隨筆

回憶過去的點點滴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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市井群雄傳(24)

(2021-09-03 11:02:00) 下一個

第二十四回 張統領守奉天馬爺過堂

烏四爺想搭救大老黑,可裏麵卻牽扯了胡子頭高才承。雖說救人這事誌在必得,但跟胡子說小話,四爺做不來,故此托付龔慶有幫這忙。
龔慶有知道烏老四肯花錢,這事辦成了有賺頭,高才承那邊也能說得上話,就把這事應下來了。
通匪這事不能龔慶有自己親自去辦,萬一敗露尤仲文饒不了他。隻能差家人連升送信,倘若日後敗露,他龔慶有矢口否認,治連升的罪也就是了。
這一年正是辛亥革命前夜,關外最高長官是東北三省總督趙爾巽(xun)。趙爾巽最器重的手下就是張作霖,故而奉天中路巡防營的職位交給張作霖,官拜北大營陸軍第二混成協新軍統領。
在奉天周邊幾十裏,重兵在握的就數他一人兒。
龔慶有坐著一頂四人抬的轎子,帶著禮品、請柬,起個大早奔北大營來了。
北大營坐落於內城的西北方,遠離繁華之所,那地方一馬平川,最適合屯兵駐馬習演操練。
到在大營外圍,給守衛兵丁遞上請柬,不大會兒有兵丁過來引領龔慶有入大營。
大門距離營房還有小一裏地,非軍務人等隻可徒步進入。什麽轎子、馬匹、汽車都不得入內。
路上兩旁的大批奉軍正在操練,那真是人人生猛,個個精練。龔慶有不覺暗中叫好,張作霖雖是響馬出身,但真是天生行武,手下的兵士調教有方。
尤大老爺亦非等閑,攀住張統領這哨人馬,確可保一方平安。
不大會兒來在一排營房之前,引路的兵士停在一扇門前,說道:“回稟統領大人,奉天府的人帶到了。”
裏麵有人說了聲:有請,兵士拉開房門,將龔慶有讓進去。
屋子裏有兩個人,一個是張作霖,還有一個侍官。
張作霖見龔慶有進來,連忙起身道:“龔師爺不辭勞苦遠道而來,未曾出迎望且贖罪。”
龔慶有忙躬身施禮:“張大人見外,鄙人今日前來並無公務,怎敢有勞大人。”
兩人落座,侍官端上茶,龔慶有從袍袖裏拿出那方端硯,又起身捧到張作霖麵前。
“張大人,我家老爺前幾日得了此物,素聞大人喜愛文房用具,特差小的給您送過來,還望大人笑納。”
張作霖哈哈大笑,侍官把盒子接過去,打開給張作霖看。張作霖向盒內看了一眼,連道喜歡。
侍官關上盒蓋,捧著硯台樹立一旁,張作霖道:“尤大人的帖子我收了,屆時定當前往。在此多問一句,知府大人有什麽差遣卑職的事情嗎?”
大清朝的官製,同品官職文官比武官大。尤仲文是四品知府,而張作霖隻是個統領,連總兵都算不上,所以在尤仲文麵前要自稱卑職。
那年頭官職高沒有用,誰有槍誰才是大老爺,故此張作霖表麵客套,實際上沒把尤仲文放在眼裏。
龔慶有一聽張作霖這麽問,就知道張大人並不願意赴宴,他不想跟尤知府走的太近,沒什麽用。
那麽現在問清楚是什麽事,該去就去,不該去到那天找個借口推辭就是,他又不怕得罪尤知府。
“張大人,近來南方吃緊。我家老爺恐奉天生變,如此一來就想跟大人籌謀些法子,以免到時慌亂。並無他事。”
龔慶有實話實說,誑這位張大人不是鬧著玩的。他可沒想到那方仿品硯台差點要了他的命。
張作霖先是冷笑一聲,隨後笑道:“尤大人多慮,關外三省不比南方。總督大人平日裏法度森嚴,哪容亂黨逞狂。奉天城有我張作霖守著,尤大人高枕無憂矣。”
看著張作霖這囂張勁兒,龔慶有心中升起一絲不悅。
小小統領口出狂言,你是沒見識過革命黨的厲害,南方各州衙府郡哪可謂兵不強馬不壯,卻讓革命黨攪的雞飛狗跳。
革命黨詭計多端,人員混雜,隱藏極深,就算他們走你對麵都認不出來。看張作霖如此輕敵,隻怕來日奉天有禍啊。
聽過這番話龔慶有沒法再接,人家都讓尤仲文躺個高枕頭睡大覺了,還研究個屁。
想到這起身告辭。
“張大人兵強馬壯,統製有方。奉天城定無大礙,我家老爺也是對大人心存感激,還望大人如約。小的就此告辭,免誤統領軍務。”
龔慶有最後這句話提醒張作霖,別忘了自己隻是個統領,奉天知府請你,你得掂量掂量。
龔慶有一走,張作霖讓侍官把硯台拿出來,置於手中把玩。玩兒了一會兒抬頭問道:“這是好東西嗎?”

尚三旗跟馬前卒關在牢中有些日子了,一直也沒人提審他們。
馬前卒是吃飽了睡,睡醒了吃,倒是安然。尚三爺可熬不住了,見天的吃糠咽菜,無酒無茶,這比開刀問斬還難過。
開始的時候還強忍著,怕在牢裏鬧事惹惱獄卒。後來是實在受不了了,便開始破口大罵。
獄卒也不理他,這讓尚三爺甚是不解,按理說辱罵朝廷官差,皮鞭子早就抽下來了。可現如今竟然沒有人理,把尚三旗閑的簡直要瘋。
監牢之中隻有他和馬前卒倆人,馬爺還不愛說話,除了吃就是睡。尚三旗好幾次想跟馬爺聊聊,馬爺也不接話。
這一天尚三旗實在熬不住,走到牆根兒,蹲在馬前卒跟前。
馬爺正在睡覺,尚三旗搞不明白他哪來的這麽多覺。
“馬爺,醒醒,跟你打聽個事。”尚三旗搖晃馬前卒。
馬前卒應了一聲:“什麽事?”
一看馬爺回應,尚三旗樂了:“我說,你看我整天罵那些官差,他們怎麽不打我呢。”
瞧見沒有,不挨打還難受。
馬前卒回了一句:“朝廷不體罰革命黨。”

哦?還有這事。
尚三旗做夢也想不到,還有不挨打的犯人,從古至今都沒聽說。
這大清朝怎麽突然這麽開明,革命黨胡作非為居然還不用挨打。
“革命黨不挨打,也不殺頭,朝廷對你們這麽好,你們還鬧什麽勁兒。”
尚三旗這句話算是把馬前卒喚醒了,他一翻身坐起來,問道:“你不是革命黨?”
這一問弄得尚三旗一愣,自己當然不是革命黨,是郎桐讓自己假冒革命黨以圖保全性命。
“我可不是革命黨。”尚三旗說。
馬前卒笑了:“既不是革命黨,你怎麽跟我關在一塊兒。”
尚三旗本想把自己那點事說說,轉念一想不行,馬爺要是把自己賣咯,以後還怎麽痛罵獄卒還不挨打。
“我……我是革命黨。要不也不能關這兒。”尚三爺很沒底氣。
馬前卒又問:“既為革命黨,你給我講講,革命黨做錯了什麽,為何下獄?”
這事尚三旗從沒想過,當下的革命黨在光緒朝叫做亂黨。
亂黨可真遭人恨,裹挾光緒爺還妄圖謀害老佛爺,大清淪落至今都拜亂黨所賜。現如今又鬧革命黨,再這般折騰一通,大清沒準就完了。
到那時縱然自己貴為上三旗也是白搭,可惜這個好名字了。
四下無人,尚三爺不想冒充革命黨,他想好好開導開導眼前這位年輕人。
人生短暫,到處都是享受不盡的榮華富貴,不好好花心思升官發財,倒是玩兒了命的給朝廷添亂,是不是打娘胎裏出來就缺心眼啊。
“馬爺,明人不做暗事。我尚三旗不是革命黨,那些敗壞朝廷的事我們旗人從來不幹。”尚三旗道。
馬前卒點點頭,一扭身躺下,又要睡覺。
嗬!這把尚三爺氣的,大膽反賊,在你家三爺麵前還想睡覺,看你家三爺如何整治與你。
想到這尚三旗伸手去抓馬前卒衣領,想把他提起來。手指剛觸碰衣領,那馬前卒向裏麵一翻滾,躲過了這招,隨即已是麵對尚三旗。
三爺一愣,自己從沒失手過,眼前這位馬爺不但避過去了,還是背對著自己避過去的,莫非此人是個練家子?
馬前卒瞅著尚三旗,尚三爺不敢再動。沉默片刻,馬爺說道:“你既為旗人為何下獄?”
“盜了知府的頂珠。”尚三旗答。
“因何偷盜呢?”馬前卒問。
“家財敗盡,不去偷盜如何為生。”尚三旗說。
馬前卒又笑:“旗人怎會無有生計,朝廷舊製可按月領取錢糧。有吃有喝卻去為賊,你我到底誰人是賊?”
這番話把尚三旗說糊塗了。
可不,自己是旗人,還是上三旗的人。怎麽可以去偷盜朝廷命官,這就是反朝廷,把自己跟革命黨關在一起沒錯,告自己個夥同革命黨也沒錯。
這麽一想霎時頓悟,敢情這就算革命黨了。如果早早遇到馬前卒,再聽到此番開導,何苦還用郎桐勸慰,自己早就認了。
跟朝廷對著幹的就是革命黨,尚三旗這半輩子就沒饒過朝廷。違反大清律的事,隻要不殺頭,樣樣都要試試。
今日裏落到這般田地,想不做革命黨也不行了。郎桐說朝廷不殺革命黨,先認了再說。
馬前卒見尚三旗不說話,也懶得再問,閉上眼睛又要再睡。
尚三旗想跟馬爺說說,其實自己也是革命黨,剛要開口,卻聽到牢房門外有人高呼:“人犯馬前卒,大老爺提你 過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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