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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消逝的紅圍巾(4)伯母,我喜歡桂花做的沙拉,玫瑰做的甲油

(2019-09-17 13:56:24) 下一個
哇,樓下廚房可真熱鬧,東樓用刷子清洗螃蟹,梅蘭邊看邊指指點點,肖進在用辣椒麵、蛋清調製炸蟹麵糊,額頭抹著兩條幹澱粉還笑嘻嘻打趣兒別人,寧峰在起油鍋,薄霧狀的油煙嫋嫋升起,鍾軍正在擦拭一口海量的蒸鍋。
 
“珍妮,在中國吃螃蟹或蒸或炸,你若喜歡拷,那邊有烤箱,各種調料都有。”見我走近,鍾軍邊打漿邊笑著向我解釋。
 
“入風隨俗好了,她本就是個中國人。”沒得我開口,蒸鍋旁寧山的聲音飄了過來。
 
我單手托著下巴站在旁邊看他操作,他在蒸鍋裏加上適量冷水,將大螃蟹腹部朝上擺在蒸籠上,加蓋後伸手去擰開關,我橫出一隻手擋住了他,
 
“為什麽不用熱水?”
 
東樓的聲音遠遠傳過來,
 
“螃蟹用冷水蒸才鮮美,用熱水蒸蟹腳容易斷,蟹肉容易蒸老,肚子要朝上,蒸出的汁兒會被下麵的殼收住,營養才不會流失。“我扭頭遙遙衝他笑笑算是答謝。
 
“可那樣的話,螃蟹很痛苦的呀,用開水吧!長痛不如短痛,反正吃他們的人也不知道。”我湊到寧山的耳朵根兒壓低聲音,為減少螃蟹們臨行前的痛苦苦苦向他哀求。
 
溫柔和溺愛在他眼眸中流淌,他邊擰開火邊用同樣輕聲,但極認真的口氣答複我,
 
“我懂你。煮螃蟹這樣的生活小事貌似不值一提,可見微知著,你可以看出每人的出發點迥然不同,有人理智,有人感性,有人恪守原則,有人靈活機動。蒸斷了腿的螃蟹擺在眾人麵前,沒人會當麵指責,隻會在心裏腹誹嘀咕,扒蟹熟手會把一頓美餐變得烏七八糟?如同生意場老手犯下低級幼稚的錯誤一樣匪夷所思,再者說螃蟹不過是我們口中的一頓美食,犯得著因它起爭執而傷了團隊和氣嗎?在一個團體你要學習如何去平衡去攝取去讓步,即便你不同於某種觀點,你或許要做出一個折中的選擇,可話又說回來,你的觀點未必正確,”他笑了笑,“比如說這蒸螃蟹……”
 
他語氣誠懇,絲毫沒有傲慢訓人的意思,我點頭受教,隻好讓可憐的螃蟹受委屈了。他的螃蟹理論在當時聽來一知半解,但今後的生活實踐中確實從中受益匪淺。
 
蒸鍋在噴氣,油鍋在燃燒,整個廚房戰火彌漫。肖進紮著圍裙,把裹著麵糊的小螃蟹一個個夾進家鍋,麵糊冒著煙上下翻騰,顏色炸至金黃後,他翻個個兒再炸後用抄子迅速撈起,末了瀝幹油裝盤。
 
色香味俱全的菜肴遂一登桌亮相,原來我們在和螃蟹奮戰的同時,家中兩位傭人在地下室廚房裏添磚加瓦,桌上還擺滿了琳琅滿目的酒水。
 
“勞架,蝦兵蟹將秀開幕。”雙手各持香濃炸蟹和鮮美蒸蟹的東樓大聲吆喝。他是迅風具有創造性的智多星,以高瞻遠矚眼光獨特著稱,在飯局聚餐這種場合他妙語連珠左右逢源,無論在哪裏他無疑都是場上的核心人物。
 
男人們天南海北地胡侃亂砍,梅蘭豪氣幹雲,拋下女孩的矜持扭捏,附和男人的笑話絲毫不遜色,手上敲蟹殼的小錘兒咚咚地忙個不停,早己與周圍人打成一片,在這個圈子裏遊刃有餘。
 
“嘭”的一聲,充滿泡沫的香檳美酒,噴向歡騰的人群,混雜著梅蘭的尖叫和男人的叫好聲,將氣氛推向高潮……
 
炸蟹蒸蟹自然是今日的明星,博得了眾多的手和眼睛的青睞,慨是我的口味與眾不同,一盤素雅的菜肴吸引了我的視線,以五、六片花瓣組成的小傘兵黃橙橙的一片,細碎地聚集在盤中央。
 
“烤桂花,時令菜,看到門前那棵桂花樹沒有?嚐一嚐。”寧山說罷夾起幾粒在我盤裏,原來我始終在他的視線之內。
 
美國的沙拉會用時令蔬菜,桂花多用於釀酒,用於烹飪前所未聞。夾一小片放在嘴裏頓覺神清氣爽,花蕊中散發的縷縷香氣沁人心脾,略帶苦澀味的香甜讓人回味無窮。
 
“寧山也愛這口。”東樓恰到好處地插話進來。
 
不喜螃蟹愛桂花,我和寧山這兩個異類相對而笑。
 
“桂花還可以做桂花糕、桂花釀,以後每年這季,我們約好一起做。”他伏在我耳旁輕聲說。
 
“怕要改成櫻花糕、櫻花釀了,吃完我便要打道回府……”我的笑意沒抵達眼底便嘎然收住,口無遮掩的老毛病讓我後悔不迭,煞風景的冠軍非我莫屬,果然他的微笑中沒能掩蓋住那一閃而過的失意,而我又何嚐不是如此?酸楚侵蝕了的內心泛起絲絲苦澀,我倆情緒上蛛絲馬跡的變化淹沒在了鄰桌男人的談笑風生中。啤酒下肚,男人的話題五花八門,
東樓在主持非正式的餐桌會議,
 
“除了雛兒,那家夥還有什麽嗜好?黃花小姑娘?不行不行,那簡直是作孽,還有啥別的招兒?”
 
“聽說他女兒癡迷香奈兒,不如送幾款經典限量版給她,以此為突破點從側麵打通關係,禮到又可避行賄之嫌。我們要抓緊時間,年底前必須拿到拿到批文。”
 
“那批貨不要再打折了,90%?開什麽玩笑,既然跟白送差不多倒不如直接捐給希望工程,讓市場營銷部借機宣傳一下。”
 
“營銷方案還需進一步推銷,線下銷售預測不能定得太低,不能讓電商有機可乘,以杜絕他們在我們主頁價格定位上投機取巧。”
 
東樓向來喜歡短平快,在處理公司正事時絕無廢話。大家邊聽邊吃,時不時發表一下意見。啪的一聲,百葉窗式的電視屏幕打開,幾款應季潮服跳出屏幕,
 
“我們新雇用的兩名法國設計師熟稔中國市場,這幾款明夏預售款出自他們之手,大家看看有沒有什麽意見。”
 
“寧總,”隨著他在正式會議上畢恭畢敬的稱呼,東樓把視線轉到我們這邊,“那事基本差不多了,我們來談談操作,最終還得由你出麵……”
 
寧山向我點點頭後起身,他倆一前一後進了書房,在座人的視線集中在屏幕上,我伺機撤出,徑直走出房門想去透透氣。
 
抬階而下正對著的是前廳,前廳的盡頭便是正門,放眼望去,百坪的闊廣空間裏,乳白色的大理石麵地光鮮照人,除牆角幾對兒米色懶人沙發外再無其他裝點,層次繁多的米色落地窗簾從四米多長的象牙雕桅杆垂落,整個前廳色調清雅簡潔不失活潑,古典中透漏張揚,雅致卻不失高貴。
 
握在大門門球上的手一滯,牆壁上一幅兩米見方的畫吸引了我的視線,這枝獨秀在四麵光滑無墜物的牆壁上顯得格外突兀,色彩斑斕的幾何圖形和花卉圖案錯綜交雜,雖為水彩卻多少秉承了莫特印象派油畫風格,貌似鮮明的輪廓變幻莫測。做為前廳唯一有色彩的亮點,這幅畫擺在這裏一定有它的深意,服裝與配飾既為寧山的家族產業,是否與此有所關聯?我久久地凝視眼前的這幅畫,想從細枝末節中尋得蛛絲馬跡。
 
“你看出了什麽?”一把聲音驚擾了我的思考,轉頭一看,一位身穿中山裝、精神矍鑠的老者拄著拐棍兒站在我身後咫尺之遙,目光也凝集在這幅畫上。剛發現了端倪的大腦神經處於興奮狀態,我甚至沒質疑詢問者身份便把想法一股腦吐了出來,
 
“短款白色鏤空針織女開衫,外加淡黃百褶裙;超薄圓領無袖粉色真絲衫,外加深棕色高腰長款瘦身型真絲褲。這幅畫由兩套女人夏裝拚接而成。”
 
“喜歡嗎?”身後的聲音抑揚頓挫,完全不像尋常老人的嘶啞低沉。
 
“這種十年前的搭配在市場上早己沒了蹤跡,不過這款真絲褲稍作變動後還會有賣點,真絲製品莊重高貴,不應做成蘿卜口,所以把褲筒微開成小喇叭口,腰上佩條淺黑色蛇皮帶……”我的心沉寂在自我構想的設計畫麵,新奇主意在電光火時間便會迸發而出,說起服飾來我向來滔滔不絕口,永遠不會出現冷場這種尷尬局麵。
 
“父親!”空蕩蕩的大廳某處傳來寧山的聲音,我吞下我未完的話轉向老者,麵帶微笑恭敬地叫聲伯父,心裏卻吃了一驚,忐忑不安地突突跳個不停。
 
紛遝的腳步聲由遠而近,高跟鞋踏在大理石地上發出的清脆聲混雜其中,寧山和一位妝容精致的中年華貴婦人一起走了過來。
 
寧山斂去眼中的驚愕,他父親伸出五指堵住了他正欲開口的解釋。
 
“不必。曼麗什麽時候回來?”他反問道。寧山一怔,顯然對他不著路的問話始料未及,
 
“明年六月。”寧山的眸光古井無波,聲調沉穩內斂。
 
老爺子從鼻孔裏哼出一個嗯”字便轉身離去,那婦人衝我點點頭後緊隨其後,他步伐矯健以至那根拐杖成了若有若無的裝飾品。剛跨出兩步,他猛回頭轉向我,眼神綻放出淺淡的笑意傳遞出一絲警覺。
 
“你對服飾很有悟性,終於有人因這幅畫而駐足,這讓我倍感欣慰,而且你一說即中。”
 
我和寧山麵麵相覷,我長長籲出一口氣,將心中的壓抑感一吐而快。
 
午後陽光如淺金,無焦距地散落在柏油路麵,遠遠望去,那枝葉茂盛的桂花樹在風中搖曳生姿,黃白色花瓣似紮著銀色彩帶的金色蝴蝶,纏綿憂婉,如歌如泣地飄落在地上,我驚喜地跑了過去,閉著眼睛把鼻子湊到花瓣內,在嫩黃色的小花蕊上一嗅,啊! 濃香撲鼻沁人肺腑。
 
“寧山,我想摘一些帶回家。”
 
見他點頭,我脫下外衣讓他撐好,小心翼翼把小黃傘顆顆摘下,不時放在他的鼻間讓他嗅嗅,我倆像年少無憂的孩子,一起咯咯咯地傻笑,我無意抬眸間餘光撇見別墅頂層一個陰影,明亮清麗的日光下格外分明,原來老爺子在隔窗凝望,我們的舉動均在他的視力範圍,他周身散發著的冷冽的氣勢讓我為之一慟,我本能地感覺我的行為與他的某種理念相抵觸,風格氣質不為他所接受。
 
樹倒猢猻散,剛才的大隊人馬不見蹤影,整幢別墅寂靜如空城,穿過前廳正欲上樓時,與拐角處一房間微啟的門縫中傳來的眼光四目相對,原來是剛才那位雍容華貴的婦人,那雙眼睛的主人衝我招招手,我望向寧山,
 
“去吧!我母親很隨和。“寧山拍拍我的肩安慰道。
 
溢彩流光的大班桌上放滿了砂紅色的玫瑰花,旁邊有石臼、紗布和形態各異的瓶瓶罐罐,一看便知她用鮮花炸出胭脂做指甲油。
 
我微笑著挨她坐下並和她一起挑選,花瓣的篩選極為嚴謹,隻純紅花瓣才可留用,幾百斤的玫瑰也隻能挑出二十斤,她用石臼將花瓣搗碎,用紗布過濾,加入明礬後放置玻璃容器內。寧和的氛圍和她的溫和典雅的氣質相得彰益。我剛欲開口想製造活躍氣氛,她細軟甜潤的聲音卻首先打破了沉寂,
 
”你做過?”
 
她從浸滿花汁的瓷瓶前抬起頭來,
 
“嗯。”我點頭,
 
“家中的園子一年四季都有時令花,二月杏花、三月桃花、四月牡丹花、五月石榴、六月蓮花、八月桂花、九月菊花、十二月水仙花。除了欣賞,我們會用鮮花做沙拉、做幹花、做甲油,美味芳香永駐,不枉花朵一生短暫繁華,我最喜玫瑰。”
 
“我有兩個兒子,可沒個女兒可疼,你的母親好運啊!”她眼光溫柔充滿羨慕。
 
她漫不經心的話語觸動了我的心弦,我從未見過我的母親,因生我難產而的她又何嚐品味過膝下承歡?子欲養而親不在的感受苦不堪言,沒有母親庇護的我就像缺殼的原軟體動物,父親和姐姐的愛終究不能與母愛相提並論,孤獨無助時我隻能用手緊緊護住身體,不過天無絕人之路,時間的大手輕輕撫慰那受盡創傷的心靈,曾經虛弱的心髒外表如今已在流失的歲月中鑲上了一層堅硬的外殼。
 
她拿出一瓶醃製好的胭脂油,將修長白皙的左手十指岔開置於桌邊,右手拿起小刷蘸著甲油開始塗抹。
 
“我來幫您吧!”我試探著問。
 
她手一滯,滿眼疑惑中將岔開的手指攤在我麵前。
 
我邊小心翼翼塗抹邊輕聲解釋,
 
“我姐姐對甲油中的化學藥劑過敏,便以用鮮花調製的天然甲油代替,這種甲油自然清淡花香飄逸,但隻能維持一天。幫她塗甲油變成了我小時候的睡前功課,直到她嫁人為至。”
 
“你還喜歡用鮮花做美食?”
 
她的聲音喃喃細軟,橘色燈光下的眼眸春水般溫柔。白嫩細膩的皮膚上幾乎看不出歲月年輪留下的痕跡,鼻梁挺拔,舉手投足無不流露出雍容貴氣,毋庸置疑,寧山高貴靜凝的一麵承繼於他的母親。
 
美食和服裝,這對親密無間的姐妹在我的生活中從未缺席過,我眨眨星星跳的眼睛,娓娓道來,
 
“我剛嚐了烤桂花,清爽獨特,我們那裏可以用桂花做麵包,玫瑰做蛋糕,櫻花做茶,山茶花釀酒,茉莉花做煎蛋,用梔子做成奶油或糖漬的花朵點綴在蛋糕上,槐花做的餅幹還未出爐便讓人垂涎欲滴,說十裏飄香有些誇大其詞,但滿屋飄香並不為過。”
 
話音落定時甲油剛好塗好,她將手伸到眼前左看右看,驚喜的眼神毫不隱諱她的讚賞和喜愛,我把她的手拉至到桌前,輕輕地按摩推拿,時不時觀察她的表情變化以調整力道,
 
“我父親有嚴重的頸椎病,我在家時經常給他按摩推拿,習慣了我的手法的父親居然把理療師給辭掉了。如今分隔數月相隔天涯,不知他現在怎樣了。”苦澀和傷感充沛於胸,竟有些淚凝於睫。
 
人和人之間或許真有緣分,不知覺中竟向萍水相逢的她傾訴了不少心思和家庭秘事,我向來把個人隱私藏於內心深處並精心嗬護,就連對寧山也未提及過一星半點,而這位慈眉善目、寧靜溫婉的夫人身上流淌著的母性氣息強烈地感染著我、溫暖著我,混沌中就竟有種血脈相連、息息相通的感覺,從未沐浴在母愛中的我夢幻中的母愛,也不過如此吧!
 
同寧山趕回市裏時正值華燈初上,這座城市在五顏六色霓燈的襯托下更加絢麗多彩。車子跟隨熙攘的車流緩慢行駛,寧山抽了個空遞過他的手機,
 
“看看有沒有你喜歡的照片,密碼是你的生日。”
 
我把挑好的照片轉到我手機上,手指在屏幕上繼續下滑,誘出更多的照片,一個長發飄飄、眉眼清秀的女孩兒引起了我的注意,在所有與寧山的同鏡裏,她毫無例外地守在他身邊,她那脈脈情深的眼眸足以讓人聯想翩翩,不知他是她的護花使者,還是她是他的護神女郎。
 
“她蠻漂亮的。”我說的漫不經心,心裏沒由來地泛起一番醋意。
 
“誰?”他一怔,蹦出一個單字兒,語氣雲清風淡,可那話怎麽聽怎麽像是在裝傻充愣。
 
“曼麗!”我脫口而出,不是裝傻嗎?好,我就直接給你挑明,看你還怎麽裝。
 
他伸過來的一隻手在我抽開前麻利地將我的手抓住,並牢牢地按在他的大腿上,
 
“說來話長,就長話短說吧!我們兩家是世交,我家做服裝他家做投資,相輔相成不分彼此。我和曼麗的哥哥從小跌爬滾打在一起,兩肋插刀的好兄弟,曼麗在美留學,明年六月回國,我把她當妹妹。”
 
“明年六月?我正好給她騰地方,妹妹?我怎麽看不出?怕你家人也不這麽看。”我冷哼。
 
他不怒反笑,我那直白的酸情醋意隻惹得他懶懶一笑,他幹脆把我晾在一邊不再搭理,眼眸中一閃而過的得意卻被我撲了個正著。
 
車開到了宿舍樓下,我讓他稍等片刻,一會兒功夫我便拿了幾盒補品跑到車邊遞給了他。
 
“伯母右手拇指有腱鞘炎,這補藥是從非州犀牛角提煉而成,消炎健骨,無任何副作用。打網球踝關節受傷時我常用,效果非常好。中國市場沒有賣的,我會從美國多訂一些過來。”
 
他接過來看了看,促挾地衝我眨眨眼睛,嘴唇動動像是有話想問,沒等他開口,我轉身一溜煙兒跑回了宿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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