臨睡前,Sarah把一個袋子交給淑君,袋子裏有一本舊版的大悉尼地區地圖,還有她以前留下的找工資料,有厚厚一大遝,包括找工線路圖,剪報和其他找工信息。雖然這些資料大都零零散散,用的紙張尺寸、質地都不一樣,寫的字扭扭歪歪,筆跡也不盡相同,但總的來說還行,能看個大概,不過最有用的是找工線路圖,這些圖畫的大多是商家較為集中的區域,有的連商家的名字也寫的一清二楚,從字裏行間能讀到他們的那份努力。更可貴的是,Sarah居然把這些東西都保留下來,還拿出來分享給後來的人,這是另外一種鄉情,讓人有一種莫名的感動。大家出國留學都不容易,很多人甚至舉債出國,為的是拒絕平庸,改變命運;為的是給孩子創造一個公平自由的環境;為的是讓有限的人生擁抱無限的世界……可是一旦踏出國門,就得付出一輩子的代價,而且是一條不歸之路,生存,還債,存錢,交學費,提升生活品質,讀學位,辦居留身份,找一個好工作,把家人接來團聚,生兒育女,買房置業,出人頭地……這是一條看不到盡頭的路,而這一切都得靠一份實實在在的工作來支撐,有時一份不起眼的工作也能撐起一個遠大夢想。
有了這些東西,讓她們信心倍增,似乎覺得有一大堆誘人的工作專等她們輕輕鬆鬆的來入職,就像采摘熟透的桃子那樣的輕而易舉。她們仿佛看到一遝遝花花綠綠的澳幣在眼前晃動,晚上做夢也能聽到銅錢的叮當聲響,從夢中笑醒,甚至還有更多超乎她們想象的事情發生。這裏的一切都在為她們敞開熱情的大門,前途一片光明。
晚上,她們又以這些圖為藍本,進一步量化她們每天要走的路線,找工的區域。還定下每天每人至少達到20個找工目標。丹丹做得更加詳細,每次回家還要寫《找工日記》,把找工時碰到的困難,遇見的人和事,自己的感想和體會,她們倆各自的表現和趣聞軼事都一一記在日記裏。一個多星期下來,有趣的事情記下長長的一大串,淑君看了也忍不住笑出聲來,可一想到自己每天累死累活的努力到頭來都是白忙活一場,就再也笑不出來了。
她們早上八點就出門,跟著上班族一起擠火車,到站下車後,倆人便分頭行動。丹丹膽子大,衝勁足,路旁的商店、餐廳、旅館、工廠、倉庫,凡是她認為可以進去試試的地方,她都不會輕易放過。那些還沒開門營業的商店、餐廳暫時沒法聯係,不過沒關係,回來的時候再問也不遲。丹丹處處顯得曆練老成,做事總是認認真真,見到陌生的人一點不害羞,不亢不卑,先說明來意,問明情況,然後再推銷自己,不管有沒有機會,最後她總是大大方方留下自己的聯係方式,用丹丹的話來說,就是爭取每次機會,懷抱每份希望。
然而淑君的表現卻遠遠不如丹丹。她每到一個地方,總要在大門口躊躇不決好久,二種聲音在她頭腦裏糾纏不休的打來打去,一會兒"進去問一下"的聲音占了上峰,一會兒又整個反轉了過來,最後"進去"也是進的很勉強,"不去"還得找一個自我安慰的理由,路過不就等於到過,到過相等於問過,問過麽?……哦……差不多等於是20分之一的目標。丹丹再努力,其結果還不是跟自己一個樣。其實她也不想玩這種"精神勝利法",可開口問人要工作,這跟饑民餓著肚子討口吃的又有什麽區別呢?一想到自己淪落到討生活的境地,簡直叫她無地自容,滿懷的信心就像陡峭的山坡,一遇大雨就會滑坡塌陷。
幾天下來,淑君總是表現得羞羞答答,畏畏縮縮,好像找工跟她沒多大關係似的,更可氣的是她居然還搬出一大堆的借口來唐塞,什麽這家店鋪看上去冷冷清清,並沒有招人的跡象,那家商行門檻太高,另外一家工廠如同家庭作坊……丹丹聽了,覺得好氣又好笑,說:"我的大小姐,你這是在挑肥揀瘦的找對象嗎?看來你還沒到為生計發愁的地步,真到了山窮水盡的地步,我看你怎麽辦?"
早上出門時,她們倆身上都帶著20份工作的簡曆,可每次回到家,丹丹還得再寫一些,湊足20份,以備明天之需。可淑君帶出去多少,居然一份都不少帶了回來,還振振有詞的說:"別人又沒有開口向我索要,我總不至於死氣白咧的硬塞給人家。"可她心裏在罵自己沒出息,"決心下的比誰都堅定,可結果呢?自己生來就是孔乙己的命,可為什麽還要裝出自命不凡的樣子,來自取其辱,真是丟人!"現在她反而羨慕起那些過去幹體力活的人,他們至少實事求是,無所顧忌,根本用不著這樣的忸怩作態。
有一次,淑君終於鼓足勇氣剛走進一家公司的大門,一位看似接待員的中年大媽接待了她,問她有什麽事需要幫忙?淑君遲疑了片刻,本來是想問這裏有沒有職位空缺,可說出口的竟然是去火車站應該走哪條路。這位澳洲大媽看來還挺熱心,先在紙上畫一張去火車站的線路圖,然後又帶著她來到街角,一邊用手比劃著,一邊耐心地說個不停,生怕淑君沒聽懂。可是淑君根本就沒在聽,她在心裏也在不停的笑話自己,笑話自己的膽怯,笑話自己的愚蠢。丹丹在街對麵看到這一幕,心裏直犯嘀咕,"這又是在鬧哪一出啊?"等那位大媽轉身離開後,淑君這才說出事情的原委,丹丹聽了咯咯笑個不停,說:"我的大小姐,你這是在沒有找事,可不能這樣平白無辜的折騰人。我得把日記上的"趣事欄"改成"糗事欄",並給你好好記上一筆。"
淑君漲紅著臉,用食指在眼前一晃,笑著說:"不許添油加醋,否則的話…… "
"怎麽……我問你做菜要不要添油加醋?"丹丹立刻截住她的話,"哼,筆在我手裏,我愛怎麽寫,就怎麽寫!"
等淑君再看到這些文字時,自己也笑的直不起腰來了。
又有一次,淑君走進一家倉庫,迎麵碰到一位樣子和善的老頭,這次她總算硬著頭皮開了口,不知是淑君說話的聲音太輕,還是那老頭耳背,反正說了好幾遍他都沒聽懂,性急之下,淑君從包裏掏出自己的簡曆,這下老頭才晃然明白,於是叫她在房間裏坐一會。淑君心中竊喜,今天總算有點意思,可以揚眉吐氣一回。她坐在沙發裏東看看,西瞧瞧,感覺眼前的一切猶如春風來臨般的溫暖可親。不多時隻見那老頭領著一個華人模樣的年輕人走了進來,年輕人上下打量著淑君,然後用上海話說:"對不起,我們老板要我轉告你,目前這裏沒有職位空缺可提供,你還是去別處問問吧!"淑君頓時漲紅了臉,這是她這輩子聽過最讓她無地自容的上海話。她連告辭的客套話都忘了說,低頭轉身急匆匆跑開,跑到大街上,她真想痛哭一場。可是這又能怨誰呢?出來討生活,就得忍受別人的拒絕。淑君不怕被拒絕,這話要是由那個老頭說出口,她當然能接受,可偏偏來的是一個上海人,叫她這張臉往那擱啊!
走在找工的路上,淑君經常遇到學生模樣的中國人。他們成群結伴地找工作,仿佛幽靈似的到處東轉西晃,疲憊、沮喪、無助寫滿了他們臉上。這些年輕的男男女女,淑君一看便知道他們是從什麽地方來的——上海人,北京人,福建或廣東人,而這些人偏偏又以上海人居多。看到他們那副狼狽相,淑君便情不自禁地聯想起了自己,自己何嚐不是一臉的倦容,零亂的頭發,曬黑的皮膚,皺巴巴的衣服,拖遝的腳步。路上的這些人說來也真是奇怪,眼神永遠帶著幾分遊離不定的緊張,看上去既親切熟悉,又顯得那麽的冷漠陌生,熟悉是因為大家有著相同的肌膚,相似的著裝,對方知道你在做什麽,你也知道他們來這裏幹什麽,大家仿佛正在幹一件心照不宣的事情。陌生是因為大家的嘴巴都像是貼了一張封條,死活不開口,眼睛也不朝對方多看一眼,尤其是那些怕難為情的女生更是奇招頻出,見到迎麵來的人,有的羞怯的低著頭走路;還有的轉身假裝看著櫥窗;也有的低頭在包裏翻找著東西;更有的幹脆故意橫穿馬路,像躲避瘟神似的。
要躲避的還有澳洲的太陽,火熱的陽光讓淑君叫苦不迭。尤其是臨近中午,走在大街上,頭頂仿佛懸著一隻巨大的火爐,走上5分鍾就覺得火辣辣的難受,呆上半個小時,準叫人頭暈眼花,大汗淋漓,熱得真讓人受不了。這對於剛來的上海女孩是個實實在在的考驗,她們從沒見過這麽厲害的太陽。上海天空中掛著的一輪太陽,永遠被一層薄薄的霧靄包裹著,仿佛被罩上了一層紗巾,無精打采的如同瞌睡的眼睛,這是一種悶熱,悶得叫人喘不過氣來。
除了毒日頭外,走路也是一大挑戰。澳洲地廣人稀,有時一大圈走下來,街上的人見不到幾個,更別提什麽找工作了。淑君在外一整天,回到家裏是又饑又渴,累的雙腿像灌滿了鉛似的。以前在上海並沒有這樣的感覺,她可以一口氣從四川北路一路逛到淮海西路,一點都不覺得累,反而樂此不疲,其樂無窮。這一路上有成百上千家商店可以逛,有無數的櫥窗可以觀賞,有人山人海的熱鬧可以看,還有不知其數吃的喝的。累了乏了,到處都有歇腳的地方;餓了渴了,進飯店就能飽餐一頓,盛饌之後,又添了幾分神氣,接著再逛;如果這個星期玩得不夠盡性,沒準下個星期接著再來。可現在呢?周圍的一切都似乎與她無關,自己的存在簡直就是個多餘。她進商店不是去消費,去飯店不是為了吃飯,那些走過的路,她更是不願意再走上第二遍。這樣的國外生活好過嗎?
現在淑君的睡眠特別好,晚上倒頭就睡,一覺睡到天亮,然後鬥誌昂揚走出家門。可是回來的時候,總免不了蔫頭耷腦,無精打采,累得直想躺下休息。到家第一件事就是衝進廚房,先咕嚕咕嚕喝一杯涼水,在嘴裏胡亂塞幾塊餅幹,然後癱坐在椅子上,再也不想站起來,如同一個在農田裏幹農活的農婦。這樣的國外日子好過嗎?
早上出門時,她上身穿著一件外套還嫌冷,可是到了中午,穿一件短袖襯衣都覺得太熱。外套不是塞在包裏,就是拿在手上,還有混身上下透露出的疲憊和沮喪,看上去活脫脫的一副敗下陣來的模樣。從前她哪會有這等的狼狽相,出門見人總先對著鏡中的自己容眸流盼,打扮得光豔可人才放心,唯恐有失上海人的體麵。可現在呢?皮膚曬得黑不溜秋,亂蓬蓬的頭發一大把紮在腦後,臉上汗漬斑斑,穿著更是隨便,一副邋遢的中年婦模樣,對著鏡子都不忍直視自己,於是幹脆眼不見為淨,放任自流。這樣的國外生活好過嗎?
回到家裏,情況或許變得更糟。過去下班回家,熱飯熱菜,外加一張熱情洋溢的笑臉相迎。她高興時還能賞個笑臉,誇獎個幾句,可萬一哪天惹毛了她,耍起小姐脾氣一點都不比隔壁大媽來得遜色。可現在呢?沒人伺候倒是其次,熱飯熱菜也能勉強湊合,可吃來吃去就是這老三樣,青菜、雞蛋、雞翅膀,吃得她都倒了胃口,甚至看到像雞毛之類毛茸茸的東西都發怵。這樣的國外生活好過嗎?
出國以前,她總認為國外遍地是黃金,隻需輕輕的舉舉手,抬抬腿,便會有大把的金錢自動落入自己的腰包,哪知道事實並不是這回事。這裏根本就沒有苦讓你吃,現在她才真正體會到吃不到的苦是什麽滋味,它要比吃得到的苦還要苦。雖然自己身上帶的錢沒有像流水那麽快的花完,卻跟手中緊攥一把沙慢慢的漏掉差不多,隻要時間足夠長,其結果都一樣。如今她每用一張鈔票都要算計再三,不亂花一分錢,但不亂花不等於不花呀,如果再沒有錢進口袋的話,剩下的隻有投降認輸一條路,那這輩子就別再心存指望了。更要命的是淑君的信心也隨著她的錢包一天天癟了下去,壓力就像一條餓狗緊隨其後,如影隨行,以至於茶飯不思,心思重重。這樣的國外生活好過嗎?
這樣的生活還不如一走了之算了,繼續回醫院重操舊業,這輩子她哪裏吃過這種苦,遭過這種罪。可衝動之後,靜下心來想一想,這樣做未免太丟人了,如果就這樣打道回府,這輩子算是徹底完了,被別人看不起還不要緊,要是被馮子健看扁了,那就再別指望在他麵前抬頭挺胸。這不僅僅是金錢和麵子上的損失,還有……還有……有太多的還有,淑君真的不敢往下去想。
現在淑君每天的生活,正如丹丹所作的那首詩所描寫的那樣,"一日之計在於晨,豪氣幹雲出家門。四處求職皆無望,一身疲憊入夢鄉。",可即使是這樣的日子,她也得硬著頭皮過。這些天來,她們走遍了北岸——下至北悉尼,上至康士比,還坐著巴士去了北海灘,幾乎把整個北部都跑遍了,按丹丹的說法就是"地毯"式的掃了一遍,但工作依然沒有著落。悉尼北部本來就是住宅區,工作大多集中在服務性行業,製造業少的可憐,再加上偏偏又碰上經濟不景氣,工廠、商家大批的倒閉,銀行利率飆升至17%,而在這個節骨眼上又來了這麽多中國留學生,真可謂是"屋漏偏逢連夜雨"。所以她們每天東奔西跑找工作,換來的是一次次的失望。已經不記得被人回絕過多少次,也記不清留下過多少電話號碼,更記不清走了多少路,除了工作沒找到,信心不斷受挫之外,其它收獲倒是蠻多的,去過一輩子都不想再去的地方,見到這輩子無緣再相見的人,還有臉上一條條曬紅的印記,腳上一個個的水泡,都是一枚枚戰功卓著的勳章,如果這也算是一種傲人的收獲。
一天中午,她們找工路過一個街邊公園,正好趕上吃午飯時間,於是她們便走進公園,來到一處樹蔭底下,在草地上坐了下來,這裏真是一個好去處。丹丹從包裏把帶來的三明治和蘋果拿了岀來。
公園裏環境優美,綠樹成蔭,幽靜舒適,喁而能聽到幾聲鳥囀聲,清脆婉轉,悅耳動聽。"這個公園真美,坐在草地上舒服極了,再也不想站起來。"淑君說完,左顧右盼地張望了一下,見四周闃無一人,便趁勢仰麵躺了下來,望著白雲悠悠的藍天,感歎的說:"一身疲憊入公園,林蔭鳥鳴慰我心。世人皆知人生苦,偷得片刻好時光。躺在這裏除了想吟詩作賦外,最想做的事就是出家當尼姑,勘破紅塵,與世無爭。"
"我們的大醫生怎麽作起詩來了。"丹丹咯咯笑個不停,把身子挪到她的身邊。
"有什麽好稀奇呀,整天跟你們這些才女在一起,不會作詩也會吟。"
"啥時候跟我介紹一下你的閨蜜佳麗。"
"好呀,她的故事可多著呢…… "
"不過現在不行,我們今天的事情還沒完成。"丹丹打斷她的話,因為她知道不這麽做,淑君一定滔滔不絕地講個沒完。她停了一會兒,想了想說:"既然大醫生吟唱出這麽好的詩句,我也獻醜一首,涼風徐徐來,鳥鳴聲聲悅。樹下二閑人,有負好時光。"
淑君急忙坐起來,撅著嘴說道:"你還讓不讓人休息了?人隻有吃飽喝足休息好,才能繼續上路,雖然今天肯定又是白忙一場。"
"哎——淑君,你怎麽像是一隻泄了氣的皮球?我沒料到你會如此的心情低落,當初你是怎麽立誌當一名醫生的?"
"誰會料到人生會走到這一步的呢,早知如此,還不如中學畢業直接進菜市場當個賣菜的,心理壓力也不會這麽大。"淑君一邊說,一邊掏出手帕擦著頭上的汗珠。
丹丹咯咯笑個不停,說:"你這話說得真逗,還挺讓人浮想聯翩的。你看哦,房間裏Sarah是賣海鮮,你再來一個賣菜的、Mark當廚師做菜,賈東傑搞外貿銷售的,這一條龍的活不就都齊了嗎?我可……不摻和……進來。"丹丹笑的前仰後合。"
"哎喲喲……在你嘴裏牢騷話都能改頭換麵的說成了笑話,這本事怎麽學來的?"
"這還用得著學嗎?生活本身教會我以苦為樂,苦中作樂。"說完丹丹把一個三明治和一隻蘋果遞給淑君,說:"我覺的發牢騷不會給我們帶來任何好處。人生不可能重新來過,過去的永遠代替不了現在,更替代不了未來。淑君,我們都要勇敢些,往前看!"
"你總是說得頭頭是道,讓人無可辯駁。"淑君從包裏拿出二瓶水,把其中的一瓶遞給丹丹,說:我也知道發牢騷於事無補,可為什麽人還是一如既往的抱怨,其實就是給自己減減壓,說實在的我內心的壓力挺大的,我本以為你會體諒我的呢。"
"我們都是女人,又在一起患難與共,我怎麽會不體諒你呢?我隻是擔心一旦讓抱怨成為一種習慣,就會使我們心煩慮亂的迷失自我,不知所從。我可不想成為一個怨婦。"
"我們這樣的處境不熬成個怨婦才怪呢。上海男人真不是東西,走南闖北也要我們女人來打頭陣。"
"是啊,罵這些沒出息的男人何其的痛快。"丹丹咬了一口三明治,細嚼慢咽的吃了起來,可她越嚼越慢,像是在想著心事,過了一會兒,她接著又說:"唉!……我是沒資格再說什麽抱怨的話,生活給我什麽,我都得默默接受,就是一張地獄入場券,我也要歡天喜地的笑納。所以跟我相比你已經夠幸福的了。"
"哎——你不是說我們倆都是天之嬌子,現在怎麽又不承認了?"
"對不起我的言不由衷,在公開場合我又能說什麽呢?可話又說回來,你確實很幸福,至少回上海還有個溫暖的家等著你。可我呢…… 你要是我的處境,或許比我更加的勇敢。"
"丹丹,你說的我好難過呀,我們不提這個了吧。"淑君的心在隱隱作痛,她感到再這樣說下去,丹丹一定難過得不能自己,於是她趕忙改換了一下話題,說:"今天又有什麽事可以上你的糗事榜,你記下的那一長串的糗事,像不像市場上賣的一串串洋澄湖大閘蟹,個個都是張牙舞爪。"淑君嗬嗬笑了二聲,她知道這句話並不好笑,可她一時半會兒也找不到更好笑的話,來逗丹丹開心。
"今年上海的大閘蟹算是吃不著了,不過沒關係,我們有這個…… "丹丹晃了晃手裏吃剩一半的三明治。
"看到難以下咽的麵包就沒了胃口。唉!上了賊船,才知道夾岸的春色有多麽的美好。"淑君皺著眉頭又吃了一大口三明治,說:"要是我們還呆在上海,說不定現在吃得是鮮美的大閘蟹,你說是不是?"
"怎麽又來了,真是無藥可救!"說完丹丹站起身來,抖了抖身上的麵包屑。忽然,她看到地上有許多的殘花敗葉,於是露出一絲笑容,說:"淑君……我們現在就像地上的紫楹花瓣,當初在樹上迎風怒放的樣子是多麽的美啊。不過等來年春天,又是爭奇鬥豔十月花,紫楹依舊笑春風。"
"春風一吹,花自然而然的就會綻放,可我們的春天又在哪裏?"
"春天就在前麵,等風來,不如追風去,我們還不快走呀!"丹丹笑迷迷做了個拉人的動作。
淑君真弄不懂,丹丹怎麽不知道世上還有"憂愁"二字。照她剛才吐露的心事,她應該愁上加愁才對啊,可是在她身上永遠有一種激勵人的力量。淑君似乎又來了精神,從草地上站起身上,在自己的身上輕輕拍了幾下,說:"借你吉言,希望我們下午一定能馬到成功。"
與自己瞻前顧後,怨天尤人相比,丹丹卻表現得非常成熟。這些天來,淑君對丹丹有了更多的了解,她是一個性格堅強,做事又有彈性的女人。有時我們觀察一個人成熟與否有很多的視角,就拿出國這件事來說,接受現實,融入現實和改變現實,才是一個心智成熟的人應該有的品質,不做到這些而奢談成熟,無疑是對成熟的一種曲解。這些天來,丹丹同樣遇到過遭人拒絕的窘況,還曾冒出過打退堂鼓的念頭,也有身心疲憊的勞頓,更有一分錢掰成兩半花的日子。可是她卻默默的承受,無怨無悔的堅持,不是她沒怨氣,隻是她知道再多的牢騷都於事無補,與其讓怨氣、怒氣撓亂心智,還不如接受現實,做現實的朋友,然後超越現實,實現自身的人生目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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麥子來悉尼留學的時候,各方麵的條件都好了很多,除了自己兜裏有積蓄之外,自己的另一半也能陪伴在身邊。其實我們當時缺的正是這二樣。但不管怎麽說留學不是一條輕鬆容易的事情,每個人付出的代價不盡相同,感受卻相當的一樣,希望我能把這些相同的感情寫得更精彩。謝謝麥子一直惦記著我的小說!怎麽說呢,雖然我們倆沒能在同一條戰壕裏相遇,卻在同一條戰壕裏呆過,我一樣深感榮幸,握手!謝謝麥子一如既往的支持和鼓勵!
我們那時出國留學真是不容易,什麽都得靠自己,真正做到了白手起家,現在回想起來依舊感慨萬千,所以想留點文字。海風姐和梧桐兄都說寫作最好寫自己熟悉的題材,這點我深有體會,你隻有先感動自己,才能感動別人。這輩子從不喜歡賭博,人生也隻賭過三次,娶妻,出國和買房,而且都順順利利的,所以才過的開心自在。歡迎菲兒以後到澳洲旅遊,不過最好順便去一趟新西蘭南島,那裏的景色非常的美麗。謝謝菲兒一如既往的支持和鼓勵!祝周末快樂!
出國打拚真是不容易,藍山兄的文寫得這麽真實,這麽好,果然是有因為有生活的曆練。一路走來,你們伉儷好棒,最後還培養出了一個那麽出色的女兒,我記得你原來寫的婚禮致辭。澳洲真美,要不是太遠,又因為要經常回國看老人,早就想來澳洲旅了!:)
周末快樂!
小說中配的幾張照片是前幾天剛拍的。悉尼的北海灘到處都是一片美麗的海邊風光。謝謝菲兒一如既往的支持和鼓勵!祝周末快樂!
藍山兄這篇的圖也配得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