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讓我們讀讀這個故事:
衆小僧師於一老僧。老僧不避酒肉。衆小僧惡之,然不敢拂其師。久忍不得,一小僧遂忿而曰:僧不能酒肉,吾師何不捨之?必捨之! 不捨,吾等將捨汝,投他師!
老僧笑曰: 明日吾與汝等共赴酒肉。
衆小僧惑,皆自忖: 待一日無妨,且看葫蘆中何藥。
翌日,老僧攜鋤與碗,率衆小僧同赴一亂葬之崗。自以鋤起一腐屍,取其肉而啖,又以碗取溝中汙水而飲。既甘之如酒肉,且笑而呼徒衆曰: 飲食在此,吾子無待!
衆小僧駭而大悟: 吾師得證無二,無分別心。吾師之為酒肉,非吾輩之為酒肉焉!
遂擁師歸,不復言他去者。
存在評論:
這個寓言故事其實概括了最高深的道理。你看看通篇不用任何宗教術語八股,不談什麽 “覺”,不談什麽“空幻”,也不談哲學,隻通過一個簡單的生活例子指向了最高深的道理。
如果讀者不仔細看的話,以為在討論和尚該不該吃美味佳肴的問題。小和尚看到老和尚和普通人一樣,不回避美味佳肴,小和尚就糾結了,既然學了佛,怎麽還可以執著於“酒肉”呢?既然成了大和尚,精通佛法,怎麽連“美味佳肴”都放不下?為什麽我們小和尚必須吃素,而他大師卻可以沉浸在酒肉裏麵?他這樣的行為如何得到我們的尊敬呢?然後大師帶大家去了墳場,挖出腐爛的屍體吃了起來,連屍水也喝。大家終於明白了,大師吃喝酒肉,並不是我們這些“人”思想上理解的吃喝酒肉,是THAT,是無限整體無二,是無分辨心。
如果要真的明白,光理解“無分別心”還是遠遠不透徹的。讓我們把這個問題說說透徹吧,你聽懂聽不懂是你的事,我管我說:
1) 普通人認為“吃素”容易開悟,“吃肉”就不容易開悟。好像“吃素”有什麽特別的神奇功能讓“人”開悟。其實,“吃”或“不吃”,“素食”或“肉食”都是表象經驗形式,和無二整體一點關係都沒有,無二整體不因為“吃”或“不吃”而增加什麽,也不因為“吃”或“不吃”而減少什麽,更不因為吃的“對象”是素菜還是酒肉而增加什麽或減少什麽。一切經驗形式都是思想解釋出來的情況。都是無限無二整體貌似出來的。思想上解釋成“我在吃酒肉”,但現實並非是思想解釋出來的這個情況。表麵上看思想解釋成“我在吃酒肉”這個故事,其實當下到底什麽在發生?無法知道,無解! 就好像大海暫時呈現出一個“海浪”的圖象,並不可以說大海真的變成了海浪,思想的解釋永遠是片麵錯誤的,思想永恒無法確定到底發生了什麽,思想的特點就是簡單地下結論說“我在吃飯”了。思想就是一個解釋係統,通過對一幕幕無法確定的THAT能量進行簡單化的解釋,把“無限無二”片麵地歸納解釋為“有限的故事情節”比如“我在吃飯”,這就是幻覺。我並不是說現象是幻覺,而是說思想解釋出來的結論是幻覺。
2)上麵的寓言故事中大師去墳場吃腐爛的屍體,這是一種極端的行為。很多讀者讀完後,誤解成:“開悟”就可以去吃腐爛的屍體了,他們感歎“開悟”好難啊,以為開悟就像練功,練到“可以吃下腐爛的屍體”這個神奇功能才算到位。普通人錯以為“無分別心”就是不要分別“腐爛屍體”和“美味佳肴”了。這是徹頭徹尾的誤解!我一直強調,一切經驗呈現形式都不影響無限無二整體(THAT),這才是真正的“無分別心”。而不是在經驗中不分“腐爛屍體”和“美味佳肴”。大師去墳場吃腐爛屍體,不是因為大師享受這個經驗形式,而是大師通過這種貌似極端的經驗形式來對衝普通“人”的思維邏輯。除了起到對普通“人”的啟示作用外,大師平時肯定不會去吃腐爛屍體的。如果普通“人”讀完這篇寓言後認為,我做不到吃腐爛屍體。這很正常,為什麽你要做到呢?大師之所以去吃平常人不吃的東西,就是來說明吃或不吃,吃什麽或不吃什麽,都無關緊要,不因為吃什麽東西而增加或減少什麽,也不因為不吃什麽而增加或減少什麽。你不願意吃你不喜歡的東西,很好啊,這不是問題。這不是“分別心”。
分別心在於糾結下麵這些問題:
“我不該吃這個”或“我該吃這個”。
“我一定要做到這個”或“我一定不能做這個”。
“我一定要修改這個”或“我一定不能修改這個”。
“我喜歡這個”或“我不能喜歡這個”。
“我討厭這個”或“我不能討厭這個”。
“我一定要達到這個情況”或“我一定要避免這個情況”。
等等,等等,等等,
當思想裏麵出現“我應該”,“我一定”,“我必須”,“我要”,“我不要”,“我不能”,“我XXX”,這些都是隱隱的分別心。你的觀察就是觀察這些情緒的升起和消散。
請注意了,下麵我就開始深入一些講微妙的情況了,也是最關鍵的道理了:我沒有說你要壓抑製止思想上出現“分別心”,隻要有思想在運動,就會有“分別心”。思想和“分別心”是同義詞,是一體的,同生同滅的。當你發現了思想上的“分別心”,然後思想上就會產生“我不該有分別心”,哈哈哈哈,你上了思想的當了!“我不該有分別心”這個思想恰恰就是“分別心”本身!
思想理智是非常狡猾的,無孔不入的。前一個思想出現,後一個思想就上來修改前一個思想。一個思想去改正另一個思想。就這樣,思想理智的能量越來越強烈,思想理智的能量越來越強烈,就是個體分離的幻覺(EGO)越來越強烈。這就是為什麽很多人學了一輩子佛法,最後還是糾結這個糾結那個。
你能做什麽練什麽?你無法刻意地做什麽或練什麽,你隻能觀察這個有趣的情況,當思想中出現“我該怎樣怎樣”,就讓它去,一笑置之。當思想中出現“我不該怎樣怎樣”,也讓它去,一笑置之。當出現另一個思想企圖修改前一個思想的時候,你也觀察到了,也讓它去,一笑置之,沒有糾結。某一刻,“該”和“不該”還是繼續升起然後消散,但會越來越找不到“我”定位了。那些“該”和“不該”思想不知道是哪裏來的,就自動的來了,完全是自發的(SPONTANEOUS的)。你隨它們去,可以隨緣運行,會越來越沒有一個“我”在經驗中形成阻力,這就是無阻力的生活。換一個說法就是,生活在過它自己,不需要“我”。
然後逐漸地,“該”和“不該”思想好像也不太清楚了,變的模糊了,好像“該”也是“不該”,“不該”也是“該”,事情會非常精準的被完成,你不清楚是“誰”完成了,“誰”的定位越來越沒有意義,“犯錯”或“不犯錯”的概念也越來越模糊了。
有人問我:“你為什麽做這個?”
我隻能回答他“我不知道”,“我什麽都沒做”,“是它(那個)自己做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