龔慶有把銀票帶回衙門,差人給兩個受傷的送去。眾衙役都覺得龔師爺有情有義。
郎桐又來謝過龔師爺,上司為手下撐腰,手下就得竭心盡力為主子賣命。看龔慶有跟烏老四互不服氣那勁兒,覺得錯怪了龔師爺,師爺沒替烏老四辦事。
安排好這些,龔慶有回到家中,又把連升叫來。詳細問問他在遼陽城外偶遇官軍的事。
連升把那天發生的事又說了一遍,龔慶有琢磨著這夥人應該歸屬張作霖。
把這些事串起來想,看樣張統領是要除掉高才承。時下張統領春風得意,已然洗白,再無一絲土匪痕跡。
大多土匪都是生活所迫,落草為寇,沒人願意提心吊膽的活著。而且曆朝曆代,但凡有個風吹草動,土匪們最容易加入叛軍,趁亂謀份功名。
在遼東這片兒,實力最強的要數高字號眾匪。這夥人兵強馬壯,紀律嚴明,能人眾多。
如此看來,張作霖想滅了高字號,隻有一個原因,那就是詔安不成,痛下殺手。
張統領果然不凡,時下關內反賊四起,倘若土匪投靠亂黨,與朝廷作對,想剿滅兩夥勢力確比登天還難。莫不如先下手為強,除去心腹之患,方可高枕無憂。
琢磨到這兒,龔慶有想起來北大營中張作霖那副嘴臉。是呀,滅了高字號,一但時局有變,隻需重兵阻斷山海關,哪怕他千軍萬馬也幹瞪眼。
這事想明白了,又想起遼陽城中那夥胡子。不對勁啊,以往各縣衛村屯如有匪患,各地會有行文報告,遼陽城這事奉天府一點都不知情。哪來的這夥土匪呢,難道說土匪也是官軍所扮?
想到這兒龔慶有吸了口涼氣,官軍假冒土匪,一經查實那是重罪。如果真是這樣……
連升回稟完畢沒走,龔慶有還沒說退下。做奴才的就得這樣,什麽事都得以主子馬首是瞻。
龔慶有讓連升研墨,刷刷點點給遼陽知縣寫了封書信。
大致意思是有人將遼陽縣告至奉天府,說遼陽縣縱容土匪,知情不報,有串通一氣之嫌。命遼陽縣令如實回報。加蓋了尤仲文的官印。
又讓連升去聯絡高才承,打探一下遼陽城到底發生了什麽,順便把那匹馬還了。
去遼陽跑腿連升不在乎,但說還馬還真有點舍不得。那馬太好了,連升真想賴著不還,可那是胡子頭的馬,留著早晚是禍害。
連升再入遼陽城不表,咱們說說烏四爺回家翻炕洞。
那麽說烏家這炕洞裏有什麽好東西呢,您上眼,還真有好東西。
烏老四閉上眼睛,把手伸進去,拽出一個物件,放在土炕中間。又蓋好洞口,將炕櫃歸位。
看著炕上的物件,烏四爺拍拍手上的塵土,嘴裏念叨:“本王就吃你了,值多少錢由天定,爺可等銀子花呢。”
那物件包了層油布,看樣挺密實。烏四爺費了半天勁才將包裹物剝幹淨。
裏麵是個小瓶子,瓶的四周畫了些兒童,密密麻麻真不少。其中好像還有個老者,白胡子大額頭,有點像南極仙翁。
四爺瞧了半天沒瞧出門道,值多少錢也不知道,這就找塊幹淨的綢緞,把瓶子包上,放入懷中。
出屋門鎖好,再出院門鎖好,叫了輛洋車走了。
那位問了,這位爺幹嘛呢?幹嘛呢,敗家進行時。
不是都傳烏四爺是康熙十四子的後裔嗎,真假不知道。但四爺有使不完的銀子,這個倒是像皇子貝勒。
那麽四爺的銀子哪來的呢,今天謎底揭曉。
四爺家有個炕洞,炕洞裏珍寶無數。有多少不知道,阿裏巴巴的山洞都聽說過吧,跟那個有一比。
四爺不勞作不經營,也不領八旗錢糧,隻要沒錢了就在炕洞裏掏件東西出來,拿街上賣掉,得的錢就夠他活個一年半載。
這不,沒銀子了,隨便掏一件就去換錢。
洋車直奔城內,到在中街古玩街停下了。四爺付了幾毛錢車費,低著頭溜著牆根往前走。
城內是奉天東府尤仲文的天下,咱們四爺也是有頭有臉的人物。
在這條街上,隻要被熟人碰上,都會知道烏四爺又來賣家當,敗家進行時嘛。
四爺也知道這事不光彩,故此躲躲藏藏。
真是無巧不成書,也不知怎麽那麽寸,對麵呀真走過來個熟人。那人遠遠看著烏四爺,好像尚未看清,倒是要過來打招呼。
把四爺嚇的,慌不擇路,見身邊有間店鋪,推門就進去了。
進得店鋪,卻臉朝外趴窗戶上往外看。看了半天那人走了過來,才發現並不認識。
做賊心虛,幹點丟人事容易嗎。
四爺罵了一聲,想推門再出去,卻聽見身後有人說話:“先生,跟誰啊這是,誰惹您了?”
這時四爺才想起來,自己在一店鋪之中。這事鬧的,跑人家鋪子裏罵街,不體麵不體麵。
轉過身來抱拳拱手:“對不住您,才剛啊,遇上個欠我錢的,他也沒錢還。我怕碰麵了尷尬,就在您這躲會兒。討擾討擾了。”
說完轉身要走。
那人道:“看先生衣著光鮮,華貴雍容,氣宇不凡,不是達官就是顯貴,還會體貼人。您進得我們的門必為貴客,聊會兒再走可好。”
嗬!這通話把四爺捧的,不行了,不能走了,最好再捧一段。
看說話人的裝束,應該是位掌櫃的。人長的倒也精神,可怎麽那麽瘦呢,像個瘦皮猴似的。
店中之人不是旁人,正是肇諒肇啟軒。烏四爺一時慌亂進了聚雅軒。
四爺左右瞧瞧,這是間古玩店,店麵不大,自己從沒來過。
“掌櫃的,咱們這兒的字號怎麽稱呼啊。”四爺問。
瘦皮猴道:“小店聚雅軒,在下是掌櫃,上肇下諒。”
哦,聚雅軒,肇諒,沒聽說過。
“原來這兒就是聚雅軒,久聞大名未曾光顧,今日得見果然與眾不同,大買賣大買賣呀。”
四爺以為胡謅幾句也就得了,沒想到這位肇掌櫃不依不饒,追著後屁股跟他聊。
那麽說四爺沒見過肇諒嗎,沒見過。
雖說天合當是大票號,但烏四爺沒進去過。四爺永遠是一錘子買賣,隻賣不當。
正所謂財去人安樂,賣了就賣了,哪有舍不得的道理。
今天誤入此處,想必也是佛祖指引,再加上怕出去又遇上熟人,自己今天這東西還可能不太值錢,幹脆就這賣了得了。
想到這兒,四爺又道:“掌櫃的,咱們這兒是買呀還是賣呀。”四爺的意思是收不收東西。
肇諒一聽就明白了:“先生,買賣買賣,也買得也賣得。”
四爺一聽就別拽了:“我這有件東西,您上眼瞧瞧可好。”
來人帶著東西,當然好了。
肇諒笑道:“有東西看那是緣分,今兒必是咱哥倆的好日子,拿出來瞧瞧吧。”
四爺心中暗罵,還他媽咱倆的好日子,咱倆拜堂成親呀,會不會說話。
這肇諒啊,見天的閑著,都快閑出白毛了。好不容易來個客人,已經無法按捺心中的狂喜。
烏四爺從懷裏掏出包裹,放在攔櫃上,又撤去綢緞遮蓋,那個小瓶子就露出來了。
肇諒看見瓶子,眼就直了。
那麽說四爺今天帶個什麽出來,這東西可了不得。別看這瓶子小,說道可大著呢。
這瓶子是康熙爺書房裏的物件,名叫百童獻壽禦治龍瓶。這上麵畫了一百個小孩子,還有個老壽星,襯圖背景是條金龍。
您想想,那麽小的一個瓶子,畫上一百個孩子,那得什麽功力。不是一時半晌能畫上的。
還有,這東西有一對,另一個更尊貴,上麵畫的千叟,都想不出工匠們怎麽幹這個活。
這對東西是康熙八十歲辦千叟宴的時候,內務府造辦處特意打造,專門哄康熙高興。
平時這東西也沒什麽用,就是個擺設。
肇諒雖然沒見過,但學手藝的時候都學過,沒想到今日有幸得見。
他把瓶子翻個個兒,看看底款,又輕輕放下。
四爺沒覺得這東西值錢,太小了。自己賣過幾個大個的,什麽青花瓶,五羊尊,那玩意兒值錢。
肇諒心裏有了數,得先問問賣主想要多少錢,隻怕店麵小拿不出那麽多。
“先生,東西不假,是真東西。您想什麽價格出讓呢?”肇諒問。
聽肇諒的話,四爺鬆了口氣。這家鋪子還成,掌櫃的識貨。
這瓶子假不了,這是他跟親哥哥去康熙爺藏寶閣裏順出來的。大物件不好拿,隻能拿這種小的。
至於賣多少錢四爺不知道,反正打他手出去的東西就沒有低於兩萬的。
有一次賣的是個小扳指,人家還給兩萬呢。這瓶子不能少於兩萬。
“低於三萬不賣。”四爺胡亂報了個數。
肇諒一聽,又看了一眼瓶子。心說如果瓶子不假,那此人就是不識貨,單這一個瓶子就值五萬,若是把那個湊齊,沒小二十萬拿不走。
三萬倒是不貴,可不知道洪老板能不能拿出這麽多錢,要不就得跟同行夥著買,絕不能讓買賣跑了。
想到這向後麵喊了一聲:“拴子,請東家出來。”
這才要發財不成,烏四爺又攤 官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