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說愛你不容易

       有時候去看大學的籃球賽, 在每一個籃球season結束的時候。大學裏往往會有一個盛大的謝幕儀式。應界畢業的球員和啦啦隊員會走到台上迎接大家的歡呼和敬意，甚至有時他們的父母親也會前來和他們站在一起，共同迎接全場震耳欲聾的歡呼和掌聲，然後教練將他們的個人經曆，打球的輝煌曆史隆重的逐一向大家介紹。場麵非常的莊重，這種形式的謝幕，使得每一個退役的球員，感覺自己像一個偉大的英雄。 球員下場後，場上開始靜穆下來, 輪到教練說話了, 他開始曆數這一年大家是如何的刻苦訓練, 訓練過程中又經曆了多少的坎坷, 在賽季中，他們獲得了多少的榮譽......教練的發言內容很多，時間有時從半個小時到將近一個小時。但是容納幾千人的球館, 始終沒有一點噪音。大家認真聽教練的發言, 大家對這支球隊的每一個人都很尊敬. 這種情境使我感觸良多，甚至於觸動了我心底一段回憶。
      

      前些年在國內教書的時候, 我教的國畫班那一年準備在學院辦一次國畫展。幾番申請後學校終於給撥了一點錢，在畫展開幕時照例是有一個開幕式的。那一天，電視台和報社的人都來了。攝像機和鏡頭都對準了台上，我發現有很多學院領導出現在台上, 他們一字排開後將近十幾個人, 有些領導我確定和這次畫展一點關係都沒有。作為專業教師我和學生們則站在台下仰望著這群氣宇軒昂的學院領導。在開幕式開始的最後一刻，有人忽然意識到了專業老師似乎應該也在台上,於是就有人把我叫上台排在最靠邊的位置。然後從官銜最大的領導開始發言，然後是按級別不同部門的院領導逐一進行發言, 每個人都講了他們對這次畫展的支持和關心, 但是沒有一個人提到過教師付出的心血。作為這門課的專業老師我在台上也開始在心裏醞釀我該說點什麽, 我有很多的感想想說來, 從獨創的教學方法，到波瀾起伏的教學過程, 以及學生們如何的努力學習等等, 我相信我的發言將是總結性的和重要的, 因為，歸根結底，這個畫展而是老師和學生的共同努力的結果啊！和他們領導有多大關係？就在我百般蘊量, 絞盡腦汁組織語言的時候，領導們的發言終於結束了， 有人宣布開幕式結束。我呆如木雞的立在那裏, 心中百感交集。原來教師在台上的意義，其實就是一個傀儡, 僅僅代表英明的領導是注意到了專業教師的存在的，把老師叫上台麵上，其實是給專業教師的麵子，僅此而已，我茫然走進展廳，看著牆上的一幅幅學生的作品，發現在每一副畫下麵的標簽裏，有作者名字，日期,但是卻沒有指導老師的名字? 想著這些畫裏的每一根線，每一抹顏色，都是我一筆一畫的教給他們的, 我又一次的被刺痛了。讓我寬恕這些年輕學生的幼稚和無知吧！這不是他們的錯, 錯在社會大環境。整天說尊師重教,  但是教師究竟是什麽？我自認是一個盡心盡力的教師, 盡管在國內教育界世風日下，師德喪失的人比比皆是。但是那些都是我所唾棄，我認為一個人的良知在任何時候, 任何環境下都不應該被泯滅。特別是當你作為一個教師的時候。教師和醫生這兩個職業, 是我認為兩個最需要倫理道德的職業。
      

      今年年初的時候，我在這裏出席了一個特殊的開幕式, 這個開幕儀式是為了慶祝大學裏學生活動中心的竣工使用。這所建築是以一位先在這裏工作過的教師的名字所命名的，一位匿名的捐款人希望用這座建築來紀念一位在他的大學時代對他影響深遠的老師。這對教師夫婦，今年已接近90歲了。他和他的家人，是從別的州過來參加這個開幕式的。那一天，大學裏所有的學生和來賓都在熱切地盼望著，開幕式上, 當德高望重的院長向大家隆重介紹這位老人時候，全場掌聲雷動，大家紛紛從座位上站起來向他致以敬意。這位年紀九旬的老人, 麵容已經枯槁，身體虛弱不堪，但這並沒有遮蓋住他端莊人品的光華, 他眼睛裏含眼淚和他的家人一起用真摯莊重的語氣向大家頻頻致謝。我作為一個畫家，也為這個建築捐贈了我畫的這對夫婦的肖像。當時這幅肖像被擺在了主席台最顯著的位置，在畫像揭幕的那一刻, 熱烈的歡呼和掌聲讓我第一次感受到作為一個教師和畫家的自豪。
      

       縱看這幾個不同的儀式, 我頗有感觸。大千世界人生幾何。同樣的人，在差不多的職位上卻演譯了千般變化。每一種變化的背後,都深藏著截然不同的曆史，文化，和體製的差別。差別之大，常常讓人痛心疾首，祖國應該是一個讓人心潮澎拜的字眼；故鄉應該是一個讓人魂牽夢縈的地方：祖國的同胞應該是讓異鄉的遊子倍感親切的人。但是這一切，卻讓我欲說還休, 我的祖國! 想說愛你真的不容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