sarah咯咯笑了起來,剛想接著往下說,卻又停住了。她朝四下看了看,然後壓低聲音說:"淑君,今天早餐吃了點啥?我看你吃了不少槍藥吧。"
"沒有啊,我隻是有感而發說了一通牢騷。"
"那好,你能不能告訴我賈東傑的表妹到底是個什麽樣的人?你在車上說的‘佳麗’就是她表妹,我就是你嘴上的那個‘小三’?"Sarah不加掩飾單刀直入的問道。
被Sarah這麽一問,淑君臉一紅,她暗暗吃驚,自己不經意的一句話,竟被Sarah記在了心上。她連忙說道:"怎麽會這麽問,難道他沒告訴你?"
"他那副鬼鬼崇崇的樣子,我才懶得問他呢。不過每次從上海寄來的航空信封上,我都明明白白的看到佳麗這個姓名。"
"這有什麽好奇怪的,她是叫佳麗。"淑君隨口說道,名字叫什麽無關緊要,這隻能說明他們倆來往信件比較頻繁而已,並不能就此認定他們之間的實際關係。而對他們倆的關係可不能說漏了嘴,"我剛才所說的'佳麗’‘小三’之類的話都是泛指,我不懂你為什麽老往自己身上攬。"
"如果你處在我的位置,也會這麽的敏感。"
"敏感不是壞事,可太敏感最終傷的是你自己。"淑君覺得說了這麽多,也該到此為止了,於是連忙改換了話題,說:"你今天這身打扮真好看,不愧是從上海灘走岀來的,現在我發現你越來越有魅力了。"今天Sarah穿的是一件粉紅色亞麻襯衣,一條緊身彈力牛仔褲,腳上是一雙輕便舒適的平底鞋,看上去風韻十足。
"你這是在罵我,還是在誇我,難道我以前不夠標致嗎?"
"以前到底如何?我沒發言權,不過你的品味很合我的口味,我喜歡…… "
"喜歡啥呢?說來聽聽吧。"她們身後忽然傳來賈東傑的聲音,不知道他是從什麽地方冒出來的,也不知道剛才她們倆的對話被他聽了去多少?
Sarah回過頭去,一言不發的打量著賈東傑,然後問淑君:"他穿衣服的品味,你應該熟悉,感覺如何?"
"哪當然…… "淑君剛想接過話茬表達讚賞之意,可話到了嘴邊吞又吞不回去,便不痛不癢的說:"隻要你喜歡就行,我的看法無所謂。"
"恐怕這個‘你’字得改成她,隔著十萬八千裏的還陰魂不散。"Sarah酸溜溜的說,話語中帶著一種莫名的無奈。
"時間來不及了,我們得分散行動,三個人先分工一下。Sarah負責采購,我做好兩點之間的搬運工作,淑君找一個空地,負責看管買來的東西。"賈東傑簡單明了地下達指令,儼然像一名戰場指揮員。
淑君並不完全理解他說的是什麽意思。三個人分工合作,用婆婆媽媽的話來表達就是這層意思,Sarah負責釆購,她挑東西可是一把好手,對行情也了如指掌。什麽東西今天貨源充足,這也意味著價格競爭激烈,降價的空間大。哪個攤位出售的東西價廉物美。又有哪個攤位老板好講話,容易殺價。砍價她可是把好手,這套軟磨硬泡的本事在上海就已經練就的如火純青,所以隻要她親自出馬,買來的東西絕對是既新鮮又便宜。淑君專門負責看管東西,而賈東傑則是做搬運工,把Sarah買下的東西搬到淑君那裏,這樣可以節省下租購物車的費用,最後等東西買齊,他再開車過來,然後就可以凱旋而歸。
中午時分,驕陽似火,天氣特別炎熱。淑君在市場入口處的對馬路,找了一塊樹蔭下站著。她名義上是看管這些剛買的東西,實則不過是無所事事而已。她從包裏拿出一塊手絹,不停揩著額頭上的汗珠,還不停的上下晃動著手絹,作出打扇的樣子。對麵沿著牆跟的陰影處,排列有幾十家露天攤位,那裏同樣也是人頭攢動,叫賣聲此起彼伏。淑君盯著一個人看。那人是個男的,高個子,戴著一頂圓邊草帽,身穿一件雪白襯衣,看上去打扮的不倫不類,但卻格外引人注目。隻見他來到一個攤位前,毫不猶豫的往人堆裏擠。不多時,他雙手拎著一箱橙子從人堆裏鑽了出來,帶著一臉的微笑,不料他剛走幾步,右手一滑,半箱子的橙子滾落在了地上。隻見十幾個橙子頓時四處亂滾。大家見狀都紛紛幫他去揀,可那位老兄卻呆立在原地,雙手作揖,點頭哈腰作為答謝,樣子滑稽可笑。淑君看了差點笑出聲來,連連搖頭,出門在外什麽新鮮事都能碰到。過了一會兒,那人把東西交給同伴後,轉身又去了下一個攤位,還是老套路,先是拚著命的往裏擠,不過這次他卻兩手空空的退了回來,臉上依然留著那副心花怒放的表情。淑君看在眼裏,心裏嘀咕說:"我們的人生何嚐不是如此呢,幾次大的進進出出,這輩子也就過去了,不過每次都能保持快樂的心境並不容易,能得到眾人的幫襯更是難得,你隻有投身其中才體悟到它的意義。"說到底,人生無非就是追求快樂和幸福,而普通人的幸福就這麽簡單,有吃有喝,一家人懷揣各自的夢想一起生活,編織成一個家庭的夢想組合;有苦有甜,大家彼此關愛互助,從中領略各式各樣的生活況味。可淑君連普通人的幸福都沒有。她甚至在想隻要一家人能生活在一起,就是讓她天天跑菜市場,她都毫無怨言。她好生奇怪,自己怎麽忽然冒出這種不可思議的念頭。
時間一點一滴的流逝,淑君麵前的東西也越堆越多,這都要歸功於賈東傑一趟趟來回的搬運。淑君看到他彎腰駝背地抬東西的樣子,心裏覺得又好氣又好笑,還不免又有些好奇,為什麽這個男人到了Sarah手裏就這麽的溫順聽話呢?在上海,佳麗隨便叫他做什麽事,他都是一副心不甘,情不願的樣子,根本不屑於幹這等賣力氣的差事。淑君心裏嘀咕著:"對待男人太文質彬彬不行,男人皮實,絕不應該慣著他們,佳麗就是太順著他,才會落得如此下場。"可一想到賈東傑在毒日頭下揮汗如雨的樣子,她又不免產生少許的憐憫,她自言自語地問自己:"Sarah會不會有這種感受,還是覺得這一切都來的理所當然?"正當她胡思亂想的時候,忽然在她眼前閃過一個熟悉的身影,隻見賈東傑又抬了一箱東西走了過來,一副十分吃力的樣子,她趕忙迎了上去。
"這一箱香蕉挺重的,足足有25公斤。"賈東傑喘著粗氣在東西放在地上,用手背擦了一下頭上的汗珠,擠出一絲笑容。
"那我們一起抬過去吧。"
"不用,我一個人能行!"
當他再次把香蕉放在地上後,無不高興的說:"今天買了不少東西,可以滿載而歸了。"
麵對這麽多東西,淑君卻麵露難色,自己胃口就這點兒,就算十分之一分給她都吃不完。於是她說道:"怎麽買這麽多?我二個星期都吃不完這些。"
"哎,著什麽急啊。到了國外,誰的胃口不是越吃越大,隻要你不怕胖。"他邊說,邊向四周瞧了瞧,說:"該買的……差不多都買了……就快完了。Sarah去那邊的海鮮攤位轉轉,丹丹托她買點魚、蝦之類的海鮮,聽說明天有朋友來看她,是不是有這回事?"他見淑君點了點頭,接著問道:"你們倆剛才談了些什麽?"
"剛才?我不知道你指的是什麽時候。"淑君當然知道他指什麽,可她假裝不明白,跟賈東傑單獨相處本來就不自在,更不想跟他談什麽嚴肅的話題,所以盡量扯些不著邊際,無關痛癢的話。
"嗨,就是我去停車的那段時間。"賈東傑不自然的瞟了她一眼
"哦,她問你捏造出來的那個‘表妹’到底長啥樣子?"
"她真是用‘捏造’這二個字?"
"你怎麽就這麽在乎這些呢?早知如此,當初為什麽要瞎編亂造呢?"
"真說了?"
"為什麽不如實回答呢,Sarah早晚都會知道,有啥好隱瞞的。"
"沒說‘表’以外的話題?"
"你倒是跟我講講,你和佳麗還有什麽話題可說?其實這些事情你應該親自告訴她才對,這要比我背後告你一狀來得更合適。我可告訴你,下一次你決對不會這麽走運,我可是有言在先啊。"淑君把臉轉向一邊,她可不想讓Sarah撞見他們倆人嘀嘀咕咕的樣子,更何況這種車軲轆話說多了也沒意思。
賈東傑側過臉看了看淑君,似乎對她的話十分滿意,接著笑迷迷的說:"我知道你還是顧及我的麵子的,作為投桃報李,我前幾天寫信給佳麗,說你整天忙忙碌碌的上學,打工,看上去挺開心的,免得她擔心。"
"我的事情用不著你來操心,你還是想想如何誠實的麵對佳麗,對過去的事情總得有個交代,包括你欠的學費,我真不願意再提這種有損顏麵的事情。"其實催他還錢,這對淑君來說也是件壓力山大的事情,一提起錢,賈東傑總擺出死豬不怕開水燙的神色。對於這種人翻臉跟他來硬,效果不一定有效,來軟的則更加的天方夜譚,不軟不硬?看他現在那副表情,她根本就不抱什麽希望。
一說到錢,賈東傑就一臉的不高興。現在他最缺的就是錢,混到這份上不就是因為沒錢所造成的,有了錢,他就可以隨心所欲的做很多事情。他想揚眉吐氣一回,在所有認識他的人麵前露一露臉,掙回點臉麵,這窩囊氣實在是受夠了。他剛想開口為自己辯解,卻發現Sarah手裏抱著一大堆東西步履蹣跚地走了過來,這下他根本顧不上回嘴,急急忙忙迎了上去。
車開回家的時候,賈東傑十分高興,像是喝多酒似的侃侃而談。高興的原因不外乎跟錢有關。車子後備箱裏塞滿了買來的蔬菜和水果,看似堆的滿滿的,可每一樣都花不了幾個銅板,其中一箱香蕉還是攤販免費送的,所以這些東西統統加起來也不會超過$40。他到家先得把那些看上去個大的,新鮮的,一個個挑出來,先留給自己。接著把剩下的分成8份,$15一份,每一份裏有橙子、香蕉、蘋果、蕃茄、生菜、花椰菜、辣椒,還加上一個甜瓜,蔬果齊全,價格便宜。這些東西若是從超市購買,至少得花上一倍以上的價格。這樣一算下來,這趟出門買菜,除了自己出點汽油費和體力之外,他們倆人一個星期吃的基本可以免費,隻要再買點葷菜即可。對於那些租客來說,$15居然能買到這麽多東西,而且還送貨上門,實在是一件省事省力省錢的大好事。可是事情過後,人們不免尋思:"何不幹脆所有的費用平均分攤,然後收點汽油和勞務費用不就完了。現在弄得像是做買賣似的,真有點讓人接受不了。
"淑君,你在上海是否去菜市場買菜?"回來的時候,Sarah和淑君一起坐在後座。
"基本不去,每天早上都是由我老公負責買菜,買早點。做這些事情,他可來勁了,根本用不著我來操心。"
"這也不是一件新鮮事,隻要在上海街頭走走,人們立馬就知道是怎麽回事。"她遞給淑君一根香蕉,"上海男人真打起小算盤來,我們女人隻能是幹拜下風。"
"像你這樣在生意場上摸爬滾打的人都有如此感概,那我一定輸的更慘。"
"嗨,有啥慘不慘的,都是一家人,就像肉爛在鍋裏一樣,不像我…… "
"不好,車後跟著一輛警車!"還沒等Sarah把話說完,賈東傑就忽然叫了起來。
淑君這才聽到後麵有警車嗚笛的聲音傳來。
原創作品,未經同意請勿轉載。謝謝!
北美楓葉正紅,又有閨蜜相聚,沈香真是好事連連。趁著大好秋色,好好放鬆一下自己,享受自然美景,朋友之情,美食佳肴。我們引頸期待著讀你的佳作。順祝秋安!
淑君到澳洲都三周了,好像她跟Sarah 相處還可以。我忙錯過了藍山前麵的章節,但願不要再錯過藍山的精彩故事。跟讀~
其實寫小說對我來說一點都不苦,我這個"菜鳥"完全是樂在其中,想想也是,這麽多人的命運都掌握在自己的手上,沒有比這更爽的,更何況有朝一日還有"洛陽紙貴"的可能,到時候請你坐頭等艙。哈哈哈……都是些玩笑話,不過有你在文城確實讓人感到溫暖,也挺開心的!謝謝菲兒的支持和鼓勵!祝周末快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