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底有沒有道路（PATH）？

讀者：

 

能用自己的語言或者一套語言體係來描述佛法終極已經非常不容易了，這樣的高人雖然少，在佛教內外還是能見到一些；而能描述是一回事，能自身證悟（realize）“這個”（或者用你的話說“that”），那就更是曠世罕見。這個事兒的難點，可能恰恰在PATH。頭前說，root/path/result：root其實就是result，但是你必須通過path，才能真正認識到。就好像佛祖本人也是經曆了六年苦行，又遍訪名師等等，才為最終的悟道做好了準備。這就是為什麽ati yoga叫做ati yoga（無上瑜伽，a是印歐語詞根中表示否定的，ati是無上，沒有比它更高的） -- 它是最高境界的法，隻有少數人能修，所以它下麵才有從聲聞緣覺，到菩薩道，到外密內密等等。 
這就是佛法之妙：你要努力去發現你本來具有的東西。 
我一點個人體會，這個path，這個怎麽休，古往今來多少種說法！但是我生活中接觸的，讓我覺得是悟道之人的，幾乎都有打坐禪定的經驗，包括先生您本人！這個path為什麽不可或缺？因為就好比一杯濁水靜置自清一樣，禪坐可以讓人心清目明，太談得上去no contrivance。否則，no contrivance就是一種奢侈。因為你沒有能力去觀實相，去安住實相。就好比一個緊張躁動的人，明明沒事兒，但是他大喊大叫，狂亂不安，這時你需要去讓他鎮定，讓他看著你，告訴他沒事兒了。所以說，咱們說的這個境界，這個result，還是不得不通過path才能證得。佛法有很多這種貌似矛盾的教法。佛法是世界觀，也是方法論。

 

存在答複：

 

你提出的道路疑問非常好，讓我們探討探討。如果明白了道路（PATH）這個東西到底是什麽，也差不多開悟了。你說的不錯，對於大多數人來說肯定是有道路的。如果對於一個“人”來說，沒有了道路，就相當於顛覆了這個“人”所有的認知或世界觀。就算佛陀當初都是走一個“道路”的。比如我們在昨晚做的夢裏麵，夢見自己長途跋涉從一個國家旅行到另一個國家，如果你不知道這是一場夢的話，這個“道路”肯定是明顯存在的，不容置疑的。隻有等到早上醒來，才發現根本就沒有走上任何道路，沒有夢裏的“我”，也沒用夢裏的出發國，也沒用夢裏的目的地國，也沒有長途跋涉，一切僅僅是一個經驗體驗，除了經驗體驗（PURE EXPERIENCING）外，啥都不是。

 

聽明白了嗎？對於夢裏的“我”來說，有道路，這不可否認。

對於醒來後的“我”，沒用道路，但不否認“記得”有走過“道路”的這麽一個純經驗體驗（PURE EXPERIENCING）。

除了有經驗外，什麽都不存在。

所以，如果你窮追下去，問到底是有道路，還是沒用道路？ 簡單的回答是：既有道路，也沒用道路。比較高明的回答是：真實情況不在“有道路”和“無道路”這個範疇。真相完全徹底超越“有”還是“沒用”對立麵，也超越“道路”還是“非道路”這個問題。你這個問題根本就是不成立的概念循環，隻是“人”的思想邏輯喜歡這類問題。

再高明一點的回答：我無法確定“有道路”還是“沒道路”。如果我選擇任何一麵回答你YES 或NO，都是執著或偏見（PARTIAL DESCRIPTION），好像沒有說一樣，沒有任何意義。這個情況讓我們接觸到現實的本質了，那就是現實是永恒無法確定性的，或說，現實是永恒的自我超越的，或說，現實具有永恒的發散性模糊性。你說它是A，它超越A，你說它是B，它超越B，你說它是N，它超越N，無窮無盡，最後你隻能不說了，放棄了，因為你堅持什麽，什麽就是片麵的，錯誤的。一旦放棄，立刻，它就是你自己了。你深刻地體會到你自己是永恒的無法解釋。這是一個好消息，你不需要解釋，你放下了一切包袱。

 

上麵一段差不多描述了無法描述的奇跡情況，是最高的無法認識的認識。現在讓我們降低層麵，回到“人”熟悉的邏輯層麵來說說吧，也許會對很多“人”來說更有趣，聽得懂了。

 

如果你現在問我：到底“開悟”有沒有道路可遵循？ 我隻能誠實地告訴你“沒有道路”！但我不堅持這個立場，僅僅是從THAT看，不可能有“道路”概念。任何道路概念都是幻覺。

 

當我品嚐到了“空”（不是普通人腦子裏麵理解的虛空的空），我就知道一切“事物”表相都在我眼前發生。說在我眼前發生，已經說的太過分了，何止在眼前，根本是0距離或無距離的發生，整個宇宙都在我內部發生，沒有空間地發生，也不發生在時間裏麵，隻有這一“點”，沒有過去，沒有未來，隻有這一“點”，但這一“點”並非是空間概念上的一點，是無法通過概念解釋的一點，是無限的。這個“無限”的意義不是空間大小上的無限，也不是時間長短上的無限。僅僅在意識上感覺有“空間”和“時間”，但一旦進入這個能量SHIFT，我立刻深刻地知道了“空間”和“時間”是徹頭徹尾的視覺或感覺幻覺。

 

所以，僅僅在感覺上有“時間”在流逝，相當於感覺上“我做了N多年的瑜伽”，但同時知道這個“感覺”是幻覺，是偽裝出來的，哪裏有時間流逝？哪裏有空間延展，一切都“發生”在0距離的一“點”，一切都“發生”我內部，像夢一樣閃閃發光，栩栩如生，但一點實性都沒有！無法說“發生”還是“沒有發生”，語言說不出來，我所能描述的都描述了，差不多詞窮了。

 

換一個描述法，我確實是感覺到“走道路”了，這個情況不否認。但“走道路”像夢一樣是虛幻的。當你問我“你到底走了沒有走道路？”，因為“走道路”是虛幻的夢裏情節，我隻能誠實地回答你：“我沒有”。

 

現在讓我舉幾個例子：有一天你去參觀好萊塢影城，走入了影城，好像你走在紐約大5號大道上，太逼真了。但如果你從兩邊樓房的門洞裏走出去，馬上發現這是一個偽裝出來的紐約市，那些正麵看惟妙惟肖的高樓的反麵，其實是石灰塑料材料臨時搭起了假象。如果你不探索樓房的門洞外麵是什麽，你不會發現這個影城其實是假的。“5號大道”很長，你走啊走啊走不出去，還以為自己被困在這個“城市”裏麵受苦呢。下午5點到了，工作人員發現你傻傻地在影城裏麵徘徊走路，好像迷路了，他們出來提醒你：“嘿！關門時間到了，請從邊上的樓房門走出去，就是出口了”，你這才猛然醒過來，原來什麽“道路”都不需要走，出口就在眼前！所以當這個人不知道一切都是幻覺的情況下，就會走啊走啊走不停，去這個學習班，去那個宗教團體，練這個打坐，練那個功夫，平時還要和“三毒”做鬥爭，忙的不得了。某一個時刻，好像聽到某人提醒他一句：“別忙活了，別長途跋涉了，這一切都是幻覺，請立刻發現門就在你眼前！”，這一提醒，驚天動地，你發現，地上的小草就是神聖的THAT，地上的灰塵也是同一無二的THAT，眼前的“人”，“動物”，“世界”，“煩惱”，“高興”，“家庭”，“情人”，“敵人”，“公司”，“萬物萬事”無一例外都是走出幻覺的門洞，它們不是你思想上認為的“人”“動物”“世界”“煩惱”“高興”“朋友”“敵人”，它們都是THAT即時即刻偽裝出來的幻相，它們就是神聖THAT本身，它們都是你自己（SELF），你哪條路都不需要走，你哪裏都不要去，你當下就已經是“圓滿覺悟”的THAT了。你就是你自己（SELF）你完成了！你到位了！你從來沒有不完成，你從來沒有任何問題，這些假設都是你幻想出來的。

 

讓我再舉一個例子：你被關進了監獄牢房，要關30年。你痛苦啊，絕望啊。每天有人送飯給你，你苦苦地思考如果逃出牢房。你試圖在地上挖洞，但沒有體力，你試圖砸碎窗戶，但無力切斷闌珊。10年過去了，有一天，你無精打采地走到牢房的門那裏，順手一轉，沒想到門沒有鎖，外麵也沒有人看管，你發現牢房的門從來都沒有鎖，隻是看上去像是鎖上的，是一個假象。你自由了！解放了！但你不僅大笑，並非10年後你自由了，解放了，而是從一開始牢房的門就沒有上鎖，你從來就是自由的，解放的。問題在哪裏？問題是你相信你是不自由的，要關30年的。不是牢房關了你10年，而是你的信仰“關”了你10年，一切都是因為你相信了一些虛幻的概念，產生了“不自由”的幻覺，就真的相信自己是沒有自由的。

 

回到本文的主題，到底有沒有“道路”？

 

隻要你在認知上相信要走“道路”，那麽這個“道路”因為你的信仰而呈現在眼前，你越認為這個道路的艱巨，這個道路越顯現出牢不可破的幻相。

 

隻要你不再堅持“有道路”還是“沒有道路”這個概念循環，你立刻就超越了這些幻相概念，直插圓滿覺悟的本性。

 

也許當下你感覺上在走“道路”，但這個道路是無道路的道路，英文：PATHLESS PATH。

也許當下你感覺上在“努力”，但這個努力是無努力的努力，英文：EFFORTLESS EFFORT。

 

你完全可以繼續學習，修行，練瑜伽，好像在走道路，隻要知道這個“道路”不真的是一條道路，不要當真就夠了，不必改變原有的行為。這就是《圓覺經》中說的“無所離”境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