範五不願意看見鐵鷹,鐵鷹知道的太多了。如果他在石奉山等人麵前泄露了範五的秘密,誰知道會不會改變他的命運,本已是風雨飄搖,千萬不能再雪上加霜。
可是,看熱鬧又是範五最喜歡的娛樂,尤其還有個能隨時“放電影”的算命先生,那可是難尋的樂子。
石奉山看著範五,在等範五回話。範五一時拿不準主意,倒是文瀾說話了:“鐵先生功法精進,什麽時候學的這般能耐,請他過來也好,我有日子沒看見他了。”
文瀾和鐵鷹在當年是非常好的朋友,一起在奉天幹了不少“大事”,後來在北平也沒少折騰,直到大夥兒回奉天後兩人才少了聯係。
有兩個同意請鐵鷹,範五雖然不完全讚成也不好反對。
石奉山差人去請鐵鷹。
這當口屋裏的三個人各懷心腹事。石奉山想讓範五親眼看看到底是怎麽回事,文瀾到不在乎那些所謂的幻境。
最忐忑的要數範五,他最擔心的不是韋向天打奉天,他擔心的是韋向天那些陰兵是怎麽招來的。招陰兵是老疙瘩的本事,那塊鐵製腰牌一直埋在土裏,前幾天才被白狐扒出來,如此說來幫韋向天的絕不是老疙瘩,那會是誰呢。
石奉山叫人換了茶水,又給預備了些點心。範五沒心思吃,他也不餓。他在琢磨這鐵鷹可真了不得,哪有事都有他,這是傍上了哪位神仙,居然無所不能了。
過了大半個時辰,家人還真把鐵鷹帶回來了。
鐵大爺一進門看見屋裏這三位,好像有點覺得奇怪,目光從每個人的臉上掃過之後,在圓桌旁的椅子上坐下,自己倒了一杯茶水,抓起盤中的點心,連吃帶喝。
沒人開口跟鐵鷹打招呼,都在等他吃飽。現在跟他說話,怕他嘴裏的點心沫子噴出來。
又過了一袋煙的工夫,鐵大爺吃好了。喝幹茶杯中的水,兩隻手交錯著拍了拍,這場盛宴才算結束。
石奉山一直站在鐵鷹身邊,看著他吃,鐵鷹也不理會。看他吃好了石奉山才說話:“幹嘛去了餓這樣。”
鐵鷹轉過身:“幹嘛?還不是為了你們那些爛事,”
範五從沒見過鐵鷹敢以這種態度與石奉山麵對,確切的說是從沒寫過這樣的場景,甚至從沒想過。
這位鐵大爺忒沒禮貌,回石老板的話都沒起身,連正眼都沒瞧一下,倒是目光盯著範五。範五立刻想到大事不好,這裏麵肯定牽扯到自己了。
石奉山當然不會與鐵鷹計較,在鐵鷹身邊的一把椅子上坐下:“天下事皆為爛事,我請你來是想讓你把韋大爺那件事給範先生看看。”
說罷扭頭看著範五:“範先生你認識吧?”
鐵鷹鼻子裏哼了一聲算是回答。石奉山見鐵鷹並不接茬,又轉向鐵鷹:“你意下如何?”
最讓範五看不起的就是鐵鷹這種人,二分錢小水蘿卜他還拿一把。石奉山請你來必有要事,是請你來喝下午茶的?還在那愛搭不理的,牛逼什麽呀。
這個世界裏我範五才是主角,你們都得看我臉色,惹我不痛快,回去就下架刪帖,硬盤格式化……
鐵鷹好像端架端夠了,但還是沒理石奉山,他轉向文瀾:“少爺,沒想到你也在這,怎麽著,不在家念經了,摻乎起俗事了?”
文瀾和鐵鷹有交情,別看鐵鷹敢給石奉山臉色看,但不敢調侃石奉山。可對文瀾不同,他倆那曾經是一個戰壕的戰友,除了當人販子逼良為娼,別的都一起幹過。他跟文瀾開玩笑一點不算過分。
文瀾笑了:“鐵大哥,凡塵有難我救不了,還得指望你普度眾生,聽姐夫說你又長能耐了,還會什麽幻術,使出來給我們瞧瞧。”
有點能耐的人就喜歡別人捧,尤其鐵鷹這樣混跡江湖,依靠淫寖之技立於亂世,要是沒有點過人的才華怎麽活呢。
屋裏的人就差範五沒發言了,範五也在琢磨要不要誇幾句,展現幻境這事太新奇,打小就沒見過,現在大師近在眼前,可不能讓他跑咯。
範五站起身,走到鐵鷹跟前,畢恭畢敬深施一禮:“鐵先生,別來無恙,今日有幸再次相見。剛聽奉山說你會幻術,不妨露一手給咱們瞧瞧。”
管石奉山叫奉山,這是非常親昵的稱呼。石奉山有點吃驚,沒說什麽,鐵鷹眼睛一立:“喲嗬,範爺跟石老板的關係非同一般呀,我跟石老板認識幾十年了,都不敢以奉山相稱,你才是他的近人啊。”
不知道鐵鷹是不是吃錯藥了,屋裏的三個人他挨個懟了一遍。大夥有求與他也沒人計較,也許鐵大爺近些年就是這樣過來的。
鐵鷹想發的怨氣發完了,石奉山的麵子他不敢不給,見石奉山沒理他,也就借坡下驢,開始說正事。
“石老板,我說是為你們的爛事忙活你還別不信。”鐵鷹對石奉山說。
“講來聽聽。”石奉山說。
口說無憑,石奉山將了鐵鷹一下,如果鐵鷹講不出來,那他可惹禍了,戲耍石奉山絕對不是好事。
鐵鷹沒想到石奉山會打聽他的事,知道石老板不高興了。這會兒臉上的不屑消失殆盡,一本正經了。
“石老板,在你麵前我可不打誑語,這事範爺也知道,那晚我跟他在關帝廟都說清楚了。我那是受人所托,我哪有那麽大能耐呀。”
看看,沒說三句話果然牽扯到範五。範五這個氣,讓你顯擺一下能耐,你是左推右擋,到末了還扯關帝廟那去了,你能不能正經點。
一聽關帝廟,石奉山警覺起來,看看範五,又對鐵鷹道:“關帝廟有事?”
“沒事沒事,你石老板安然無恙關老爺就啥事沒有。我是說土地爺托我給範爺開示,我辦的是這事。”
石奉山不再問了,範五倒納悶起來。鐵鷹說幫土地爺辦事,石奉山居然沒覺得怪異,好像是件很稀疏平常的事。難道說,石奉山早就知道土地爺跟鐵鷹有聯係,這還真是怪事了,他們都承認真的有土地爺,真的有嗎?
故事講到現在,還未出現一位真神,都是一幫凡夫在這折騰。絕塵也好、二神也好、鐵鷹也好,盡管嘴裏認識這個認識那個,卻沒一個人讓範五親眼見到神仙,哪怕職位較低的神仙。
“真有土地爺?”範五還是沒忍住。
鐵鷹白了範五一眼,石奉山接話道:“範先生有所不知,鐵大爺身上的法術就是土地爺所傳,確有其事。”
哇,石奉山給鐵鷹證明那準沒錯。可範五不解的是,土地爺再怎麽說也是正神,傳給誰法術不好,偏要傳給一江湖術士,鐵大爺不正經不說,他還沒信仰,他不信阿彌陀佛,不信佛祖如來,不信上帝耶穌,連文王八卦都未必真信,這人不靠譜啊。
話題扯的有點遠,石奉山急著辦的不是這件事。
“這事有空再說,先讓範先生看看韋向天這事裏麵有什麽蹊蹺,韋大爺傳信讓我們上山,隻說大事不妙。事不宜遲,我們可能連夜動身。”
石奉山終於把話題扯正。
鐵鷹看了眼窗外的天色,說了句:“準備香燭黃裱,封門。”
石奉山到門口叫人去取香燭黃裱,又讓老李一會兒在外邊把門鎖上,不管誰來都不要開。
少傾,一切準備齊了,老李也在外麵把門鎖上,鑰匙從窗戶遞給石奉山。四個人走到裏間屋,文瀾拉上隔斷幔帳,落下窗簾。
石奉山清空條案,鐵鷹把香爐擺在條案上,焚了三支香,口中念念有詞:“土地老爺在上,您交給小人的差事沒完,今正主範有賢到場,小的有事要給範有賢示下,需借土地老爺法術一用,望土地老爺開恩,助小的成就。小的叩頭謝恩。”
說完跪在條案前磕了三個頭。
除了範五,三個人都盯著香爐。香爐裏的然香徐徐的燃著,香氣彌漫,屋裏靜靜的,沒有絲毫改變。
“沒來。”鐵鷹說。
“再請。”石奉山說。
這會兒範五才看明白,敢情這是請仙,不禁心中暗笑。這哪行啊,哥仨棒槌,哪有這麽請仙的,太業餘了。
請仙得找二神呀,二神帶著大神,連唱帶跳,神仙降臨時,大神得渾身顫抖,口中胡言亂語,這樣才算成功。
範五忽然又想起如果阿文真的表演一番請神,豈不是慘不忍睹。多虧她走了,看不得看不得。
正當範五想指出鐵鷹的錯誤,卻見鐵大爺再次跪下,又燃了三支香,又祈禱了一遍,這次磕了九個頭。
那三個人還是盯著香爐,範五也跟著看香爐,剛想說這招不對。突然三支然香唰的一下燃掉一半,隻剩半注了。
啊?!範五狠狠眨眨眼,不是幻覺吧。一眨眼燒掉半支香,怎麽可能。怪異的事情接著來,窗簾和幔帳開始抖動,嚇的範五不敢動彈,隻能轉著眼珠四下看看。
“行了!”鐵鷹站起身:“燃黃裱。”
沒等範五看明白,那三個人開始把黃裱紙點燃,直接扔到地麵。地麵是青磚,想青磚燃燒起來還得一段時間,暫時還不怕他們把房子點了。
黃裱紙燃燒散出的煙霧一會兒就充滿整個屋子,這種紙很特別,燒出的煙霧很濃,但並不嗆人,吸進嘴裏沒什麽感覺。
正當範五還沒看明白這幾個縱火犯是怎麽燒烤土地爺的,隻覺得身邊的煙霧變淡,好像變成了雲霧。
這時鐵鷹又道:“有請韋向天現身攻打奉天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