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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消逝的紅圍巾(20) 痛徹心扉

(2019-10-07 08:31:07) 下一個
“歡迎回到地球!”紅衣白褲、紮著俏皮馬尾的瑪麗薩在接機場張開熱情的手臂,藍寶石般的眸光在我發福了的身材上流連,
 
“看來北京烤鴨味道一定不錯。”
 
秋霜染紅了山野,我和瑪麗薩在車中調侃中交換消息,話題自然躲不過俊波出逃,我們在唏噓後釋然,兒孫自有兒孫福,我們做“小家長”的何必杞人憂天。
 
下車前我送給瑪麗薩一個禮物袋,她扒扯半天選中了一隻翡翠胸針美美地別在胸前。
 
別墅花圃中的木芙蓉淡雅悠然,金魚草姹紫嫣紅。
 
父親五十歲那年得了我,母親生我時大出血赫然離世,父親百忙撥冗將花圃打裏得井然有條,想必是對熱愛園藝的母親的一種緬懷!
 
我和大我七歲的姐姐寄宿於在小初高連讀的私立學校,忙碌的父親一有閑暇會接我倆回來,歡快笑語便把這諾大的別墅充實得滿滿的。
 
和父親在書房相對而坐,淺淡的陽光在他身上散下昏黃的光暈,他腰板挺直,深邃眸光寫滿了歲月滄桑。他將爺爺創立的美奇亞百尺竿頭更進一步,使之成為名列前茅的輕奢業,這其中飽含他多少心血和艱辛。
 
一壺清茶、幾盤茶點載滿了家的味道,
 
“中國業務至關重要,你兼具雙重背景,你暫留在北京。”
 
此意正中我下懷,我點頭稱是。
 
“這座小橋流水根雕是我朋友送您的,這樹種在中國所剩無幾。”
 
行家的他仔細研判後點點頭稱好,說罷起身放到他的珍寶庫。
 
我心裏一陣竊喜。
 
回來時他手中的根雕換成了另一物件,
 
他邊坐邊說道,
 
“這是用絕種非洲樹雕刻的黃石原始風貌。你帶給那位朋友,順便幫我謝謝他。”
 
我啞然,呐呐地說道,
 
“他的禮物不需回禮……”
 
“禮尚往來乃人之常情,奈特除外。你姐姐短暫生命中的快樂多源於他,這讓我倍感欣慰,我沒把他當外人,我們兩家知根知底、門當戶對,他接管他父親的金融投資公司後生意風生水起,蘇州工廠的資金由他們提供,現他正幫我們收購一家法國公司。有魄力的年輕人,我是不會看走眼的。”
 
我自然明白他話中之意,看來是該打開潘多拉盒子的時候了,
 
“我在中國喜歡上一個人,他在中國有自己的家族公司……”
 
“送我根雕的這個?”父親笑了笑,
 
“咱家公司我隻能傳給你,我不希望你遠走他鄉,而他也不可能為個女人而放棄中國的家族事業,無論他多出類拔萃都不該在你考慮圍之內。”
 
“可是我愛他……”
 
“未經世事的小孩子,你的世界才開始,上帝會給你開許多窗,不要剛打開一扇,探頭看看風景還不錯,便勿勿收入囊中,你身旁有大量優秀人士,比如說奈特,何必舍近求遠?聰明的女人不會在婚姻上栽跟頭。”
 
“奈特親如兄長,不要亂點鴛鴦譜……”我決然反擊。
 
父親眉毛一揚笑道,
 
“我若不懂他的心思,那這麽多年的鹽算是白吃了。”
 
我們的談話不得不在家庭醫生清脆的門鈴聲中終止 。
 
升為店長的瑪麗薩讓我和她一起下單,下單時要把大批遷入的中國移民的時裝品位考慮進去。我頂著瓢潑大雨從停車場飛速衝入店裏,換上幹爽的衣服,埋頭和瑪麗薩下單,我們又調整了店麵的衣飾陳列。
 
約瑪麗薩晚餐時,我腹部突發絞痛,洗手間裏鮮血如玫瑰花瓣灑下……
 
我從撐開一線的眼縫中發現自己躺在床上,四麵是毫無生氣的慘白,我的心咯噔一下,雙手戰抖地碰觸腹部那一霎又觸電般彈開,眼淚傾盆而下,濡濕的液體無聲地滑過麵頰。我知道他走了,這一次他真的走了……我的心痛得無以複加。
 
低聲抽泣間,有白毛巾在眼前晃動,見我不動於衷,那毛巾敷在我臉上輕輕拂去淚痕。門咯吱一響有人進來,白毛巾和主人聞聲撤去,悉碎低語聲從房間不知名的方向傳來,極其壓製的嗓音還是斷續地飄進了我的耳蝸,
 
“妊辰兩個月,處理及時,不會影響日後懷孕。”
 
“手術順利,術後觀察正常,可以出院了。她年輕體質好,兩星期應可恢複,安靜的環境和愉快的心情有助康複。”
 
地板上忽長忽短的高挑影子跳入我眼簾,將視線上移,漆光鋥亮的皮鞋、挺括筆直的褲線、深棕休閑西裝毫無褶皺、白襯衫高檔考究、鎖骨旁扣子隨意敞開,白中透著小麥色的皮膚,鼻梁高挺,眼窩微陷,瑪瑙般深邃幽暗的眼眸在燈光下碎光閃耀,微卷的深褐色頭發井然有序,他低頭注視著我的身體蹲了下來,雙手置在床沿與我目光平視。那不是奈特,是誰?
 
淚水在我瞬間凝固了的表情中嘎然止住,惟有肩膀還因慣性不停地抽泣。
 
最避之不及的兩個人,除了父親,便是他了。尷尬加羞愧,讓我何情以堪?我恨不得化成一灘水,融化在這病床上。
 
“好些了嗎?”他聲音沙啞,語調中的倦意一目了然。
 
“放心,除了瑪麗薩和我,沒有人知道這件事。”他抬手撥開粘在我額頭的碎發。
 
“我的孩子,我的孩子沒有了是不是?”我突然坐了起來喊出了聲,用期待的眼神急切地望向他,多麽希望那噩夢隻是我的幻覺。
 
他沉默片刻點點頭,
 
“你的姐姐和媽媽會照料他……”
 
我哇的一聲終於哭出聲來,哽噎得語不成句,
 
“他本應該是這世上和我最親密的人,可就這麽離我而去,連看他一眼都成了奢求,而這一切都是我的錯,我的一意孤行害得他來去匆匆,連在這世上走一回的機會都沒有。為什麽我還活著?我恨透了我自己,我應該去死。”
 
我猛地抓住那隻在我臉上擦淚的手哀求,
 
“奈特求求你,幫我訂張機票吧,我要回中國,我應該去贖罪。”
 
那手倏地在空中一頓,瞬間便繼續原來的動作。燈光下他的眸光無聲地傳遞哀愁和憂慮。
 
他將我輕輕往前一拉,我的臉便抵住了他的胸口,他用兩隻手臂嚴嚴地把我的腦殼護住,將我與外界徹底隔開,仿佛我的眼淚和悲傷隻能和他分享,
 
“乖乖聽話,我知道你很疼,先把身體調養好,我們回家,我帶你回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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