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唐鬼談（44）

盛唐鬼談之四十四廁鬼勾魂

唐德宗貞元年，吳郡有進士李赤，喜詩歌，每每與李白相比，更名為“赤”，就是為了對抗李白。
這哥們兒自戀至狂，總覺得自己寫的詩跟李白不相上下。隻要有朋友來訪，他都得把自己的新作拿出來炫耀一番。
不但高聲朗讀，還得讓聽眾評價一下，當然他期望聽到的是讚美，貶低他不行，他真上火。
最過分的是，他把自己的作品混到李白的詩集裏，自己花錢印刷，廣為傳播。
搞的現在好多李白的詩作者不明，不知道到底是他們兩個誰作的，讀起來還都不錯。
史上確有其人，蘇州的李赤。
這一年啊，李赤與好友趙敏之同遊東南，每登上一座山峰，李赤都要把自己的佳作朗讀一篇。然後問趙敏之，是他寫的好，還是李白寫的好，把趙敏之煩的，跳崖的心都有了。
是日，二人行至浙江衢州的信安，離縣城還有三十裏遠，天也晚了，就找間客棧住下。
累了一天，倆人吃罷晚飯就睡了。過了午夜的時候，院子裏出現一個白衣長發女子，長發遮住臉麵，看不見什麽模樣。
這會兒，李赤醒了，也不知道是誰喊他了，還是怎麽回事。他從床上爬起來，穿好衣服，到院子裏去了……
一出屋自然瞧見那白衣女子了，白衣女子一甩頭發，臉露出來了，曠世美女！
李赤那是才子呀，才子佳人自然成為佳話，倆人相互見禮，攀談甚歡。
談來談去，李赤回屋了。
找出紙筆，他伏在桌上寫了封信，寫好後放在紙劄裏。
信裏寫的什麽呢，大意說遇上一個女子，乃大家閨秀，家境殷實。其父姓郭，願招己為婿，先告知家中，自己將擇日成婚。
李赤回到院子裏，情況可就不同了，那白衣女子扯下身上的圍巾，在李赤脖子上繞了幾圈，而後開始用力，看樣是要把他勒死……
趙敏之睡的比較沉，剛才李赤進屋寫信他都沒醒，但他隱約聽見有人痛苦呻吟，這聲音太慘烈，趙敏之一下就驚醒了。
向旁邊一看，沒有李赤，再看桌上的油燈還點著，覺得好像李赤剛才起來折騰，該不會是他出事了吧。
想到這一軲轆起身，外衣都沒穿就跑出屋子。
一出屋可嚇傻了，隻見一白衣女子正在勒李赤脖子，李赤慘叫不停。但怪異的是，李赤的雙手好像也在幫那女子勒自己，景象詭異。
唐朝人見多識廣，遇到百人之中就可能有一個是鬼。趙敏之當時就火了，大喝一聲：“鬼魅！休傷我兄！”
白衣女沒料到會有人出來，一楞神，手勁就鬆了，這樣一來李赤自己就把圍巾扯下來了。
那女子悠的不見，趙敏之上前拉起李赤，忙問發生了什麽，李赤也不知道怎麽回事。
二人回到屋裏，李赤想起來那封信，拿出來一看，卻不知信中所寫什麽意思。
但神情間好似怪罪趙敏之不該救他，好像有什麽快樂之事已失，頗感失落。
趙敏之知道李赤撞鬼了，也不知道鬼魅怎麽會找上他，是因為詩文寫的太好了？那也不能把大文豪勒死呀。
這地方不能呆了，得趕緊走。倆人連夜起身，奔福建方向去了。
這一路上李赤的習性可就變了，眷戀茅廁，這誰受得了啊。
趙敏之一有事找他，他就不在，去廁所一看，一定在胡床上坐著呢。
這裏我得糾正原著幾句，原著說唐朝人如廁也在床上，我真想讓他給我退書，唐朝人都是吳老二嗎，哈哈。
以吾所知，胡床其實就是板凳，唐朝人沒有板凳，這東西從西域傳過來的，故稱胡床。
李白那句“床前明月光”，不是他躺床上有月光從窗戶照進來，誰家睡覺還不掛個窗簾。
他是說坐在板凳上，前麵有明亮的月光，好像一片霜降。
如此看來唐朝人已經用上了老式馬桶，挺會享受。
李赤坐胡床上正美呢，趙敏之喊他一聲，他不好意思了。從廁所出來就埋怨趙敏之，壞了他的好事，
趙敏之不解，你蹲廁所能有什麽好事，腸胃不好？
“李兄所言在下不明，如廁美哉？”
你說的我不明白，上個廁所有什麽快樂。
李赤那是滿眼的美好啊。
“賢弟有所不知，兄非如廁，此境別有洞天，館宇樓台自不用說，精詩通詞的美人更是數不勝數，愚兄之作萬人吟誦，李白又何人乎。”
兄弟你不知道，這地方不是廁所，到處都有精美的樓宇，懂得詩歌的美麗女子大把。我的詩作大家爭相傳誦，李白又怎麽能跟我相比呢。
完，李赤中邪。
趙敏之心中害怕，這人魔怔了。自己一人也看不住他，真有個三長兩短可怎麽辦。
“李兄啊，那日你院中自縊一事難道忘懷了嗎？”
李赤聽趙敏之提這事，臉色就變了。
“休提此事，那一次若不是你從中作梗，我現早已為郭家乘龍快婿，盡享歡愉，何苦廁中受苦。”
他還不樂意了。
趙敏之一想得了，我也別跟他到處遊蕩了，趕緊找朋友，多幾個人看著他，而後找車馬送他回家，這位早晚出事。
福建某處有他們共同的朋友，趙敏之帶著李赤向那個方向走。
這段日子可苦了趙敏之，無時無刻不得盯著李赤，稍不留神他就奔廁所了，好幾次看見他要往坑裏鑽，把趙敏之都嚇死了。
終於到了朋友那裏，趙敏之把李赤的狀況一說，朋友也害怕了，這又叫來好幾個，輪班看著他，弄的李赤很不高興。
那朋友說李赤這個樣子怎麽回鄉，路途遙遠，也不能找一大幫人護著他。
再說就算他到家了，亦是如此，他的家人又怎麽辦呢。要不，咱們找個道士給看看，萬一有破解之法呢。

那就請個道士看看吧，大夥兒是徹底沒轍，誰願意天天往廁所跑，陪同也受不了啊。
請來位道士，趙敏之從頭說起，把李赤的種種所為講述一遍。
道士說這是讓廁神給迷住了，看眼下的狀況幾乎沒救。
廁神主凶，誰見著誰完。
其真身如方相，頭大如鬥，環眼有角，著白衣，雙眼通紅，身體發光。
那白衣女子定是廁神幻化，一路尾隨，看來不帶走李赤不會幹休。
眾人皆驚，懇求道士施法，救李赤一命。
李赤這時候正琢磨以什麽借口去廁所呢，看見道士進來，他臉色就沉下來了。
道士也不問李赤話，隻是端詳，過了好半天才說：“先生眉宇間陰氣凝重，恐不久已。”
這就是給李赤宣判死刑了。
李赤滿不在乎：“雕蟲小技，爾安知餘之樂。”
你這點能耐哪能領會我的快樂。
道士從李赤房裏出來，告訴大夥，剛才說話的就是廁神，李赤的魂魄已經不在了，他哪天死了也別驚慌，現在已與死人無異。
眾人絕望，道士走後數日，李赤被發現死在廁所裏，臉色猙獰恐怖。
這件事柳宗元的《李赤傳》裏也有記載。柳公也寫了那件詭異的事，也說有人看見李赤脫掉鞋子正往廁坑裏麵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