烏老四夾著錦盒進到酒鋪子,進門就喊崔老板,問看見小炮台沒有。
回來就找小炮台,崔老板知道四爺有事要找小炮台跑腿,可小炮台都一下午沒見著了。
“四爺,那孩子不知道跑哪去了,你找他有事?”
烏四爺指指桌上的錦盒:“這個,值三萬兩,我得找人變現。”
崔老板糊塗了,有好東西去古玩行換錢就是,大晚上的在酒鋪子裏顯擺什麽。
這四爺晌午出去的時候說去張羅錢,這一下午可沒看見他拿銀票回來,帶回個錦盒說值三萬,這裏麵定有什麽古怪。
小炮台沒爹沒媽,白天賣煙卷,晚上就住崔老板的鋪子裏。所以烏四爺想找小炮台,哪都不用去,跟這兒等著就行。
崔老板把四爺的酒給拿出來,又端了倆涼盤兒,四爺趕緊喝了幾杯,這一下午忽上忽下,心髒都快蹦出來了,得多喝幾杯壓壓驚。
幾杯酒下肚,小炮台背著煙盒子回來了,進門看見烏四爺,臉上好像有了點笑模樣。
“四爺,你回來了,沒挨欺負吧。”
小炮台這孩子知冷知熱,還挺疼人,烏四爺心中高興。
“咱爺們兒,在奉天城誰敢給虧吃,心放肚子裏,啥事都沒有。”烏老四示意小炮台坐下,又讓崔老板拿倆鹹鴨蛋。
崔老板給拿過來鹹鴨蛋,一雙筷子,還有兩個饅頭。又對四爺道:“四爺,你可別又教他喝酒,孩子家家的學什麽喝酒呢。”
烏老四大笑:“還什麽孩子,我像他這麽大的時候,我阿瑪都讓我陪酒了,老爺們兒不會喝酒怎麽在外麵混,你甭管。”
小炮台一看烏四爺又想讓他喝酒,有點害怕,拿起個饅頭就往嘴裏塞,隨手打開一個鹹鴨蛋。嘴裏不清不楚的說道:“還說沒人敢欺負,我今天就挨欺負了。”
烏四爺沒太聽清:“什麽,你把吃的咽了再說。嘴裏含著吃的跟別人講話,沒規矩。”
小炮台不再說話,吃光兩個饅頭,兩個鹹鴨蛋,把烏老四麵前的小菜也吃掉一半。
盤子裏的菜快沒了,把烏四爺氣的,連說沒規矩。
吃飽了飯,又喝了幾口崔老板茶壺裏的茶,小炮台這才把下午在祥德旅館被大祥擠兌的事說了一遍。
末了告訴烏四爺,自己答應祥德旅館三天後帶屁股開花那位換地方,可跑遍北市場沒人敢留。
這事要是辦不成太丟麵子,不但丟了自己的麵子,也丟烏四爺的麵子,烏四爺得給他做主。
小炮台突突突把這事講完,烏四爺和崔老板都在笑,這都什麽亂七八糟的,哪有那麽多麵子牽扯其中。
烏四爺不理這茬,開始給小炮台布置任務,您別忘了,烏老四隻有這一位差役,有事都得他去辦。
“你明天去奉天衙門找龔慶有,告訴他烏四爺有請。”烏四爺又喝幹一杯酒,對著小炮台發號司令。
上一次是讓小炮台去找郎桐,郎桐是個捕頭,小炮台傳個口信無妨。那龔慶有是堂堂知府的師爺,你烏老四打發一孩子去傳口信,你當奉天衙門真是你烏老四家的,喝假酒了吧你。
小炮台一聽這差事,滿臉愁苦。崔老板也覺得不行,一孩子去奉天衙門這麽說話,還不得被人家打出來。
“四爺,你可別逗他了。奉天衙門的邊都挨不著就得給打一頓,上哪傳口信去。”
烏老四一聽,是呀,這不成兒戲了嗎,回頭再把孩子坑了。於是跟崔老板要了張紙,也沒什麽正經紙,從帳冊子上撕下來一張。崔老板給拿過來筆墨,烏四爺寫了封信。
把這頁紙折巴折巴交給小炮台:“明天你把這封信送到奉天衙門,讓守門的轉給龔慶有,便是首功一件。”
崔老板一看都不像話,怎麽也得裝個信封裏吧,你這送當票呢,太不拿龔師爺當回事了。
“四爺,您這不成啊,連個信皮都不給帶,奉天府的人哪能接信。”崔老板邊說邊找出個信皮,把那頁紙打開,重新疊好,還用了個敬上的疊法,最後在信皮上寫了龔師爺親啟,烏臨江拜上。
烏四爺看到信皮上的字,撇了下嘴,還拜上。自己這欠著龔慶有錢呢,他得拜我。
小炮台把信收好,臉上有笑模樣了。開口道:“四爺,我那事啥時候辦?”
你那事,你有什麽事?烏老四沒聽明白,崔老板可還記得:“四爺,祥德旅館擠兌小炮台那事呀。”
對,烏老四想起來了。不就找個地方住嗎,這也算事?孩子就是孩子,淨扯那些沒用的。
“行,三天後我出頭,看看誰敢欺負我西府旗牌官。”
小炮台一聽四爺應了,高興異常:“四爺,明天我先去送信,回來路上把燒雞取了,你吃完喝完咱們就去。”
“嗯!這孩子勤快呀,還沒忘了取燒雞。可是急什麽呀,不是說三天後嗎?”烏老四沒弄明白。
崔老板在旁邊樂了:“四爺,小炮台把一支雞腿許給祥德旅館的二德子了,答應人家明天給送去。”
一聽這話烏老四也氣樂了:“嗨!這猴崽子,轉了半天把我繞進去了。我是又出人又出錢,賠大發了。”
小炮台把烏老四推出酒鋪子子,讓他趕緊回家睡覺,別誤了明天的事。烏老四也是累了,夾著錦盒就走了。
老話說的好,福無雙至禍不單行。
祥德旅館這一天折騰的,到了晚上好歹消停了,沒曾想長春會的會長又來了。
白天的時候店裏店外如走馬燈一般,這個出來那個進去,又是差役又是罪犯。
有住店的老合就看明白了,祥德旅館收留了兩個行外的人,其中一個好像還是剛放出來的主兒。
老合們最怕擔事,打把式賣藝本就不容易,若是惹上官司別說吃不上飯,連老本都得搭進去。
祥德旅館不守規矩不行,要是真被官府封了門,雖說沒老合們什麽事,可住的地方沒有了,大夥都睡大街上去呀。
所以有人悄悄的把這事轉告給長春會長,會長一聽,這還了得。店裏住著幾十口子呢,你祥德旅館不怕擔事,我還沒地方安置老合呢。
傍晚的時候,正副會長就過來了,要當麵質問闞雲祥。祥德旅館要是不想幹生意下處這買賣了,提早明說,會裏再做打算。這樣偷偷摸摸的違規不是失了信譽了嗎。
倆會長一進門,大祥就明白了,事已敗露。除了陪笑臉等著挨罵也沒別的辦法。
本來要是沒有二德子在街麵上敲鑼引來官差,就馬前卒那幾句唱也能對付過去,再說還有個敲鑼的傍著“角”呢。
本是遮人耳目的事,現在鬧大了。怎麽辦,聽人家發落吧。
會長先發言了:“大祥,咱們這不是頭一天開張,規矩你都懂,有人把你告到我這兒,讓我難做呀。”
闞雲祥知道自己有錯,低頭不語。
副會長又說話了:“聽說怎麽著,還有個剛打奉天衙門放出來的?這你也敢留?你知道這得攤多大事嗎?”
倆人你一言我一語的數落大祥,大祥也不說話,等人家威風夠了才開口。
“我先前留那個是淮劇班子的,後來那位是戲班子裏打鑼的,這才收他……。”
沒等大祥把話說完,會長急了:“淮劇班子?你這接過在廟會撂地唱淮劇的?人在哪呢,我瞧瞧。”
一看會長急了,大祥連忙服軟:“我錯了我錯了,二位會長,明天一早我讓他們搬家。晚上您二位過來查驗,要是人還沒走,這買賣我不幹了,我盤店讓賢。”
此話一出,倆會長不好再說什麽了,狠狠瞪了大祥幾眼,拂袖而去。
闞雲祥也沒別的辦法,去後麵跟那二位商量商量吧,他們要是不走,自己這買賣也做不成了。
起身往後麵走,一抬頭看見白鳳坡了,就是賣假藥那位。
白鳳坡正在那笑呢。
大祥一琢磨,白爺賣藥的,要是有什麽靈丹妙藥給屁股開花那位使使,也算積德,攆他們走心裏也好受些。
“白爺,想跟你求副藥。”大祥說。
白鳳坡倒是爽快:“還求什麽,隻要在下有,白送你。”
大祥心說甭來這套,最後藥錢抵店飯帳,你還能多賺好幾倍,咱們一手交錢,一手交貨,不用留什麽交情。
“我這有位客人屁股傷了,皮外傷,沒傷骨頭。你那有什麽好藥能快點醫好。”
白鳳坡想都沒想:“金創散呀,刀傷槍傷,隻要見血露肉的都得用這個,小半個月準好。”
金創藥誰不知道,白爺是沒聽明白。
“有沒有七天就好的藥?”大祥又問。
“七天……”白鳳坡開始琢磨。
看樣這種藥不會有,把白爺難住了嘛。
“有!”白鳳坡朝大祥點點頭。
看白爺這架勢,大祥有點不信。白鳳坡這種人,隻要一琢磨,天下就沒有他辦不到的事。闞雲祥希望有這種藥,但白爺這麽堅決,又不像是真的。
白鳳坡瞧著大祥,覺察出他不信,冷笑道:“這世上比金創散還好的藥隻有一味,這味藥是洋藥,不太好淘換,掌櫃的要是想用,我可以幫你學摸學摸。”
大祥一聽,打住,中藥自己還分不清,扯什麽洋藥,八成又要行騙。
“算了算了,洋藥誰敢用。”大祥撇下白鳳坡往後麵走。
白鳳坡神神秘秘湊到大祥身邊:“掌櫃的,咱這店裏住倆革命黨,你莫非真不 知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