個人資料
正文

《黃河在這裏拐了個彎》第3章<歡迎>A

(2022-03-25 20:14:16) 下一個

英語係為我們舉辦的歡迎午宴是件大事,對我們所有人,無論是中國人還是外國人都是如此。學校的領導已經以官方的形式歡迎過我們了,現在由英語係正式歡迎我們,然後以非正式的形式把我們介紹給係裏相關人員。其實並不是英語係所有人都到場,我們隻是和一些英語水平較好,而且看到我們不至於害怕的人士交談了幾句。看起來因為我們的到來,大家有了一個很好的正當理由,可以一起出去聚餐——按照學校人員的級別高低,由上至下——首先是校長、副校長、黨委書記來歡迎——現在由英語係來歡迎。

我麵帶微笑,心裏很緊張,努力注視著在場的每一位的眼睛,吳主任把我介紹給係裏老師和領導,這些人差不多可以坐滿兩桌。

“這位是黑優先生。”他接著給我介紹每一位人員,大家麵帶微笑——而我聽到的是一連串奇怪的名字。這些名字令我頭暈目眩,剛介紹過,我立即就全忘記了,隻是集中精神在和大家一一握手。語言無法表達的——當時我的中文水平隻不過會說“你好”,和幾句可以上街湊合應付買個東西什麽的——或許簡單的握一下手就可以達到預期效果。

盡管我很緊張,歡迎會結束之後,我看得出那天會麵對那些真正對英語感興趣的老師有多重要。我們來到這裏,是他們可以在此地遇到的僅有的兩名外教,隻不過我倆有一對“高鼻梁”。無論他們對什麽感興趣,語言也好,文化也好,我們就是他們獲取英語世界原始資料的唯一來源。如果我們在中國遇到問題或者麻煩,肯定會有人幫助照顧我們,這隻是因為我們是外國人。而對於他們而言,這一切都取決於他們給我們留下什麽樣的印象,所以這天對他們來說至關重要。

那天早上我正在公寓練習中文,等著到了中午十二點去赴約,這時電話鈴響了。是吳主任打來的,“喂,查斯汀嗎?快過來!大家都在等你呢!”

我正要告訴他說,馬裏傲還沒有下課,他們必須得多等一會兒,但是電話那頭已經掛斷了。

我到了約定地點,發現吳主任說的“大家”其實隻有他自己一個人。他一口接著一口抽著紙煙,正在和另外一個男的說話,那男的也在抽煙。他們一邊抽著煙,一邊壓低聲音。出於禮貌,我站到較遠的地方,觀察著正在上演的這一切——每人手上推著一輛自行車——我正納悶這麽著急忙慌到底是要去幹什麽。提前出來吃午飯的學生正慢悠悠地踱著步穿過校門,一些學生正走到沿人行道搭建的小吃攤,準備點一碗麵條或者幾個饅頭,另外一些學生則騎著車子回家。人行道上有幾張台球桌案,幾個身穿綠色製服的小夥子——嘴上也叼著紙煙在抽——正在一旁看著他們的朋友打台球。

吳主任還在不斷抽煙,我則站在一旁紋絲不動。三路公共汽車沿著河東東街開過來了,揚起一陣灰塵。汽車快要進站時,司機使勁按著喇叭,聲音之大足可以驅散街上徘徊閑逛的師生——除了一個小男孩在街上正衝著土裏撒尿,才尿了半截還沒有徹底尿完。為了躲避飛馳而來的汽車,小男孩縱身一躍,跳到了一邊。汽車根本不顧老人小孩來得及還是來不及躲閃而減慢速度,繞著校門口的圓形空地,來了個整整一百八十度的大轉彎,停在馬路對麵汽車站牌的地方,車頭朝著市區方向。汽車發動機的轟鳴聲停止了,鬆動的車窗和生鏽的車皮嘎嘎響聲也漸漸平息了。汽車液壓傳送係統猶如打了一個大噴嚏,兩扇車門吱吱呀呀打開了,幾個人從車門口擠著下了車。司機從駕駛室爬了下來,走過去坐在附近的一個小吃攤吃午飯。馬裏傲到了,推上他的自行車,我倆就這麽等著。吳主任終於像是注意到了我倆。

“啊!好吧,我們快點走!”他說著,我們一起把車子向前一推,騎上車子出發了。

飯館其實離學校並不遠——沿著河東東街一直往城裏方向,過了第一個十字路口,就在第二個十字路口的左側。飯館內部呈長方形,有四張圓桌,一個櫃台,最裏麵一邊各一個小包間,每個包間放著兩張圓桌。中國所有的飯館都有類似這樣的宴會包間,有頭有臉的人物可以在其中宴請他們的客人,以便和民眾分開——民眾指的就是漢語中所說的普通人。於是我想這在一個共產國家確實是件怪事。但是隨後我就再明白不過了——共產主義隻是把不平等變了個花樣,但並沒有真正消除。

英語係把兩個小包間全占了,也就是說,我們分別坐在飯館最裏麵兩邊的包間裏聚餐。其中一間是兩桌英語係老師,另外一間也是兩桌,圍坐著英語係領導和領導的孩子。吳主任開始介紹,首先是李書記,英語係黨支部書記,我們分別和他握了手。李書記個頭不高,其實非常矮小,後來我們才發現他的鞋底很厚,所以按理說他實際身高比他看上去還要低。他兩眼腫突,其中一隻患有一點白內障,像是戴了個珍珠隱形眼鏡。好長一段時間,我以為他名叫李書記,但實際上意思是“黨支部書記姓李”。

“這位是王副主任。”這是一位中年婦女,後來我了解到她曾到新加坡呆了一年,進修英語。

“這位是侯副主任。”侯副主任用英語和我們打招呼,我實在是一句都沒聽懂。接著是一連串的名字、微笑和握手,全部融匯成一團亂麻,令人感到迷惘而不知所措。這些人中有好多姓張的和姓李的,我坐在兩個姓李的中間。

中國的任何宴會開始的儀式就是敬酒。或者更準確的說要敬三次,這次情況特殊,我想會比三次更多。吳主任站起身,說了一些諸如既來之則安之,祝願我們在這裏要多住些日子,要住得開心,然後大家就吱地一下——我們每個人手裏舉著的山西汾酒就下肚了,酒盅一個個類似雞蛋大小。汾酒是用高粱釀製的白酒,比中國大多數的脫漆劑質量要好,但也就是這樣了,不會更好了。李書記用漢語講了一段話,時間差不多也就是把大家的酒盅再添滿的工夫,酒盅再次舉起,(仿照我第一次的樣子,以西方的方式碰杯),酒一下子進了喉嚨門。歡迎儀式繼續進行著,我、馬裏傲和曹先生都講了幾句冠冕堂皇、積極正向、友誼長久之類的話,由吳主任幫忙逐個翻譯,這樣我們就有更充分的理由又多喝了一盅。

[ 打印 ]
閱讀 ()評論 (0)
評論
目前還沒有任何評論
登錄後才可評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