教語文兼副班主任的倪老師是個年輕小夥子,剛從合肥師範大學畢業沒多久,人長得矮壯,皮膚黝黑,一雙金魚眼,戴一副瓶底厚的眼鏡,不拘言笑,笑起來,抬眉皺深深地印在腦門上。因為有謝老師這樣的風趣、招同學喜歡的正職班主任在前,他的副職行同虛設。班上很多同學都不喜歡他,背地裏說他是武大郎,農村來的。
倪老師的外表雖然不怎麽討人喜歡,但他教學認真,特別是在古漢語的教學上,更是浸透了他的全部心血。我們班是一年級新生,又是從各個不同的小學聚到一起來的,大家的古漢語基礎參差不齊,很難教。但倪老師不怕。他不但在課堂上耐心地,一字一句地給我們講解那些深奧難懂的古詩詞和文章,領著我們一句句,一遍遍地朗讀,而且,還作為家庭作業,讓我們熟背。所以,每天清晨的早讀課,別班的同學都在嘰裏咕嚕地背外文,就聽見我們班的同學在搖頭晃腦地背那些古文。“‘唧唧複唧唧,木蘭當戶織。不聞機杼聲,但聞女歎息,,,,,,’、‘賣炭翁,終年燒炭南山中,,,,,,’”這些簡單一點的詩詞和文章,我至今還能背出一句半句來。
倪老師還組織我們成立課外文學興趣小組。我因為喜歡看小說,興趣小組的同學可以每星期多借一本課外書,就參加了。在興趣小組裏,我們閱讀了很多諸如中國的四大名著,以及當時流行的各種中外小說。“鋼鐵是怎樣煉成的”、“青年禁衛軍”、“家”、“春”、“秋”、“紅岩”、“紅旗譜”、“青春之 歌”、“上海的早晨”等等等等,都是我們這些剛進入中學的孩子喜歡閱讀和討論的作品。“為人進出的門緊鎖著,為狗爬出的洞敞開著,,,,,,” 這些膾炙人口的革命詩詞,對當時的我們影響很大,幾乎人人會背誦。
興趣小組裏的女生對描寫女性的作品尤其感興趣。江姐、林道靜都曾是我們學習的榜樣。“紅樓夢”裏關於“金陵十二釵”的詩詞,我們也討論過,它們都是寫的誰,大家尤其感興趣。直到今天,這本書盡管已經被我翻的硬殼封麵都不知道在哪裏,但還是被我重新包了書皮,端端正正站在我個人的書架上。在興趣小組裏,同學還學著寫一些詩、詞、書評、以及一些命題作文。有些習作,還被倪老師作為範文貼在班級的壁報上,供同學們觀賞呢。
教數學的是位女老師,姓金,一米六左右的個子,中等偏瘦的身材,有著女高音歌唱家般的嗓音。與謝老師相反,金老師是個不苟言笑的人,從不和我們多說話,同學們都很怕她。
每當上課鈴一響, 金老師就板著個臉,出現在教室門口,一旦說完“老師好,同學們好”,她轉身就踮起腳尖,從黑板最左邊的頂端至右,呈大約10度角的向下寫上一係列數學公式和例題,然後,尖著嗓門開始講解,從不重複第二遍。一堂課下來,包括板演,金老師要我們做很多練習,下課鈴一響,抬腳走人。
我的前座,是個數學超級棒的男生,每次考試,算上副加題,120分穩拿。這廝還吹,長大後,要做個像華羅庚一樣的人,還要造原子彈。可造化弄人,此兄現在是一名資深主持人和主播,正在澳洲一家中文電台大展宏圖。因為數學好,金老師上課時,他從不認真聽講,而是扭頭給我們後麵的同學講一些小笑話、小故事,鬧的大家竊竊地笑,可金老師不管他。金老師不管,對數學一慣不敏感的我,可就慘了。因為上課不能專心聽講,有不懂的地方,上課時,不敢,也不好意思問老師,下課也沒時間和機會問,隻好胡亂抄一點別人的課堂筆記回家惡補。金老師的家庭作業布置的特別多,基本上,我每晚10點鍾睡覺之前的時間,全都交給了數學。而每次的大、中、小考,要能得到個90分就謝天謝地了。從開學的第一堂課,到第二年的五月,金老師在不到一年的時間內,教完了三本數學書。要不是鬧“文革”,象我這樣害怕數學的人,得個“青春期憂鬱症”恐怕還是輕的。
當時流傳某位國級領導人“我們都是中國人,不學什麽外國文”的流言,而且,每天的課外時間,我又都交給了古文和數學了,因此,我的英語成績一遢糊塗,連英文老師叫什麽名字,至今也想不起來。隻記得,教英文課的是位年輕男老師,高高的個子,有著很好聽的嗓音。上課時,喜歡在一行行的課桌間,邊走動邊教我們念課文。而我則常常象個小和尚念經似的跟著念。因為不喜歡,我還時常在上課時偷看小說,根本不知道念的是什麽。那年出國後,我參加英文補習班的入學考試,除了隻記得自己的英文名字,26個字母還要安順序背,才能寫出來,和“We live chairmen Mao, chairmen Mao loves us”這句外,什麽都不會。補習班的老師隻好讓我上初級班,從one、two、thee學起。
教體育課的老師年紀比較大,四五十歲的樣子,已不記得他的姓名。那時,“全國人民學解放軍”搞大比武,我們的體育課也就練一些長跑、跳高、跳遠、登山、遊泳等軍體方麵的科目。全校學生還利用上體育課的時間,在學校大操場旁邊的山坡上,挖一條曲裏拐彎的防空洞(文革初期停下了)。這些體育科目,對男生來說很有趣。但對我們這些初一的小女生來說,難度就比較高了,再加上我們女生也漸次到了青春期,一但“大姨媽”來了,體育課樂的請假,老師也沒辦法。好在當時不講究體育成績,也就不在意了。
音樂素養極好的崔老師早年畢業於中央音樂學院,負責教我們及全校多個班級的音樂課。“文革”時,校內外流傳的“前有馬思聰,後有崔xx”的流言,就是說的他老人家。
崔老師教音樂有他獨特的一套方法。上課前,他在每個學生的桌上放一張歌譜,上課鈴一響,同生們走進教室,拿著桌上的歌譜,隨著崔老師的鋼琴,先小聲地跟著哼哼,然後, 崔老師再一遍二遍的彈琴,同學們再一遍二遍地跟著哼。彈著、哼著、哼著、彈著,最後,師生們一起大聲、反複地唱幾遍。一節課下來,同學們基本上都學會了那首新歌。崔老師這種教學方法,同學們很享受,也很歡迎。
崔老師還常常在星期六的晚上組織“音樂欣賞”課。每到那晚,夜幕剛剛垂下,崔老師就在階梯大教室裏安一張小屏幕,一邊放幻燈,一邊放唱片,讓喜歡音樂的同學在周末的晚上,盡情享受音樂的樂趣。我家住在學校附近,幾乎每次都去。
“文革”中,崔老師被打成“資產階級反動學術權威”,不可避免地被剃了陰陽頭,掛牌子遊街,還被迫創作了那首風魔全國的“牛鬼蛇神之歌”。“文革”後期, 崔老師被調到蕪湖市文工團,做了多年的劇團首席小提琴師,直到退休。
幾十年過去了,我早已過了“花甲”之年。盡管那時候,由於偏見和無知,喜歡或不喜歡過有些老師,但他們的音容笑貌,至今仍然曆曆在目,他們那種對工作無限熱愛, 認真負責的精神,也深深地影響著我。 同時, 在今天看來,他們仍然不失為新一代教師的楷模。
您好!文革前,我們上學那會兒,還沒有學這條標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