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唐鬼談（54）

盛唐鬼談之五十四有子不孝

唐玄宗在位時，河間府有個小吏，名叫胡宮山。為人刻薄，善於專營，媚上欺下，貪贓枉法。
胡大人的媳婦也是個狠茬，跟他一個德性。她倒是沒什麽機會禍害百姓，但對家裏的仆人和公婆毫不留情，處處刁難。
家裏這麽熱鬧胡大人也不管，他覺得無所謂，媳婦主內，還主的挺好，用不著他插手。
可是作惡這種事早晚惹禍，有一次胡家大奶奶把一個小丫鬟給逼死了，懸梁自盡。
府裏出了命案，丫鬟的家裏人不幹了，將胡大人告到衙門。衙門裏都是胡大人的朋友，胡大人也有辦法，反到誣告丫鬟偷盜，末了苦主那方被判賠償胡家一千錢，真是雪上加霜。
胡大人兩口子高興，真覺得自己在這一畝三分地呼風喚雨，如同神仙一般。
這件事發生之後不久，胡大人家裏又出事了。
胡宮山的父母年邁，跟胡大人住一起，本來按胡家的條件二老應該過的不錯。
可胡大奶奶看倆老的不順眼，不但缺衣少穿，還非打既罵。胡老爹找兒子說過這事，胡大人的意思是自己媳婦不容易，裏裏外外要管這麽多事，你們做老人的就別添亂了，不是有吃有喝嗎。
二老又熬了段時間，實在受不了了，跟胡大人說要回老家。胡大人不樂意了，說老家那邊都知道自己飛黃騰達了，你們不跟著我享福卻回去受苦，這不是讓我難堪嗎？不許回！
兩位老人度日如年，走投無路，雙雙投井。
這下熱鬧了，丫鬟強調可以說成畏罪自殺，自己親爹親媽不能偷他東西呀，胡大人兩口子有辦法，對外謊稱家裏遭賊，父母為賊人所害。
明眼人誰都明白怎麽回事，哪有不透風的牆，過段時間大夥都知道了。
可那是人家的家事，別人不好說什麽，胡大人兩口子沾沾自喜。這下好了，礙眼的人都沒了，可以暢快的過日子了。
好景不長，胡大人有個女兒，十一、二歲，原本跟上吊那丫鬟感情不錯，丫鬟一死，這孩子也很傷心，日漸憔悴。
這還不算什麽，有一天仆人去給這孩子送水果，一進門看見她在房梁上掛著呢。這就喊人解救，好在孩子命不該絕，救下來了。
胡家兩口嚇壞了，問女兒怎麽回事。孩子說那丫鬟來找她玩躲貓貓，她看見丫鬟躲在一個洞裏，進去抓她，後麵就不知道了。
有鬼索命，胡大人害怕了，媳婦說怕什麽呀，咱們有錢，有錢能使鬼推磨，請道士，驅鬼！
這倆人糊塗，你也許可以花錢請鬼辦事，可這個是怨鬼報仇，那能是一回事嗎。
胡大人請來位道士，道士作了法師，據說是請來了四方揭帝。人家不管，說胡大人觸犯了天條，隻能受罰，至於怎麽罰地府說了算，這院子裏三條人命，和解是不可能了。
最可恨的是，道士臨走還說了一句，這院子裏不隻有冤魂，還有別的東西……
兩口子這下真害怕了，他們的勾當能瞞凡夫，瞞不了天地，連道士都知道了，攤大事了這是。
打這天起，兩口子帶著孩子一起睡，紅燭高照，徹夜不熄。又請了諸神佛諸菩薩，擺滿屋裏，求情護佑。
這通折騰還真消停了幾天，可有一日胡大人下鄉公幹遭難了。
那一天他騎著馬，帶了兩個隨從去鄉下。回來的時候他騎的馬不知道受了什麽驚嚇，縱蹄狂奔，倆隨從追趕不上。
待跑到一片樹林，馬匹好像被什麽東西攔住，一個急停就把胡大人折下來了。
胡大人爬起來一看，路當中有個僵屍，白毛紅眼，伸手過來抓他。
把他嚇的，抬手格擋，卻好像擋到了石頭，疼痛非常。好在他腿腳靈便，三下兩下爬到一棵樹上。
那僵屍摟著大樹不走，看樣是要等著胡大人下來。把胡宮山嚇的，心想完了，這麽耗著定死無疑。
一直耗到晚上，胡大人精疲力盡，手都扶不住樹了，隨時就能掉下去。
好在這時候兩個隨從趕過來，這倆人的馬上有鸞鈴，鸞鈴聲響，把僵屍嚇跑了。
有這回遭遇，胡大人不敢出門了，躲在家裏稱病。他媳婦也是害怕，帶著孩子守住胡大人，這一家三口惶惶不可終日。
在家躲著就沒事了嗎，想的美。
有天晚上胡大人睡不著，忽然覺得媳婦那邊異樣，側頭一看，好家夥，媳婦變模樣了。
他看見一個裸體婦人，血盆大口，一把將其抱住，如同繩捆鎖綁，動彈不得。
最受不了的是這婦人還跟他親嘴，呼出的氣息都是血腥味道，胡大人被熏昏過去了。
直到第二天早上才被喚醒，兩口子實在受不了了，想要贖罪。
這就每天在神佛跟前懺悔，求得上天寬恕，可別這麽折磨他們了。
如此過了大半個月，有天晚上胡大人居然睡著了，他是有日子晚上不敢睡了。
夢中到在一個堂口，堂上坐著兩個兩位官員。
綠衣官員道：“何為梟鳥何為破獍？”
紫衣官員道：“梟鳥食母，破獍食父，皆為不孝。”
綠衣官員又道：“有狐被其孫咬死，爾為禽獸，可判其抵命，無須治其不孝。”
紫衣官道：“狐如修成人形，必按人道律法治罪。未得道者，可按禽肉律法。”
綠衣官員道：“狐狸得道亦是狐狸，本性仍是禽獸，怎可用人間律法？”
紫衣官員道：“親父愛母本為六道之本性，無謂人鬼禽獸。隻要違背此律，必押入地獄受罰，何故放縱呢？”
胡宮山這下才聽明白，知道自己違背人倫，暗自羞愧。
這時候兩位官員好像才看見胡宮山，綠衣官員問道：“堂下可是河間府胡宮山？”
胡宮山慌忙跪下磕頭，口稱正是。
官員又問：“爾來此何故？”
你到這來做什麽。

胡宮山也不知道怎麽到這的，無法回答。

紫衣官員道：“此人媳婦已被地府緝拿，他是來找媳婦的吧。”
綠衣官員查看條案上的薄子，點頭道：“確實如此，他既是來尋也帶不回去，何苦直此。”
胡宮山這才明白是媳婦死了，趕緊磕頭求情，隻說他二人已經知錯，懇請堂上大人寬恕。
紫衣官員道：“因果已成，業力不可抗拒。此女百萬劫不得輪回，每日地火焚燒，熱油烹炸，掏心挖肺，任誰不得解救。”
這下媳婦完了，胡宮山非常害怕，因為這裏麵還有他的事呢，他是同謀，還幹了那麽多傷天害理的事。
綠衣官員抬起頭：“胡宮山有懺悔之心，亦非主謀，既然來了也不能讓你白來，你發個願為三條性命賠罪，我可以判你妻子與你同日歸西。”
胡宮山沒想到還有這好事，忙磕頭謝恩，說道：“我願棄官返鄉，散盡家財，終日修佛，不再作惡。”
綠衣官員看看紫衣官員，兩人點點頭，綠衣官員在薄子上寫了幾筆，啪的合上本子，胡宮山就醒了。
此時天光大亮，他看看身邊的媳婦還在喘氣，懸著的心總算放下了來。
這就要跟媳婦說說剛才的夢，可怎麽呼喚都沒反應。折騰了一天，最後大夫看過，說夫人不會再醒了，終生如此。
成植物人了。
胡宮山這才明白媳婦隻能這樣陪自己終老，也沒辦法。
按自己發的願，帶著媳婦回老家了，此後終生修佛。最後還真是跟媳婦前後腳死的。
後半生他經常在半夜聽見媳婦痛苦的嘶嚎，他知道那是在地府受刑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