韋大當家的正跟老媽子交手,他沒想到北平城裏還有身手這麽好的婦人,不免暗中讚歎天子腳下藏龍臥虎。
練武之人與敵交手必全神貫注,不得分心,否則一個閃失輕則殘疾,重則喪命,不是鬧著玩的。
韋向天背對著鐵鷹跟文瀾,身後發生什麽事他可不知道。有人問了,練武之人不是眼觀六路耳聽八方嗎,是呀,他管的是對手六路,聽的是拳腳破空,可沒工夫留意旁的人旁的事。
老媽子正對韋向天,把他身後看的清清楚楚。起先看見那倆人往後退,隨後撒腿就跑。
她本想告訴韋向天,但兩人拳來腳去一招緊似一招,丹田氣提著不能說話。等韋向天要換招式,後撤亮個相的時候才說有人跑了。
那麽說鐵鷹和何庭為什麽要跑呢?您厚道,這哥倆平日裏有人管吃管喝絕對不跑。今天不同,不但被幫會追捕,身上還帶著巨額財寶,您想想他們能不跑嗎。
韋向天在前麵“比武”,鐵鷹一看這老大媽把韋大爺纏住了,心裏可就長了草。
早先鐵大爺就想跑,他是想出去給朱八報信。報了信就沒他什麽事了,可以重返奉天再謀生路。可現在金佛就在身邊,得主又在前麵忙著呢,鐵鷹的心眼就活份了。
金佛是好東西,能發財還旺運。就今天這事一發生,京城就呆不了了,石奉山在奉天城還能使些手段,在這,他認識誰呀?連他親小舅子都保不了,跟著他折騰哪有好結果,莫不如趁此時機誆走金佛遠走高飛得了。
想到這鐵鷹小聲對何庭說:“兄弟,背著座金山還惦記要飯呢?”
何庭一聽就明白了,其實他也早就想跑。當初這金佛已落到他手,時運不濟被這老頭手下搶奪,今天算是物歸原主。隻待逃走找到親爹,以後就是享不完的榮華富貴。
“扯呼?到哪安窯?”文瀾說。那意思是跑啊?跑哪去啊?
鐵鷹道:“帶上你爹,我在青島有親戚,咱們奔那。”
鐵鷹真是聰明,他揣摩出何庭的心思,逃跑必須帶上他爹老何。還得許個願,自己有地方落腳,要不何庭才不帶他,一瘸子想跑贏何庭難了。
何庭知道老何說書的地方,但已經破敗,也說不上會不會在那,先跑了再說。
倆人躡手躡腳往後挪,看好旁邊一條胡同,扭身就跑下去了。
韋向天站那一臉茫然,跑了?金佛被帶跑了,自己上哪去呢?
回頭看看老媽子,老媽子朝前麵努努嘴:“身手這麽好,攆啊。”
韋大爺從來沒這麽泄氣過,金佛一直支撐著他的後半生,現在金佛沒了,他徹底蔫了。
老媽子白了韋向天一眼:“一把年紀,讓倆小的算計,真不知道哪個師傅夾磨你的。”老媽子在前頭奔院門口走,韋向天渾身的無趣跟在後麵。
土匪頭子落難,看著也挺可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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咱們再說石奉山跟著那壁君進了那祁隆的府宅。這可是石奉山夢寐以求的事,如今事情鬧到這般田地,也不知道閔參議的臉麵還管不管用,好在有那小姐陪著,多少有了些底氣。
可有一樣,石奉山身上帶著槍呢。
前文書咱們講過,石奉山帶槍的事已經有人告訴了康煥。按理說康煥得搜石奉山的身,帶槍進那府絕對不行。
但今天康煥憋了一肚子氣,那壁君讓他很沒麵子。在一幹幫眾麵前,他點頭哈腰就像個奴才,本來這陣仗正是他顯擺威風的好時機,沒想到被大小姐全給毀了。
所以,康煥心裏憋著壞呢。
石奉山不是大小姐帶來的嗎,好!那是貴客,輪不到下人搜身,石奉山真要是因槍出事,跟我康煥一點關係沒有。到那時候再來個舍身救主,沒準還立了功了。
那壁君先進的客廳,康煥跟在後麵,石奉山站在門外,文瀾在更遠的地方站著。
那祁隆拿眼睛瞟著那壁君:“真不容易,還想起來你有個四哥,我得給佛祖多上兩注香。”
那壁君道:“四哥,你要的人我給你帶來了,有什麽話你趕緊問,問好了我還得帶走。”
這句話的前半段讓那祁隆很高興,一聲四哥把那祁隆美壞了。這老妹妹最瞧不起他,從來不把他當哥哥,每每直呼他的名號,氣的他毫無辦法。
可後半句不對勁了,怎麽著,一會兒你還帶走?帶哪去,是你什麽人?
那祁隆伸脖子往院子裏看,看見了石奉山,也看見了文瀾。這才扭頭對已站在身邊的康煥道:“我要找的是哪個,怎麽來了倆?”
康煥附在那祁隆耳邊道:“門口那個就是石奉山,院子裏那個是折騰金佛的。”
那祁隆這才弄明白,站起身來:“原來閔參議的好友到了,怎麽不讓進來,都是怎麽做事的。”
康煥緊跑幾步把石奉山請進來,那壁君也不客氣,先找了把椅子坐下。那祁隆請石奉山落座,又吩咐人看茶。
石奉山坐在那裏先瞅那壁君,心說這事該怎麽辦,是那小姐主打還是自己求情,別弄兩岔去。
那壁君倒是笑了:“四哥,石先生還是你拐彎的朋友呢,那就更好辦了。你不用給我麵子,跟他敘舊好了。”
那祁隆這個氣,敘什麽舊,我跟他有什麽舊,甭跟我下套,今天我隻認金佛,誰都不認。
“石先生,在下聽說閔參議是您阿瑪的舊部,老都統一生精忠,不幸不幸啊。”
石奉山沒心思聽這些片湯話,還是趕緊入主題,就文瀾那膽量,一會兒都得尿褲子。
“那先生,我聽說您想找文瀾打聽金佛的事,我實話跟您說了吧,金佛被胡子搶了,關外人都知道,你問也問不出來支午卯有,這人對您沒用。”
嗯?那祁隆臉色一變,這石奉山不懂事啊,怎麽敢當麵就揭自己的短呢。君子愛財,取之有道,我那祁隆能惦記別人的東西嗎?這是羞臊於我。
那是,您不是君子,還淨幹那些不上道的事,石奉山這麽說一點錯都沒有。
“石先生,誰告訴你我要打聽金佛的事了,笑話,我那祁隆會惦記沒有影的事嗎,你這麽說話我不愛聽。”
石奉山跟那壁君對了下眼神,怎麽著,不是打聽金佛的事,那可好辦了。除了這事沒其他好問的,現在可以帶人走了吧。
“那先生,恕我冒昧,我是聽岔了。我這給您賠禮。”石奉山起身一躬到地,這下好了,還是閔參議麵子大,沒事了。
石奉山高興的太早,那祁隆這種人怎麽可能讓旁人抓到把柄,如果這點能耐都沒有,這些年巧取豪奪的事都怎麽辦。
“我呀,是聽說有人用假名字跟櫃上借錢。滿四九城就沒一個敢在我地麵兒行騙的,我就是想見識見識,誰這麽牛逼。”
啊?改冒名借錢的事了。
這事石奉山可毫無準備,欠債還錢,還上就得了,怎麽還管真名假名了呢?
那壁君以為這是四哥給自己找麵兒,人帶來了不能無緣無故,怎麽也得找個借口。故此也沒當回事,見見就見見,一點小錢不至於拿人送官吧。再說,閔參議和自己的麵子都在這呢,四哥沒那麽糊塗。
石奉山見那壁君沒說話,知道不會有什麽麻煩。文瀾憑假名借錢確實忌諱,人家刁難一下也不為過,愛問就問吧。
石那二位可不知道,文少爺站院子裏體似篩糠。他一心以為過會兒進去就得挨打,當年鐵鷹被打斷腿的一幕近在眼前。這夥人可比錢通天他們厲害多了,今天要是挨打,兩條腿都保不住。自己姐夫也保不了自己,人家不給他麵兒啊。
那祁隆吩咐康煥把文瀾帶進來,文瀾哆哆嗦嗦,進到屋裏險些栽倒。
石奉山都懶得看文瀾,丟人現眼的玩意。
那祁隆一看文瀾是富家公子模樣,怎麽也不像刨墳掘墓的主兒,倒是遲疑了一下。
心想也別嚇唬他了,隨便數落幾句算了,不管怎麽說老妹妹來看自己了,多少給點麵子。人家都說要給自己祝壽,就別再惹唬她了。
“文瀾,我問你什麽你得照實說,你要是騙我……”那祁隆這句話還沒說完,隻見文瀾兩腿一軟,斜坐在地上。
“大爺,我都說,金佛在韋向天身上,他們都跟你妹妹的女仆跑了。”
啊!!!滿屋子人都傻了。
文少爺可真是吐口唾沫都是釘,人家在當鋪的時候就說了,用不著動刑,出了當鋪門就照實說,果不食言。
石奉山先傻了,這可怎麽辦。那壁君也驚愕不已。反倒是那祁隆很冷靜,他瞧瞧石奉山,又看看那壁君,隨後哈哈大笑。
“瞧瞧,我那吃人的狼狗還沒放出來呢,怎麽把孩子嚇這樣,胡說八道呢這事。”那祁隆可真是夠壞,他知道文瀾害怕用刑,故意說有吃人的狼狗。
文瀾一聽還有狼狗,連忙又找補幾句:“我沒胡說,我不敢胡說,金佛真的在韋向天身上。韋向天也在當鋪,康老板也瞧見了。”
康煥渾身一機靈,他奶奶的,這裏還有自己事呢。
“東家,當鋪裏確有一老者,滿身的匪氣,他報名字姓孟,看來該是那匪首韋向天。”
那祁隆眯起眼睛琢磨了一下,抬手就給了康煥一個嘴巴:“還他媽等什麽,把這倆人給我拿了,馬上帶人去找金佛呀!”
石奉山一看那祁隆翻臉,料想被他拿了性命難保。那祁隆欲占金佛必當殺人滅口,到那時那小姐也毫無辦法。莫不如跟他們魚死網破,搶出文瀾桃之夭夭。
想到這石奉山縱身躍起,一步就站到那祁隆麵前,掏出駁殼槍頂住四爺腦門。
他要孤身闖虎穴,槍挑 那祁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