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雨季有你(19) 對峙情敵

(2021-03-28 09:23:44) 下一個

“去哪裏?”手一抖,我放下湯碗 ,湯潑潑濺濺,弄髒了桌子。

“去催一筆款子。”他聲調平和,聽不出半絲的心虛。

我噢了一聲,擦試著桌上的油花,不動聲色,

“怎麽才告訴我?”

“不過一天而已。”他端起茶杯,嫋嫋升騰的熱氣後,他的眼神鎮定自若。

我收拾完碗筷,在客廳裏幫他打點行李,疊睡衣時很慢很仔細。無意間的一瞥,發覺他正看著我,於是我悠悠地說道,

“飯店床鋪不幹淨,這睡衣用完就扔了吧。”

眼中閃過一絲疑惑,他似懂非懂地點了點頭。

門外華燈初上,這嚴重汙染的城市早已沒了星空,遠處高樓的窗欞中燈光閃動,便成了人間的異樣天空。

他穿著純棉白T恤、天藍色短褲,人看上去很年輕,他將拉箱放進了後備箱,鑽進了駕駛倉。

衝動突然上頭,我想伸手拽住他,可是我心的不允許我這樣做。

車子啟動前,他猛的一個回頭,站在一米之外,我迎上了他的目光。我咬住嘴唇,強忍著眼中的淚水,可他隻是看了我一眼,便踩下油門,決然而去。

我像是沒了靈魂的行屍走肉,一深一淺地走回房門,途中薔薇打電話問我明日可否替她頂一天班,我反正無事可做,便答應下來。

我奔向浴室,啪的一聲鎖住房門,將水龍頭開到最大,放聲大哭。沉積多時的悲傷、哀怨、恐懼、憤怒,所有的情緒統統化作滾滾熱淚,宣泄殆盡。

嘩的一聲將窗簾打開,將被褥和連同自己,一股腦扔到客廳的沙發上。我看著那彎彎月牙一絲一絲地移動,看著深藍色的夜空變成墨黑,輾轉反側,久久沒有睡意。

我的承受力已飆到了極限,隨時可能崩潰,徹底瘋掉。孤寂惡魔般吞噬著我的身心。

睡眠很淺,記憶時而清醒,時而迷糊……

我的朋友雨蝶、靈芝、華輝、俊澤,他們的笑臉在我腦中閃過。他們離得如此近,可我卻夠不著。

綺麗年華的我,遙遠而真切,青蔥年少的他,背著我走在校園裏的林蔭道上,天空滿是嫩綠的柳枝,葉底那一團團的馬蹄蓮,像睡鴿蜷縮的白羽,又像是冰山上聖潔的雪蓮,開滿藍天坐底的帷幕上。

我快樂得像小鳥,仰頭,將笑聲灑向藍天,他側轉過頭,寵愛地看著我,嗬嗬嗬的笑……

“苑傑……”我叨咕著他的名字,枕著月色,終於進入了夢鄉。

早晨在花店,露露見了我,吃了一驚,我說薔薇去休假,我來頂她的班。她眨眨眼睛,神秘地道出了薔薇的一個秘密。

薔薇姐從不示人隱私,她去了哪裏無人知道,可她的一個小習慣卻出賣了她。每回外出回來,她定將手機屏保換成當地風景圖。

我聽了一笑了之。

周一薔薇歸來,她神清氣爽,膚白如玉,大眼睛似黑葡、卷翹長睫如飛蝶,心情看似極好。

她嬉笑著,從大帆布包裏拿出禮物,分發給眾人。她送給我一個手機墜兒,風櫻鈴鐺、飄逸流蘇,十分新穎。我試了幾次,怎麽也裝不到手機上。她看見了,便微笑著掏出手機,為我示範。

隻是隨意一晃,我卻一眼捕捉到了她手機屏幕。

細沙白浪、海鷗翱翔、白帆碧波……

波濤活靈活現,呼嘯著向我襲來,幾乎把我迎麵撲倒。我連退幾步,前胸像被撞裂了似的,錐心刺骨的疼。

一個念想閃過腦頂,我立馬自嘲的一笑,阻止了這愚蠢的想法。我定是昏了頭,怎麽可能是薔薇?海邊照不過是巧合而已。

在洗手間,露露湊了過來,說大家正湊份子給薔薇買生日禮物。我立刻反問生日的具體時間。

當得知正是剛過去的周末時,我手中的粉餅盒應聲落地,露露看了,一臉困惑。

偶然多了,是不是就成了必然?

下午,我去薔薇家裏補貨,充實花店貨源。她家在郊外,約一小時的車程。

兩層高的小白樓,坐落在綠樹如茵的林蔭路盡頭,潺潺泉水的叮咚聲依稀可聞。這裏路偏人稀,小樓一層和周邊百米用來種植花草,是薔薇花屋的大糧倉。

我來過幾回,已輕車熟路。

我將花草搬運上車,正準備返程時薔薇來電,她讓我去二樓溫室取花,說那是稀有品種,客人正等著急用。

我不敢耽誤,回身噔噔噔上樓,輸入她說的密碼。門一打開,強烈的光芒迎頭撲來,我抬腕遮眉,眯眼望過去。

這裏是花的海洋、花的世界。玉蝶在花叢間忙碌,奇花異草花瓣舒展。層層花海色彩豔麗,如神女彩緞撒向人間。

花名冰雪紅,我蹲下身來,在花叢中一顆一顆地尋找,酒紅花瓣、鵝黃花蕊,特征明顯,我很快便找到了。

剪裁枝條時,一小心被花莖上的細刺破手指,我疼得吸了口氣,甩著手臂,也去找創口貼。

藥櫃臨近側門,上麵放一盆花。

粉色薔薇嬌柔欲滴、翠綠鬆柏如眾星捧月,將其圍繞在懷。盆中有塊手掌般大小的木牌,上麵赫然寫著:

青柏蔚然   薔薇絢爛

我細細地品味著……

娟娟字體給了我強烈的衝擊,莫名的憂傷降臨了。

我在抽屜裏扒拉著,手指卻碰到了個冰涼的鐵盒,上麵還殘剩些粉屑,眼神落定的那刹,我心冰涼徹骨,那氣味、那形狀,我再熟悉不過。

博軒的爽身粉……

空氣中流動著如絲線一樣的東西,上麵串著晶瑩的氣蕾,我輕輕一吹,它便立刻崩裂開來,淡淡的氣體從中散開來,我的嗅覺會立刻撲住到它……那是博軒的氣味。 

我尋著那氣味,穿過長長的走廊,繞過書房,走到了角落裏的一扇門前,嘩啦一聲,我推開了房門。

眼邊滑過女人精巧的擺設,我徑直走向床頭櫃,拉開抽屜。

博軒的灰色內衣,整整齊齊地擺放著。

為治愈他的皮膚病,我們花了天價,請廠家為他獨家設計,除博軒本人,絕無其他買主。

我捧著那內衣,流著眼淚,傻嗬嗬地笑了。

踏破鐵鞋無覓處,得來全無費工夫。我苦苦尋找的答案,竟然在無意間,塵埃落定。

他們兩人何以、何時、何因相識相知、購花接花的種種蹊蹺,我頓然毫無興趣。

結果既已如此,過程何須重要?兩人關係曖昧已板上釘釘,僅此這一條,便足矣。

我疾風般折回,在花店外不遠的一角,冷眼看看眼前的繁華,

絢麗多彩的鮮花、沁人心脾的芳香、簇頭細語的顧客……

這靜默畫瞬間定格。從此以後,它與我,再無半毛錢的關係。

等快關門時,我一個箭步衝進房門,房間裏隻剩她一個人,我將門反鎖,徑直走到她眼前。

“我們談談吧。”我冷言道。

她甜美的笑容就此凝固,人蓄無害的大眼睛滿是困惑,

“苗苗,你……這是怎麽了?”

心中怒火,已燃燒成焰,我一字一字,薄唇如冰,

“恭喜你,有個心上人,隻可惜,他是我丈夫!”

她直接癱在椅子上,臉色蒼白,舌頭打結,諾諾地說道,

“苗苗,你誤會了,不是這樣的……”

“誤會?博軒周未陪你海邊慶生、你幫他脫衣擦藥、你臥室衣櫃堆滿了他的內衣、花盆木盤上的曖昧短語……你真以為我會視而不見、你真以為我是空氣嗎?”

“苗苗,你聽我解釋……”

“不必,你不是希望他多陪你嗎? 你不是愛他嗎?好!我這就成全!你的心上人博軒,我雙手奉上!不過,我還是要提醒你,偷來的愛情,終將萬劫不複!不信?咱們走著瞧!”

我說完,奪門而出。

我直接去了律師樓,俊澤不在,我留了張紙條,委托他作我的離婚律師,準備相關法律事宜,我會再回來找他,簽署有關文件。

然後我回到了公寓。寂若空城,冰冷刺骨。我以最快的速度收拾好衣物,在桌上留下兩張字條:

一張寫著: 我的律師李俊澤會全權代表我同你協議離婚事宜。

另張是個褶皺的紙鶴。幾個月前,他回中國時留給我的,他在上麵寫著:

離開,是為了更好的歸來,乖乖,等我回來。

在他字跡下方,我添了一行小字:

訣別,注定是無法挽留的結局。

關門時,我最後看了眼公寓。那曾經的歡歌笑語,如同泡沫,早己消失得無影無蹤,死一樣的寂寞,在空氣中曼延……

原來風景美,是因為我們在一起看;原來家之所以稱之為家,是因為那裏有你和我。

[ 打印 ]
閱讀 ()評論 (0)
評論
目前還沒有任何評論
登錄後才可評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