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雨季有你(11) 天有不測

(2021-03-22 08:09:42) 下一個

我奔波在公司和家的兩點一線,博軒則守家待地,癡迷於他的電腦世界。生活如素菊,平淡卻真實。直到初春的某天,一塊巨石頭墜落平靜的湖麵,在我家裏掀起了軒然大波。

刺耳的鈴聲劃破午夜。博軒摸索地拿起床頭櫃上的電話,短暫的通電後博軒披衣下床,徑直走出臥室。

懵懂中我跟了出去,客廳沙發上明明滅滅地閃著一點火光,他坐在那裏在無聲也吸煙,紅芒在他嘴邊畫著弧線,縷縷白煙從他頭頂上升起。

我走過跪在他腿邊,仰頭與他直視。在煙霧中他的臉忽隱忽現,蒼白而暗淡,像是瞬間變老了十年,深邃的目光中寫滿了眾多的情緒。

他夾煙的指伸到茶幾上,無聲彈下一截煙灰。我預感到有不測發生,強裝鎮定,黑暗裏他終於啞聲道,

“我大哥失蹤了!”

我身子向後一沉,坐到了地上。

“不知是綁架還是出走,我們還沒有報警,怕引出更多的麻煩。我父母病倒了,家裏工廠無人打理,亂成一團,我必須馬上回中國。”

我周身血液似乎在片刻間凝固,恐怖攫住了我的心。我呆呆地盯住空間的某處,喃喃自語道,

“博軒你不能回。你叔叔十年前被綁架了,至今生死不明。你大哥又出事了……”我抱住了他的腿,帶著哭腔應求道,

“你不能回去。國內不安全,這種事件是……不是針對你全家……”

“傻丫頭,別想太多了。大哥可能是自己離家出走,他失蹤前確實和保鏢嘮叨過想安靜段時間,你知道即便是男人,也未必能扛得住壓力,尤其是我們這樣的家族化工廠……”

“博軒,可是你走了,我該怎麽辦?”

博軒的目光充滿著溫情,他用指腹輕輕地摩擦著我的麵額,低聲安慰道,

“我會回來的,乖乖在家等我。你平平安安的,我才可以專心處理家裏的事。”

我將頭伏在他的膝蓋上,拚命地忍住了躍躍欲試的眼淚,男人外表看似強大,其實有時心裏脆弱得像鋼化玻璃,我此時的堅強與平靜也是對他最大的支持。

翌日醒來時已不見博軒的身影。我像沒了魂魄,機械地邊做著早餐,邊將整個事件梳理一番。

博軒兄妹三人。長兄博浩是做生意的好手,源於成長過程中耳濡目染的收納和後天的曆練,很早便被內定為化工廠接班人,正因如此,博軒才得以脫身,專注從事自己喜愛的學業,妹妹慕南大大咧咧、口無遮攔,而立之年還待嫁閨中,是父母心中的老大難。不添亂阿彌陀佛了。

危難中也隻有博軒扛大梁了。

一個炸雷把我驚得魂飛膽魄。抬頭望過去,陰沉的天空中間好像撕開了一個大口子,一隻黑乎乎的大手從那洞中伸了出來,張牙舞爪地抓向車盒人蟻的人間,不知道哪個倒黴蛋會被它抓回那茫茫雲海。

但願我的博軒平平安安。

近幾個月來,我們打著飛滴奔波在地球的兩端。化工廠上了新生產線、父親的後事料理完畢、造人計劃達成協議,本以為可以坐下來喘口氣了,可是屁股還沒坐穩,這更可怕的事接踵而來。

由於工作性質,出差加班對博軒來說如同家常便飯,我也早已習以為常。但這一次絕對不同,即便他有千萬個不樂意,此行也不能幸免。而且他最終是否能回美不是的他一廂情願,這完全取決於命運是否會對博浩網開一麵,讓他平安歸來,想到這裏,我心裏拔涼拔涼的。

收拾好失望和惆悵,我穿戴整齊走向房門,門栓上一精巧的紙片吸引了我的注意,定晴瞧去一看,原來是隻小紙鶴,我取下來攤開一看,博軒遒勁有力的字體展現在眼前,

“離開,是為了更好的歸來。寶貝,等我回來!”

我凝視著那幾個字,心情慢慢平靜下來。不管再難,日子總要過下去。我扭轉門球,推門而出。

博軒先走後,我便讓靈芝搬過來住,一則她可省去費用,二則可以緩和我們間的一個小別扭。

前些日子,她和傑克的眉來眼去引起了我注意,一下班,兩人就像一陣風,齊刷刷的不見了,問她行蹤,她總是支支吾吾的,不過最終架不住我的死纏爛打,招供了,她果然在與傑克約會,而且就是為了拿綠卡,目標非常明確。

我在骨子裏不屑各取所需的異族婚姻。缺乏心靈溝通的婚姻如沙灘壘堡隨時可毀於一旦,而共同的背景才是構築心靈之窗的基石。

我跟她說,你倆二十啷當歲的人了,一個學用筷子、學說你好;一個才知紐約是藍州、棒球有四壘,何來共同語言?拿綠卡並非一定通過婚姻來解決,若工作成績斐然,審計師事務所可助一臂之力。我慫恿她去找份兼職,我自私地以為這樣她便無暇應邀與傑克的約會,慢慢的她便斷了這個念頭。

也許我是狗拿耗子多管閑事,可即便是遠房表妹,畢竟血脈相連,我隻願她找個疼她愛她懂她的中國丈夫。

開始時靈芝扯著脖子和我嚼死理,我一針見血地罵她婚姻動機不純,必將自食其果。她被我說得啞口無言,不吭聲了,對我的說辭既不反駁又說不讚成,不知她是真正聽進去了,還是一耳進一耳出。

雖然覺得自己站理,我也意識到自己我態度不好,她搬過來,我也服個軟,緩和下關係。

博軒走後沒幾天,我便大病一場。胃裏火燒火燎,翻江倒海般地吐,連腸子都快吐出來了。我不得不請假臥床休息。

我讓靈芝去買來些胃藥回來。她端著水坐到我床前,掂出兩片藥遞給我,我正要就水吞下藥,她忽然靈機一動,喂了一聲,伸手一把攔住了我,

“你敢保證你沒懷孕?”

“我倒是想……”我搖頭否認。

“驗孕試紙已花了一千多,每天測兩遍。昨晚檢過了。”

“昨晚是昨晚。這藥不能吃,你得再驗一遍。我侄子萬一要有個病災啥的,我不豈成了幫凶?”

我無奈地搖搖頭,掀開被子蹭下床去,搖晃地走向洗手間……

我機械地重複著每天的動作,然後漫不經心地掃向指示標,隨著框框測試線顏色的變化,我的嘴巴開始徐徐張開,越咧越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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