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幸福的家庭都是相似的,不幸的家庭各有各的不幸。”——列夫 托爾斯泰
那年,去灣區兒子家伺候月子,閑時,喜歡在樓下的公園裏散步。公園裏,有許多從國內來的,像我一樣給兒女帶孩子或伺候月子的老人。閑時,大家喜歡聚在一起散散步、聊聊天或者跳跳舞。在和他們的交往中,我不但了解到許多他們的個人經曆,同時,也了解到,大部分和女兒女婿住在一起的老人,家庭關係比較和睦,而和兒子媳婦住一起的關係就很不一樣,甚至大相徑庭,引人深思。
下麵就是幾位我遇到的幾位老人和他們兒女的故事:
金老師,70多歲,和兒子媳婦住一起,已經移民。目前,還沒有孫輩可帶。每天早起和一夥老人晨煉。退休前是杭州某高校的英語教授,蘇州人,性格開朗。我認識她時,老伴剛去世一個月,人略顯寂寞。每次散步時見到我,都喜歡拉著我的手聊上好半天。有次,我給她剪短了頭發,她見人就誇我,說我剪的好。常聽她在公園裏跟人調侃說:她一輩子生活在天堂裏(出生蘇州、工作杭州、養老北美州)。金老師的兒子和媳婦都是IT族,早出晚歸。老伴去世後,她和兒子媳婦一天也說不上三句話。兒子不用她做任何家務,隻要管好自己就行。每天,她隻要在孩子們下班前,用電飯煲做一鍋米飯,兒子媳婦下班後,自會帶外賣菜品回家。
裴老師,60多歲,我的晨煉夥伴,也早有緑卡。她看起來瘦瘦小小,實際上身體結實、有把子力氣。退休前是安徽淮北一個農村中學的語文老師,老伴是同一中學的語文高級教師。退休後,和老伴來美給女兒帶了八、九年孩子,孩子上學後,在家沒事,每天上午在公園裏混日子。她女兒幫她申請的低收入老年公寓已獲批準,不久就要和老伴從女兒家出來搬進去。聽她說,老年公寓是新建的,裏麵家具、家用電器應有盡有,還有健身房,乒乓球室。裘老師對搬去老年公寓很開心,在公園裏逢人就講,但老伴似乎不願意搬。裘老師還是個基督徒,每周日都去教堂做禮拜,對人大方、友好,經常做饅頭讓我拿回家。
徐奶奶,70多歲,江蘇揚州人。女兒嫁了個開印刷廠的美國人,把她和老伴移民出來,並買了三室二廳的二層公寓樓給老倆口單過。徐奶奶每個周末都會去女婿的工廠幫忙。出國前,她是揚州郊區某蔬菜大隊的生產隊長、大隊婦女主任,做事幹淨、爽快。喜歡小孩,已經帶過包括自己外孫女共十二個嬰幼兒,我孫女是她帶的最後一個。她老伴患食道癌回國做的手術,術後一星期用擔架抬上飛機回美,去哈佛複查時,查出肺癌,又在哈佛動了第二次手術。術後兩個癌都沒有做化療。她自己在家給老伴做食物調理、保健。現在,老伴已健康八年,每天晨練後,和公園裏的中國老頭聊天、作伴,也不用每年去醫院複查了。她自己以前有腰椎盤脫出,醫生給治錯位後,又重新打斷,再接上,再打石膏,受了大罪。現在,它天天領著十幾個老太太在公園裏做關節保健操,七、八年下來,腰部已活動自如,仰臥起坐還能做十幾個。
老張夫婦,已經退休,四川人,是公園裏夫妻恩愛,引人羨慕的一對老小孩。多年前來女兒家帶孩子,也已有緑卡。老張頭每天在公園裏放風箏,花色品種都不重樣。老倆口對人熱情,關心,聽說安徽發大水,還趕著問我老家的情況。老太太娘家姓王,76歲了,咋一看,象50來歲,是公園裏有名的跳街舞大王,還能跳肚皮舞,穿 4號的褲子還顯肥。我曾建議她去“星光大道”參賽,她說,“沒錢,沒人,不可能上的。”
朱姐,1954年生。江蘇南京某紡織廠下崗工人,和同樣下崗的,同單位的,鍋爐工老伴來美看望雙博士IT族的兒子和媳婦。老伴成天佝僂著腰,在公園裏和老頭們紮堆曬太陽。她自己有腰椎老損的毛病,走路一瘸一拐。據她說,媳婦的娘家是做生意的,非常有錢,看不起他們老倆口,在家裏從不和他們說話,也不要他們做家務。小倆口天天加班加點,三餐都不在家吃,老倆口隻好自己做點簡單的飯食自己吃。每到周末,老倆口出門帶一袋麵包,兩瓶白水,去有廁所的超市門口閑坐,直到傍晚才回家。回家後,還跟兒子撒謊說去教堂做禮拜了,在教堂吃過中飯後,下午又有活動,所以回家晚了。老倆口這樣做,為的是避開與媳婦在的尷尬。老倆口來時買的來回機票,所以,雖然在兒子家不快活,也隻能忍讓。天天盼著回國的她,每次見到我,第一句話就是:還有XX天就回國了!還有XX天就上飛機了!
呂老師,50多歲,東北遼寧人,中學教師,性格爽快,每天都寫日記。和四川籍的媳婦父母同時來美國參加兒子、媳婦的雙博士畢業典禮和婚禮。不幸的是,和第一次見麵的倆親家關心不和諧,做的東北口味的飯食也不合倆親家的口味,加上女親家從不做家務,隻會打扮,男親家隻好自己做飯。她是東北人吃辣又不行,吃了兩天川菜,搞的上廁所很困難,隻好自己單吃。和倆親家住在同一屋簷下,三個人都不開心,加上聽說倆親家還要在此呆上半年,要兒子假期帶他們出門旅遊,氣得她羨慕、嫉妒、恨的毛病都犯了。為了避開和倆親家在同一個屋簷下生氣,她也是每天去超市靜坐,也是天天數算哪天回家。
董妹,大連人。五十來歲,五大三粗,大嗓門,整天樂嗬嗬的。來美國伺候月子帶孫女已經5個月。那天,她抱著孫女突然從家裏的樓梯上摔了下來,為了保護孩子,自己整個右大跨和屁股跌青了臉盆大的一快,但她怕兒子擔心,也不敢跟他說,也不能看醫生,就這麽忍著。我知道後,隻能送她兩瓶風油精救急。她兒子和媳婦關係惡化,聽說後來離了,孫女也判給她媽。
梁姐,廣東汕頭人,五/六十歲,在國內是家庭婦女。她講的廣東普通話我一句也不懂,往往就是一頭霧水地跟著點頭稱是。但是,她的那句:“做人就是這麽做的啊,碰在一起就是緣分啦,”的經典口頭禪,直到今天我還記得。
南韓老太,六/七十歲,矮矮的,一頭精幹的短發,也不知是來伺候媳婦或女兒的月子。那天,我們一夥中國老太太正在晨練,不知啥時,她插了進來。以後,天天和我們在一起,而且非常認真。每到結束時,對著我們一夥中國老太深深地鞠躬,道謝。我隻聽得懂她說的唯一的一句:“阿裏阿塞哦!”
如今好幾年過去了,我們家的孫女已經長大,我也不用每年去灣區。不知道這些老姐妹們現在怎麽樣了,還真怪想她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