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家裏,淑君先上床補個覺。醒來之後,她趁廚房沒人的空檔,去那裏煮了一碗菠菜香腸雞蛋麵。在上海淑君不怎麽愛吃麵食,現在她沒有更好的選擇,不喜歡吃也得吃,不過這碗麵她覺得做的還不錯,並沒有想象中那麽難以下咽。她一邊吃,一邊想起過去在上海常對兒子說的那句話:"寬寬,餓你三天三夜,你就不會再挑三揀四了,什麽東西都覺得好吃。"現在這句話仿佛回旋標似的應驗到了她自己身上,真是一大諷刺。事到如今她不得不對現實低頭,對現實低頭決非隻有吃飯這一樁,但恰恰在吃這件事上,淑君是最不願意將就的,可那又能怎麽樣呢?她心裏想:"現在一切開銷能省則省,每天的一日三餐,方便、實恵、扛餓必須放在首位,而營養、偏愛、習慣統統退居次要的位置。如果一時半會找不到工作,節衣縮食將成為必然,成為無了無休的生活常態,但隻要有一份工作可幹,處境就會反轉,到那時再隨心所願也不晚。"
正當淑君把碗裏最後一口麵湯喝完的時候,Sarah從外麵走了進來。她一見到淑君,馬上走了過來,一屁股坐在她身邊,撅著嘴,一臉的不高興。淑君看她氣鼓鼓的樣子,打趣的說:"出門還好好的,外麵給狗嚇著了?"
"哼……狗我才不怕呢,可有的人比狗還可惡。"
淑君聽了咯咯一笑,剛想接她的話茬,忽然看到賈東傑臉色鐵青走了進來。他也不朝淑君那邊看上一眼,便徑自走到水槽邊,一言不發地埋頭刷洗晚飯留下的鍋碗瓢盆,一時間霹靂乓啷的碰撞聲響個不停,好像他專找手上的東西撒氣似的。淑君心裏明白,他們倆準又在鬧別扭了,為了避免尷尬,她連忙改換話題,對Sarah說:"是不是在外麵走累了,我說點好玩的給你聽聽怎麽樣?"
一聽淑君要說學校裏的見聞,Sarah便來了興致,說:"好呀……好呀…… "
淑君把今天所碰到的人和事籠統的說了一遍。當說起坐車途中的一路風光,尤其是列車經過悉尼大橋所帶給她的那種新奇和興奮的感覺時,Sarah便在一旁不住的搖頭,笑話淑君像鄉下人逛外灘那樣的土裏土氣。當說到蒙派克公園裏驚魂的那一刻,Sarah笑著說:"流浪漢不吃人,隻是身上邋裏邋遢,體臭難聞吧了。"還不忘叮囑一句以後不要在那裏多停留。當引用那個姓賴的說什麽"錢就是上海人的親爹親娘,就是馬路天使。"Sarah更是笑得前仰後合,連連稱道那位姓賴的老成見到,說話針針見血。
"有什麽好笑的,錢對於每個人來講就是親爹親娘,我們不都是奔著親爹親娘來的嗎?"
"淑君,我不是說這句話不對,隻是笑這個比喻太形象了,你那個老賴好幽默呀。"她一邊說,一邊又咯咯笑了起來。
"你這話說的更幽默,這聲老賴叫的好,他還真有點死皮賴臉的樣子。"淑君也跟著笑個不停,"不過這人還有點自大,初次見麵就把別的同學貶損的一文不值,好像沒什麽人可以入他的法眼。"
"很多上海人都是這副德行…… "
"拜托啦,你管別人幹嘛。他好像覺得跟他們分在同一個班上課,是件不光彩的事情。不過當他知道我們倆分在同個班級,我看他蠻開心的。"
"聽你這麽一說,好像隻有你他還願意搭理似的。哎——他會不會看上你了?"
"不會啦,這種人就是沒事尋開心。我們聊了這麽長時間,他也沒打聽過半句我私人的事情。"她覺得Sarah這句話問的很唐突,人又不是視覺動物,哪有帶著這種動機與人相處的呀。
"這個老賴還真不賴,不像Jack一見到我就兩眼放光,虛寒問暖,活像個查戶口的。"
"那你為什麽不反過來查他的戶口?…… "
"呯!"的一聲,賈東傑正在洗盤子的手一滑,盤子落在水槽裏,嚇了大家一大跳。"查戶口?"賈東傑心裏咯噔一下,一股涼意躥到了後頸窩,這個字眼今天已經出現了二次,剛才發生的那一幕還宛然在目,怎麽又提起這檔子的事情了。
晚上他們倆吃完了飯,照列一起外出散步,這是他們每天生活的一部分,也是一段快樂時光。那句話怎麽說來著,"飯後走一走,勝似活神仙。"賈東傑常常把它掛在嘴邊,如今他覺得自己就是一個"活神仙",有一份穩定工作,有一年的臨時居留權,更有一個嬌嬌滴滴的美人陪伴,跟那些還在為生活奔波的同胞相比,他這個男人是何等的幸運,何等的神氣。生活對於他來說真是不薄,來到這裏沒多久,精神和肉體就得到意想不到的雙重滿足。他想保持這種生活,緊緊抓住手中的幸福,可是幸福來得快,去得也快,就像刮過去的一陣風。如今他們倆的日子越來越像那些過尋常生活的夫妻,沒有變化,毫無新意,呆在一起總是你看我,我看你,幹巴巴的說話,就是親熱也成了一件例行公事。現在隻剩下每天晚飯後的散步還能帶來些變化。路上跑的汽車,行人的衣著打扮,鄰居家的花園、房子,街上的一景一物,花開花謝,甚至天上飛的鳥,飄過的雲彩……統統可以拿來作為談資,而這些談話倒也不嫌枯燥。
他們倆拐入了另一條街,迎麵是一個高坡。賈東傑一馬當先走在前麵,他身穿一件嶄新的T恤衫,一條休閑褲,顯得英俊灑脫,夕陽照在他的身後,頎長的身軀看上去更加的魁梧高大。Sarah一見他這身打扮就來氣,心裏酸酸的想:"這身衣服穿的這麽好看,那個買衣服的人一定花了不少時間和心思,而肯花時間和精力的肯定非女人莫屬,那麽他們之間到底是層什麽關係?"可這個疑問困撓過她多時,她再也不想陷入這無解的苦惱之中,於是她自言自語的說:"不用在乎他,反正問他也沒有什麽結果。用表妹來作擋箭牌?還真以為我是三歲小孩呢。"
Sarah停住了腳步,說是要休息一下,歇口氣。
賈東傑回過身來,一個勁的催促她說:"快來呀,再晚怕是看不到太陽落山。"
她把臉一沉,說:"那你上去吧,我就不奉陪了。"
"又怎麽了?我的小天使。"賈東傑無奈的走回到她的身邊。
"我心中有個疑團始終無法解開……"她還是忍不住問道。
"你這麽聰明的人,有什麽可以難得倒你的,有事盡管問。"賈東傑盡量裝出無所謂的樣子,他估摸著這話憋在她心裏已經好久了。
"你穿的這件T恤衫,難不成又是你表妹買的?"
"反正是淑君帶來的,至於誰買的,連我自己也不知道。"
"不管誰買的,跟你那個表妹脫不了幹係。我真是納悶,我也有好多表兄妹,可大家平時鮮有聯係,最多逢年過節吃個飯,聊聊天,無微不至的關懷我還沒見過,能不能說說你們除了表兄妹之外還有什麽關係?"
"怎麽啦,開始查戶口了?哈……哈……"賈東傑笑著把她攬在懷裏,輕輕在她臉頰上吻了一下。他知道她又在吃醋,耍上海小姐的小性子,不過這也好辦,隻要放下身段,哄哄她不就得了,於是他說:"小傻瓜,其實原因很簡單,我父母大字不識幾個,更不會買東西,所以請我表妹幫忙代勞,也算是情理之中的事情,你用不著胡猜亂想,徒增煩惱不值得。"說完他拉起Sarah的手,說:"我們倆一鼓足氣衝上這道坡,中途誰都不準停,你看怎樣?或者你在前,我在後,我先禮讓你十秒鍾,看我能不能追上,一旦落入我的手心,我就一口把你吞掉。"說完他張大嘴巴作出咬人的樣子。
Sarah把手狠狠的一甩,麵帶慍怒的說:"你先把你們之間的關係捋捋順,什麽事在你嘴裏都成了情理之中的事情,難道表兄妹結親也在情理之中?"
"以前肯定是,這種親上加親的習俗向上可追溯上千年的曆史,可現在鮮有耳聞,世移俗異嘛,你就放一百個心吧!"說完他不由分說又拉起Sarah的手,一路跑上了高坡。
此時,夕陽將要落入地平線,這是令人心動的一刻。他們腳下的大地沐浴在一片金色的霞光之中。鬱鬱蔥蔥的樹林,形狀各異的屋舍,縱橫阡陌的道路盡收眼底。一條蜿蜒的主馬路堵滿了下班回家的車輛;一列長長的城際列車在郊外飛奔;一大片閃閃爍爍的萬家燈火;天空中不時飛過一群群白色的鸚鵡,一聲聲刺耳的鳥鳴劃破天際;西邊的天空堆積如山的雲翳像是被火燒過一樣,火焰般的嫣紅,奇彩無比。展現在眼前的是溫暖祥和的夕陽美景。
他們經常來這裏看日落,手挽手,十指交叉,站在這個平台上憶過去,講笑話,談未來,周圍的一切似乎也散發出了柔情蜜意。可今天的氣氛卻有點不一樣,倆人各懷心事,說話流於表麵,枯燥乏味,也沒有肢體上的親熱。Sarah轉過頭去看了一眼賈東傑,隻見他臉色憔悴,胡子拉碴,頭發零亂,剛才哄人時的那副笑容也不見了,看上去一副心事重重的樣子。“唉!"Sarah心裏歎了口氣,近來賈東傑的變化可真大,幾個月前他還是一個注重儀表,意氣奮發,想要有所作為的人,可如今他的精氣神都去哪兒了呢?或許他要麵對的鬧心的事情太多,太沉重,俱樂部裏的“老虎機”吞噬了他的錢財,淑君的到來又讓他多了難以言狀的困擾,還有許許多多不明就裏的原因。在朝朝暮暮的生活中,Sarah能切實感受到他的這些細微的變化。
他們倆朝夕相處了大半年,Sarah對眼前這個男人還是有很深的感情。剛開始Sarah覺得他哪兒都好,除了不夠光明磊落,不能坦誠相見之外,對此她並不在意,而是義無反顧的投入他的懷抱,孤身在外,她渴望愛,需要溫暖,向往被人捧在手心裏的那種幸福,可是當她一旦墜入了愛河,反而覺得男人的誠實比魅力更為重要。如果賈東傑能敞開心扉,那怕隻是一角,她會投桃報李去愛他,甚至放棄上海的家庭也在所不惜。可如今走到了這一步,她的信念動搖了不少,這個男人真讓她吃不透,也看不懂,什麽事經他的一番花言巧語之後,就完全變了個樣,你看到的隻是他想讓你看到的,他不想讓人知道的,你也甭想知道。更讓她驀然驚覺的是,現在反過來是她更加再乎這段感情,而他的熱情就像是退潮的海水。
現在Sarah算是想明白了,與其窮追不舍地問出個水落石出,還不如順其自然,退一萬步說,即使真的弄清所謂的"真相",那又能怎樣?她自己不也是結過婚,有孩子,有家庭,與真相相比她更加在乎自己在這場遊戲中的角色,她隻想知道越出常軌的那條邊際在什麽地方,從而有個穩定的預期,早作打算,雖然她也知道女人在這方麵的努力往往都是徒勞的。
望著殘陽漸漸消失在地平線上,賈東傑一臉惋惜的說:"蠻好我們早點出門,這麽好看的‘火燒雲’並不多見。"
"也沒什麽好可惜的,好花不常開,好景不常在,世上所有事都自有它的道理,這點我算是看明白了。"
賈東傑似乎聽出她話裏有話,便伸出胳膊摟住她的腰,換成一副笑臉,說:"今天你是怎麽了,生氣啦?"
"哼,一身新衣服,心係‘火燒雲’,我在你心裏還有什麽位置?"Sarah掙脫他的摟抱,轉身急匆匆的往回走……
Sarah也在回想飯後散步的那一幕。不過淑君的話反倒是提醒了她,"那你為什麽不反過來查他的戶口?"這話說的太及時了,看來淑君真是觀世音菩薩派來的,要不自己被賈東傑賣掉都渾然不知。從今往後,隻要淑君站在自己一邊,他就再也休想瞞天過海。於是她接過剛才的話說:"淑君,改天等我心情好些,我要好好查一下他的‘戶口’,你一定得給我把把關哦。"
淑君對剛才脫口而出的話有點後悔,像這樣話趕話的,很容易引火上身,反而會傷到自己。不過即然話都說到這份上,何不再多說一句,也好敲打一下這個不要臉的男人。她說:"好呀,我一定配合你。不過我現在愁的事情有一大堆,今天去學校才知道是怎麽回事,那裏根本就不是一個讀書的地方,這個學期就這樣混過去再說,下學期我想報一個商業課程,等英語這關過了以後,還是想繼續念我的本行。"
"理想很美好,可錢從哪兒來呢?"賈東傑在一旁插話道,他已經把廚房給收拾得幹幹淨淨。現在正好逮到一個轉移話題的機會。
"是啊,依我看你還是走一步,看一步,讀醫科固然好,但學費你考慮過嗎?這筆費用可不低哦。"Sarah以一個過來人的口吻說道。
"其實說難也不難,看你敢不敢豁出去,大樹底下的滋味想想都很美。"賈東傑帶著嘲諷的口吻說,他也想借機反擊一下。
"靠男人還不如靠自己,那些自視大樹的男人都是些自大狂,高興時可以把你捧上天,翻起臉來就嫌你是個累贅,所以大樹底下未必能高枕無憂。"Sarah意有所指的說。
淑君被他們倆說得無言以對,本來她是想表達一下藏在自己心裏的想法,可話一出口就像被澆一盆冷水。她心裏有點難過,剛才賈東傑說的"其實說難也不難,看你敢不敢豁出去……"這句話,仿佛跟那老賴說的"隻要你樂意應該都易如反掌"是同一個意思。當然賈東傑說的肯定是不懷好意,不過也說出一個殘酷的事實,漂亮女人到了萬不得已的時候,還有一張王牌可用。
但淑君不一樣,從小到大,她靠的是聰明的腦袋瓜和一雙勤勤懇懇的手,才在大上海找到一處安身立命的綠洲。靠臉蛋吃飯,自己不也被劃入讓她瞧不起的那類人了嗎?所以淑君暗自下定決心,千千萬萬要守住這條底線,這麽一來付出的代價肯定不會輕,甚至完全可能讓自己脫一身皮,但這個代價她願意付。她明白理想一旦失守,這輩子恐怕再也甭想找回來了。
淑君把臉轉向Sarah,說:"你說的有道理,想的越遠,負擔越重。自己就這麽個條件,也隻能走一步,是一步了。"
"走一步,是一步——這話聽起來有點被動消極呀!"這時有一個帶磁性的男聲飄進廚房,淑君回抬頭一看,隻見一個小個子男人走進廚房,他是那種讓人過目不忘類型的人。矮小粗壯的個子,平頂頭,臉長的方方正正,脖子粗短,眼距比常人寬,一對小眼睛閃著聰明的眼神,嘴角掛著微笑。他身穿一件不合身的圓領衛生衫,一副憨態可掬的滑稽樣子。
Sarah聞聲側過頭去,目光跟那來人相遇,不禁興奮的叫起來:"嗬嗬——真是難得一見呀。淑君,他就是我跟你說的Mark,他有一副唱歌的好嗓子,還能燒得一手好菜,更是我們這裏的‘開心果’。"
"是嗎?我怎麽覺得你更喜歡吃Jack燒的東西,如果你真的喜歡我那個……那個……小小的燒菜手藝,幹脆跟Jack分道揚鑣得了,過來跟著我混,你覺的怎樣?"他說這話的時侯,抬眼看了一眼賈東傑,然後作了一個失言的手勢。
"美的你!"Sarah揮起右手,作了個扇他巴掌的樣子。
"聽說你手下來了二個美女?"他一邊說,一邊上下打量著淑君。
"你這是在癡心妄想,就是來二十個都沒你的份……"Sarah忽然停了一下,像是想起什麽似的問道:"哎,忘了問你了,你那個朋友現在情況怎麽樣,好點了嗎?"
"還是老樣子,一直不見有好轉,還是情緒低落,不愛講話,整天癡癡呆呆麵壁而坐,說要帶他回家,可問他家在哪兒,他又答不上來,唉!……"
"淑君剛從上海來,是新華醫院的醫生,或者你把你朋友的病情說一下,看看她有什麽法子。"Sarah用手指了指坐在身邊的淑君,恍然大悟的說。
"哇……大醫生呀!……算我有眼不識泰山,我隻當你是個大美人呢。"Mark一聽淑君是個醫生便喜出望外,不過插科打諢一旦成了習慣,嚴肅的話題也添上滑稽幽默的色彩。
Sarah打斷了他的話,說:"你眼裏除了美女,還是美女,我看你幹脆轉道去美國算了,那裏全都是美女,美國女人去掉二個字,不就成了‘美女’了嗎?"
"那好呀,我不就搖身一變一下子成了‘美男’了嗎。"Mark 一邊說,一邊踮起一隻腳轉了一個身,"還省去一大筆娶老婆的費用,我何樂而不為呢?"
"言歸正傳,你朋友怎麽會出國的,出國以前是個什麽狀況?"淑君收住了笑容。
"出國以前,他跟我們所有的人都一樣挺正常的,樂觀開朗,聰明好學。我來悉尼還多虧了他幫忙,幫助我安家落戶,又陪我到處找工作,要不然我怎麽會這樣一帆風順。"
"既然這樣那他的病具體有哪些症狀,這些症狀持續了多久?我問的是典型症狀。"淑君又問道。
"‘典型’二字我比較難把握,我隻能講個大概情況,至於哪些是典型,哪些又是非典型,你自己作個判斷吧。"於是Mark開始講述他朋友的情況。他們倆以前在上海是同事關係。他比Mark早來半年。以前他在上海有個交往多年的女朋友,出來之後,他一直想把他的女朋友也辦過來留學,於是他就拚著命的打工掙錢,積攢學費。愛情的力量真是神奇,經過幾個月沒日沒夜的幹活,終於湊足了一筆學費。當時他還笑嗬嗬告訴Mark說,他將要告別單身生活。可是這筆錢竟給他帶來了一場噩運,原來他有個一個熟人自稱神通廣大,辦理留學簽證既快捷,又方便,而且成功率百分之百。於是他就盲目地把錢交給那個熟人來辦理這件事,可誰曾料到這事非但沒辦成,居然連那個熟人都找不到了。最終他不僅錢追不回來,後來連女朋友也跟他分了手,真是人財兩失,這件事對他打擊很大,從那以後,他整天沉默寡言,鬱鬱不樂,工作也沒心思去幹,整個人都沉淪下去,最後被他的房東給趕了出來。Mark得知此事,便把他接過來同住,生活上盡可能幫他一把,可對於他的病實在無能為力。
"那他有沒有去看醫生?"淑君盡量想問的詳細些,她知道這種病最好找這方麵的專業醫生。
"沒有,他對外麵世界充滿著恐懼,說是有人要害他,整天昏昏沉沉,癡癡傻傻的,白天黑夜顛倒,吃飯睡覺混亂……"
"從你講的情況來看,他的症狀比較明顯,要抓緊看醫生,進行必要的藥物幹預,避免病情加重。1984年,我國曾推出一個這種病的診斷標準,在這八項標準中,典型症狀的符合二項,不典型的符合三項,病程三個月以上,基本可以確診為精神類疾病。我看他的情況不樂觀。"
"那怎麽個治療法呢?"
"在國內有中醫、西醫、電擊等方法,中醫見效慢,效果有限。電擊要去專門的醫療機構進行。西醫主要是藥物治療,常用藥物有舒樂安定、奮乃靜、舒必利等。不過我帶來些安定藥,今晚你就給他用上,最要緊的是先把他的作息調整過來,看看情況再說。"
Sarah在一旁感歎的說:"真是太可惜了,像他這種情況還是呆在上海更好,至少有家人陪伴和照顧。現在在這裏,他隻能孤身應對,我們大家的幫助也很有限,想出力都不知道從哪方麵下手。"
"
"這種人太脆弱了,經不起風浪的考驗。"賈東傑事不關己的嘲笑說。
淑君聽了火冒三丈,誰都能說這種話,唯有你賈東傑沒資格這麽說,他是可惜,是很悲哀,在某些人眼裏他根本就不應該這麽做,可他不但這麽做了,而且還陪上自己的一生幸福,這種可惜讓人心懷敬意,這種悲哀叫人扼腕歎息。淑君憤憤的說:"他那個熟人太可惡了,簡直是騙錢害命,這種人真該捫心自問一下,從他人的不幸中獲益就這麽的心安理得?"
"是啊,從他人痛苦中牟利的人無一例外的先是得意洋洋,接下來就是惡有惡報,最後一定是咎由自取。"Mark也為他朋友的遭遇憤憤不平。
賈東傑聽了心裏不是滋味,淑君的話裏好像處處都在針對他,敲打他。她這個人現在越來越大膽放肆,這種話一次、二次別人或許不一定再意,如果含沙射影的攻擊成為一種常態,最後勢必弄的盡人皆知,現在賈東傑深感壓力山大,淑君一來就展現出咄咄逼人的態度,也沒有任何打算收斂的意思,而Sarah也變得越來越疑心重重,他兩頭都得罪不起,當初讓淑君住進來就不是一個好主意,如今一切都為時已晚。
"廚房裏好熱啊—— "丹丹甜甜的聲音從外麵裏飄了進來。
原創作品,未經許可請勿轉載。謝謝!
以前在上海曾看過一部四十年代的電影《一江春水向東流》(分為《八年離亂》和《天亮時分》兩集),給我的印象特別深刻,我們當時的情況也有些類似,隻是留守上海的換成了男人(小說),但是萬變不離其宗的還是人性。所以這部小說的立意就是還原那段曆史,把人物描寫生動細膩,把人性中的善惡美醜都呈現出來,不作簡單的道德評判。希望自己能把這部小說寫得精彩。謝謝海風姐一如既往的支持和鼓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