忘不了在北外的時光( 一 ) 金 弢: 北外德語七七級 —

忘不了在北外的時光( 一 ) 金 弢: 北外德語七七級 —— 一張畢業照帶來的回憶 (修定稿) 1977年的高考,是一次特殊的高考,是我共和國史上唯一的一次冬季大學招生。七七年——是“四人幫”垮台、文革結束的第二年,經過中央45天教委馬拉鬆會議,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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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弢: 係列小說——人間家事(十四)《浪跡天涯》冬城與春城

(2019-04-07 00:53:20) 下一個

金弢: 係列小說——人間家事(十四)《浪跡天涯》冬城與春城

建子在工作中充分發揮自己的德語特長,他隻要有機會有時間在客人用餐後都會主動跟客人聊天。德國人是個崇尚文化的民族,就是下餐館這頓飯他們也要吃出文化,而不是為了僅僅填飽肚子,如果你的德語口語過關,他們茶餘飯後非常樂意跟你聊聊中國的烹飪文化、曆史淵源,一則他們本來就好奇,想多知道一些中國的文化曆史,再者也顯得自己有教養。建子通過這樣的交談很快贏得了一批顧客,他們一進餐廳,先尋找建子,並打聽建子今天的服務區在哪裏。老板為了讓所有的員工有平均的客源,大家於是輪台做,以保證上座率高的餐區人人機遇均等。雖然建子不象其他的員工,他不抽成,拿的是固定工資,但如果客流量大的話,一天下來的小費卻是一筆可觀的收入。西德經濟發達,人的素質也高,對服務員非常尊重,而這種尊重他們通過小費體現出來,所以小費給得比較高,有的豪客小費能給到消費額的百分之二十。

經過在酒樓的工作,建子結交了不少有意思的客人,而他們聽說有個中國人研究他們的日耳曼文學也覺得頗為稀罕。有位40來歲的女藝術家,形態倩秀、氣質高貴,專做流行款式的服裝設計,非常崇尚中國的文字文化,常來飯店用餐是位熟客。一次她聲稱剛從中國回來,買了一件帶有中國文字的漢服春秋裝。說購買時,售貨員介紹說衣服書有中文春、夏、秋、冬四季繡。女士回德打開衣服盒子,數來數去衣服上隻找到三個字,百思不解,於是身著新裝來找建子,問他,四季應該有四個字,為什麽隻有三個,這三個是什麽字? 建子一看脫口而出: 夏---秋---冬。她馬上追問: 那 "春" 呢,為什麽沒有 "春"?!  建子頓時一惑、一愣,但瞬即補充說: "春" 字在您心裏啊!  那客人開心得樂不可支;

還有一個開出租車的老太太,都快七十的人了,給別人打工這麽大的年紀沒人要,就幹脆自立門戶,成立了一家一人公司,做了個體戶。這位老人每個禮拜來店裏兩、三回,而且星期六是肯定要來的,並且那頓飯一定是吃一半留一半打包帶走。通過聊天建子了解到老太家裏還有一個三十八歲的老姑娘,上著班,每逢禮拜六,一回家就直奔冰箱,先把老母打包回家的飯盒幹掉。有一回,老太一反常態沒有留下可打包的,原來是因為她今天出早車送人去機場六點就出了門,往回返的時候排隊等客的時間又是超長,自己今天實在是餓透了,照她的話說是餓成了前肚貼後背,津津有味地光了盤。到了下一次她再來吃飯時,對著建子樂嗬嗬地說有故事要講:“ 您知道嗎,上個禮拜六我們家發生了什麽? 我女兒一回家照例先衝向冰箱,打開門沒有找到打包的飯盒,長長的一聲:咦 . . . . . . , 象是今天一反常態、乾坤倒轉了,”。  被慣壞的老姑娘覺得這口飯成了天經地義。老太說其實今天又出了早車,肚子餓得跟上回一樣,但為了不讓女兒再次失望,今天無論如何要省下一口帶回家。建子想: “可憐天下父母心” ,不光是中國有啊。

老太太是個土生土長的老巴伐利亞,說一口地道的巴伐利亞方言,不會說標準的德語,一開始建子還不能全部聽懂。建子問她為什麽不說標準的書麵德語。老太太的回答是:太高雅了,不好意思說,說不習慣,也說不來。聽她說她家已是數不清的祖祖輩輩一直生活在這山青水秀的阿爾卑斯山裏。她對柏林一帶的普魯士人成見極深,一談到有什麽不良社會現象時她馬上會說:都是普魯士人幹的,都是普魯士人帶過來的壞風氣,十九世紀俾斯麥強軍,把人弄得都跟土匪一樣。有一回建子問她這麽大的年紀,又是一位女士,在開車拉客中是否碰到過什麽不盡人意的事。她說有,譬如到了啤酒節,有人喝醉了酒,下車時說身上沒錢。那您怎麽辦呢?叫警察?建子問。叫警察沒用,隻有浪費時間。那怎麽辦呢?那就讓他把手表留下。他不願意呢?不願意就搶! 建子心想這碗飯也夠不好吃的,這個快七十的老太太真不容易,幹這一行還真危險不小。德國媒體時常有報導出租車司機遭搶被害的。建子學日耳曼文學專業,天天發生的社會現象不正是文學的內容?風土人情、倫理道德、人的價值觀不正是文學素材的泉源?諾大的世界不正是自己的大課堂、社會大學? 每次交談都加深了建子對德國社會及人文曆史的了解和理解,為他對作者及文學作品的含義更深刻地發掘受益匪淺,同時也非常有助於他的文學翻譯。

門外大雨滂沱,下個不停,保姆搞完廁所和廚房的衛生,見準經理等著客人沒有回家的意思就先走了,小女孩就留在了媽媽身邊。建子是一個非常喜歡孩子的人,尤其喜歡小女孩兒,看著這小姑娘建子不由想起了自己的女兒,她比這小姑娘差不多要大出一歲多,現在在外交部幼兒園全托,每到周末才能接回家。孩子這麽小就全托確實是很受罪的,但沒辦法,自己出國,妻子又要上班,每天的接送是絕對無法承受的,尤其是早上上班根本來不及。建子離開孩子也快半年了,這些天來她該又長大了不少,眼前的小姑娘成了建子想象中女兒的替身,他不由自主地抱起孩子在臉上親了親,正好被準經理撞見。準經理走過來站在建子跟前,看看他又看看孩子,想說什麽又止住了。我女兒比她大,三歲多了,在國內上全托幼兒園。準經理看了看建子,陷入了沉思。

客人終於走了,超過下班時間已有半個多小時了,按理建子也該趕緊回宿舍抓緊時間休息了,但瓢潑大雨沒完沒了。準經理不可能一隻手抱著孩子一隻手打著傘回去,就問建子能否送她們母女一趟,住家離店不算太遠。建子沒有拒絕的理由,想想也是為了自己的客人她一直等到現在,不然早就跟保姆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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