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近，中國外交部發言人華春瑩女士，搶了央視新聞聯播的風頭。她連日來不斷製造爆棚新聞，大有秒殺央視主播康輝男士的勢頭。
華女士的新聞傑作之一，是說美國對於911事件“好了傷疤忘了疼”。“好了傷疤忘了疼”這句話，對任何一個能正常使用漢語的成年人來說，都包含著“不吸取教訓可能犯同樣錯誤”的意思。如果抽去“吸取教訓”這層約定俗成的語言學含義的話，“好了傷疤” 從醫學角度講，倒是應該“忘了疼”。好了傷疤不忘疼，那是心理陰影，會造成永久性創傷。在911事件上，美國是受害者。在這個問題上，不存在美國犯錯在先，受害在後的因果關係。對911這件事，中國政府心裏怎麽想不知道，但表麵上至少是反對恐怖主義的。中國政府從來沒有說過911是美國有錯在先，應當吸取教訓之類的話。即使心裏有這種念頭，最多也就在肚裏嘀咕嘀咕，說是說不出口的。這次華女士不知為什麽忘乎所以，竟然脫口說了出來。
華女士的另一篇傑作，是把美國國務卿蓬佩奧比作祥林嫂。這一比喻，比“好了傷疤忘了疼”更離譜。眾所周知，祥林嫂是魯迅筆下受壓迫的女性，她令人可憐也好，遭人厭煩也罷，總之是屬於被欺負被蹂躪的階級。如果按照北京市委書記蔡奇的分類，應該屬於“低端人口”。而美國國務卿蓬佩奧先生，從形象上講，少了點書卷氣，卻多了幾分大資本家的春風得意。蓬佩奧和祥林嫂兩種形象間存在天壤之別，說什麽都難以湊在一起。更何況，中國外交部天天向全世界哭訴，說美國實行“霸淩主義”。你見過耀武揚威“霸淩主義”的祥林嫂嗎？難道中國外交部改變主意，同意特朗普的講法，說中國多年來占盡美國便宜，所以美國成了祥林嫂？
大概自我感覺好到爆棚，華女士不再滿足新聞發言人的角色，主動采訪起記者來（注1）。中國政府為了對外宣傳，製作過兩部有關新疆反恐的記錄片。可能聽說西方媒體要求新聞報道客觀公正，提供雙方觀點，因此華女士以為有機可乘，便對出席外交部新聞發布會的西方記者主動出擊。華女士聲稱要做現場調查：“你們中間誰看過這兩部記錄片？誰看過？看過的請舉手”。看到沒人舉手，華女士故作驚訝，“你們都沒看過？我很失望”。於是，華女士動情地論述起“記者良心社會責任”等普世價值問題，毛遂自薦，給西方記者上起新聞采訪課，教育他們應該如何客觀公正，規勸他們觀摩中國政府的宣傳片，鼓勵他們看完後再和她一起討論觀感雲雲。
華春瑩女士大概沒有上過西方新聞學的基礎課，不懂西方新聞界的起碼行規。否則，她不會因為現場沒人舉手，就得出沒人看過紀錄片的結論，更不會誤以為台下記者已經理屈詞窮，啞口無言，進而振振有詞，發出一連串拷問。華女士如果上過西方新聞學一年級的課程，她就會知道記者在采訪現場，是單純的觀察者和記錄者，記者不可以用自己的行為去改變新聞進程，改變事態的發展。當華女士問“誰看過紀錄片？看過的請舉手”時，台下的記者既沒有義務，也不應該舉手回答她的問題。如果有人舉手，甚至站起來反駁華女士的話，他就是用自己的行為改造了新聞事實，從而讓受眾無法看到華女士盡情的真實表演。作者有位認識多年的朋友，是《華盛頓郵報》的資深記者。她在采訪華盛頓街頭妓女時，和其中一位逐漸相識。當她得知這位妓女有意從良，而苦於缺乏盤纏返鄉時，她個人很想慷慨解囊。但她又意識到，如果自己出錢資助這位妓女，那就幹預了正在采訪的新聞。於是，她在個人道德和新聞準則間左右為難，猶豫不決。華女士是革命黨人，自然可以無法無天。從新聞發言人搖身一變，即成了采訪記者的記者。但華女士千萬不要想當然，以為西方記者可以和她一樣任性，一樣無法無天。
華女士如果接受過中國大陸的新聞教育，大概可以從她的政黨編篡的《中國新聞史》裏，讀到1957年的“左葉事件”。左葉是當時農業部的部長助理，1957年負責接待蘇聯領導人伏羅希洛夫參觀中國農業展。他因為擋住了攝影記者鏡頭，而記者請他避讓，他便向記者怒吼“是你重要還是我重要”？此後，他遭到中國各大報紙群起攻之，因而聞名於世。但不巧那一年，華女士的政黨正在搞“陽謀”運動，所以批評左葉的中國記者後來紛紛落網，被打成了右派份子。和左葉相比，華女士是後輩。但江山代有才人出，長江後浪推前浪，今天華女士已不屑向記者提出“誰重要”的問題，而是直截了當做起了記者們的老師。而且，她教導的還不是“黨的筆杆子”，政府的禦用文人，而是還沒有被共產黨統戰的西方新聞記者。是不是在華女士腦海裏，全世界已經被她的政黨，統一到“人類命運共同體”裏去了？
據說華春瑩的政黨已經解決了“挨打”和“挨餓”，現正集中精力解決“挨罵”的問題。其實，這些問題都不難解決。解決“挨打”，可以搞閱兵；解決“挨餓”，可以鼓吹“畝產萬斤糧”；解決“挨罵”，那就主動出擊，去全世界罵街。總而言之，萬變不離其宗，解決任何問題，都靠吐沫橫飛，耍嘴皮子打口水仗。華春瑩們，包括那位華春瑩的頂頭上司，滿麵橫肉的王毅外長，最近都熱衷於主動出擊。但他們的主動出擊，不是心血來潮。他們沒有心血來潮的資格，他們沒有這種自由。他們的撒潑罵街，不過是“楚王好細腰，宮中都餓死”，是“上有所好，下必甚焉”。經過中國共產黨幾代人的逆向淘汰，留在體製內的華春瑩們，是些“有奶便是娘”的利己主義者。他們唯唯諾諾，一呼百應。“忠誠不絕對，就是絕對不忠誠”是他們的表麵文章；“人不為己，天誅地滅”是他們的內心信仰。中國人講到妓女時，說她們“倚門賣笑”。華春瑩們不“賣笑”，但賣“罵”。中國足球隊，代表中國國家級足球水平，稱為“國足”。華春瑩們“倚”著外交部的國門，代表著中國國家級罵街水平，可以稱為“國罵”。但是，華春瑩們的“國罵”，畢竟生逢末世，又是逆向淘汰機製的產物，所以和其它中國產品一樣，和中國引以自豪的GDP一樣，粗製濫造，隻有體量，沒有質量，是廉價的“國罵”。這種“國罵”，不僅不能罵倒敵人，有時還會給主子添亂。“逢人訴苦祥林嫂。倚門賣罵華春瑩”，你們的主動出擊，引起了南海的洶湧波濤，內陸的遍地民怨，中美貿易戰的滾滾硝煙，香港“反送中”的震天怒吼，你們難道還不應該從中學到點什麽嗎？
注釋：
- 華春瑩的表演見以下鏈接：https://www.youtube.com/watch?v=OXcHP-CpKYM
（陳翰聖 2019年12月20日）
（原載《光傳媒》https://www.ipkmedia.com/）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