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壁君下了警車,站在警察總署的院子裏。環顧四周,又看看手腕上的銬子,心中不覺悲涼,自己要是被下了獄,誰去救那些奉天人呢……
倆警察在前麵走,也沒人看著她,那小姐東張西望的在後麵跟著,期望遇上個熟人搭救自己。四哥沒了,官麵上這些人接觸不上,故此警察才敢扣押自己,真是三十年河東三十年河西,今天掉河裏了。
警察剛走到樓門口台階處,從樓裏跑出個巡警,在一警察耳邊說了幾句。那警察低頭想了想,又回頭看看,頗感為難。
另一個警察也聽到發生了什麽,說道:“不能放,凶犯是她帶回來的,她沒準就是主謀。”
這警察就是被那壁君罵過,說他爹挨槍子兒那位,這口氣咽不下,出趟差爹沒了。
那位巡警也不樂意了:“跟你們說,這是局長的意思。誰帶誰,誰殺誰那是人家家事,咱們管不了。”
倆警察意見不一,站那就嗆嗆上了。
這時那壁君也走到樓門口,看著這倆人不往裏走,也就停在那。
巡警一看那壁君,趕忙過來點頭哈腰:“這怎麽話兒說的,鬧誤會了這是。這哥倆是新來的,大小姐勿怪,我這就送您回去。”
巡警轉身問警察鑰匙在哪,那警察還是不肯低頭,又跟這巡警吵起來。
那壁君聽了幾句沒聽明白,怎麽著,要放自己?誰做的主呀,不可能的事。
那小姐不理他們,繼續往裏走,一隻腳剛踏上台階,這時從樓裏衝出一個胖子,眼珠子都紅了,臉氣的鼓鼓的,張口就罵。
“你們他媽這幫狗奴才,成天到晚給我惹事,該辦的案辦不了,不該管的事全往懷裏攬,能請神不能送神,是不是想要我的命!”
跑出來的這位是局長。
局長躲門後麵看半天了,半道還被叫去接了個電話。電話是市長打來的,問什麽人抓的那家大小姐,是不是故意給自己抹黑找麻煩,不知道她三哥是自己老師嗎?!
局長哪能不知道其中厲害,撇開那小姐三哥,局長自己沒少拿那祁隆的錢,抓那家人?做夢都沒想過,這都是手下倆渾蛋幹的混賬事。
接完電話,本以為那壁君走了,出來一看手下人還在那掰扯,這下可急了。
衙門口有規矩,在院子裏不算罪犯,踩台階進樓門就不一樣了,那必須得問問,這叫案子。
再早民眾有冤,可以遞訴狀,也可以擊鼓,還可以馬前攔轎。但這些都不算官府正式介入審理,可隻要踏進衙門一步,一隻腳踏進來都算,這事就得當案子辦,不問就是瀆職。
所以有告狀的一般都被衙役轟走,或者接過狀紙就了事,有擊鼓的大多亂棍驅離,沒有往大堂裏麵帶的,老爺不接這案子。
今天也是如此,那壁君沒進警署的樓門,這事就是誤會。一旦踏進樓裏,被捕這事不說出個理由,沒完。
說什麽理由?怎麽問?問誰?審問那家大小姐,問出別的事怎麽辦,管還是不管?怎麽管,局長這芝麻官能管誰?
明擺著衙役想要老爺的命,局長很後悔調過來這兩個山東刑警,有學問懂科學,留日學過驗屍。有屁用啊,不懂官場上這些事。
局長攔在那壁君麵前,不讓她往前走了。同時怒斥倆警察:“把銬子打開,快點!”又對那巡警道:“把我的車叫來,送大小姐回家。”
倆警察掏出鑰匙給那壁君打開手銬,那壁君揉揉手腕,不解的道:“您是?”
“我是這管事的,大小姐,誤會了。他們倆新來的,不認識您。四爺不幸,我正要去府上祭拜,就差這麽一會兒,還把您請來了,對不住對不住啊。”
局長這邊賠著不是,那邊還使眼色讓倆警察過來給那壁君賠禮。倆警察看局長跟條狗似的,也知道抓回來這位不太好惹,好像是惹禍了。
倆警察過來剛要說幾句賠罪的話,那壁君一擺手:“這二位沒錯,他們不帶著我,我還要自己來呢。想必您是局長吧,那正好,我跟你把四哥被殺這事好好說道說道……”
此話一出,局長都快昏過去了。
他最怕牽扯到這件事裏去,那家的水深,官府根本給不出公判。即使知道誰對誰錯,也不敢秉公辦理,今天那壁君想找他主持公道,這不是要他的命嗎。
“大小姐,現在不是說這事的時候,待我問詢清楚,親理此案。您先回去,家裏要忙的事多著呢,您放心,我督辦我督辦。”
這時局長的小汽車到了,局長和那巡警連拉帶扯總算把那壁君推上車,巡警陪著,汽車駛出院子奔四爺府了。
汽車走遠,局長鬆了口氣。轉頭看著倆警察,冷笑一聲:“留洋的是吧,手段好是吧,白活!!我這就寫調令,你們趕緊給我回山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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石奉山迷迷糊糊過了一宿,第二天早上也沒什麽消息。
診所大夫來上班時,那壁君也來了。那小姐看文瀾不在,問哪去了,奉山才說去找文珊。
那壁君腦袋嗡的一聲,找文珊?哪找去呀,早被幫會抓走了。
這事不敢告訴石奉山,少說一句話,文瀾此去也是風險重重,凶多吉少。
那壁君向大夫問詢奉山傷情,大夫說傷口沒感染,除了靜養沒別的康複辦法。得知奉山無大礙,那壁君才離開診所回四爺府,找康煥算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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鐵鷹給韋向天起了兩卦,韋大爺末了掏出槍,說要劫牢救人。
鐵大爺幾近絕望,自己這輩子就沒有過安穩日子的命。好不容易身處異鄉巴結上個有錢人,剛吃兩天飽飯,這有錢人搖身一變,改胡子了。
改胡子也行,一起去幹點發家致富的買賣也算正事。可這位爺三天兩頭惹事,都是賠錢買賣,今天更甚,要劫獄。
劫什麽獄,劫哪個獄,誰關在哪你都不知道,這是發什麽瘋。
鐵鷹不接茬,何庭更不敢問了。韋向天看看窗外天色,已是傍晚時分。
“打奉天出來的這些人,何庭的爹、石奉山的媳婦被擄走了,按卦上說接下來就是石奉山和文瀾,再往後就是咱們。”
韋向天把未來說的跟真事似的,鐵鷹不信,他琢磨著趕緊逃出北平,想逮自己,沒門。
而何庭卻惦記老何,韋向天說要救人,他可挺上心。
“韋大爺,咱們先得救我爹和文瀾他姐吧,文瀾跟他姐夫跟那小姐走了,應該沒事。”何庭想知道韋向天怎麽想的。
聽何庭說別人沒事,鐵鷹不樂意聽了,自己起的卦,卦像上都說了,還得有人被抓,石奉山、文瀾準沒好。
韋向天道:“幫會抓人不送官府,都藏在自己的監牢裏,這地方一定在總舵,何庭,你應該知道。”
總舵就是大北窯,但關人的地方在哪可不知道,這事隻能問老潘,他肯定知道。
可老潘哪能告訴自己,這事不好辦。
跟韋向天一說,這老潘去哪找?韋大爺光在這商量沒用,咱們得從這出去,坐而待斃不如鋌而走險,稀裏糊塗死這豈不窩囊。
這倆人商量好了,鐵鷹可實在不想跟著去。本來腿腳就不利索,遇上事準跑不掉,跟他們一起幹這事就是找死。
不想去得有借口,這種事難不倒鐵鷹:“東家說的是,出門在外能幫襯的隻有鄉親,咱們不去救老何誰去救,得去!”
鐵鷹的話說的韋向天、何庭頻頻點頭。鐵鷹又接著道:“這老媽子會把式,咱們前腳走她後腳就能攆上。我呢,去哪都是拖後腿,不如我留下拖住她,您二位以便大展拳腳。”
何庭哢吧哢吧眼睛,又看看韋向天。韋向天明白鐵鷹不想跟著去,此一去凶險無比,弄不好死在幫會手裏。何庭是為了救爹,自己是為了取義,鐵鷹愛去不去吧。
仨人就這麽定了,鐵鷹把韋向天、何庭送出院子,關好院門。搬個裝菜的大筐倒扣過來,往上麵一坐,堵住門口,老媽子要想出去就得先把他放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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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瀾被馬車載著到了大北窯。
這一路他也沒吭聲,他知道喊叫都是徒勞。況且在那祁隆倒地那一瞬間,他悟出生死,剛剛還耀武揚威的人,轉眼就跟條狗一樣倒在地上,這輩子就算完了。
可下輩子在哪呢?所以人世間最重要的是活著、保命,沒了性命什麽榮華富貴都是白扯了。
車到大北窯,文瀾被帶到一個小院,院子破舊,總共有五間房,文瀾被關進靠東那間正房。
一進門,他就看見何君然,驚的合不上嘴。倒是老何先開口:“文少爺,你這是……”
倆人把自己的遭遇互相一說,何君然憂心忡忡。
那祁隆死了,他幹了那麽多壞事,死得其所。但石奉山持槍劫持那祁隆,導致那祁隆送命,這件事確是惹了大禍,那家人不會善罷甘休。
現在已經抓了三個,都是石奉山的至親摯友。奉山是守義之人,幫會用這仨人要挾石奉山,奉山必上門自首,如此說來他也算已在牢中。
文瀾得知姐姐文珊也在這裏,情緒有些激動,連問關在哪間房。老何說女眷不在這院,不知道帶哪裏去了。
聞聽此言文瀾更加著急,起身撲到門口,大呼放我 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