隨筆

回憶過去的點點滴滴
正文

石奉山的民國歲月(下部六十三)

(2020-09-01 11:06:24) 下一個

康老板出去轉一圈回來腔調就變了,如同大年三十到正月十五,全是拜年嗑兒。弄的石奉山渾身不自在。
賭場東家認識閔廉,看樣交情不淺。怎麽這麽說呢,人家願意替代閔廉在北平城關照石奉山,敢說這話除了交情還有就是勢力。堂堂民國議員與一賭場大亨……
石奉山不想領這份情,自己進京找尋閔廉一是為了落腳,二是為了看看文瀾有沒有來過。現如今已然有了著落,也知道閔廉不在京城,這關照二字就用不上了。
想到這石奉山抱拳拱手:"康老板,讓您費心了,既然您東家與閔先生有舊,奉山今天莽撞了,改日前來賠罪。在下還有事在身,先行告退。"
石奉山要走,康老板可急了,伸手相攔。
"哎,石先生,此言差矣。我們東家有話在先,您若回絕就是讓我們做下人的難堪,這個麵兒您得給我。"
奉山憑生最不願意結交權貴,今兒還碰上個撈偏門的,更是心生厭惡。讓他們照顧自己,有辱名聲。
可眼下看來賭場這東家一定是應了閔廉的委托,不辦成這事無法交差。不管真假,還是口頭上應了,日後不再來往便是。
"康老板,盛情難卻,石某這裏謝過了,青山不改綠水長流,咱們改日再會。"奉山又交代了幾句場麵話,轉身就走。
康老板實在不好阻攔,馬上喊那夥計:"送石先生回府,記清地址,也好過府拜望。"
什麽?還差人跟著。
石奉山在官麵上混過,一般來說想登門拜訪隻需問清地址,主家願意說就說,不願意說就推遲一番。現在康老板竟然派人跟著,這是失禮呀……
轉念一想,這事躲不過去,看樣是跟自己耗上了。
略做遲疑,石奉山大踏步走出賭場。小夥計在後麵緊緊跟隨。
出大門時又看見那倆看場子的,這哥倆斜眼瞅著石奉山,奉山一笑,拱拱手下了台階。
賭場門前侯著幾輛洋車,奉山合計叫一輛就走了。哪曾想小夥計一把拉住奉山:"石先生,莫急,我家掌櫃的給您預備車了。"
嗯?奉山一扭頭,隻見賭場旁邊的胡同裏開出一輛小汽車,油漆烏黑,窗戶通亮。
石奉山在奉天坐過汽車,但在北平城有汽車坐可沒想到,心中一喜,有麵兒。
上了車司機問去哪,這下把奉山問住了。那個院子在哪來著,小夥計也百般不解,這位爺怎麽住哪都不知道。
想了半天石奉山才想起來好像是在大柵欄附近,能找到"眾口宜"就能找到家。
好嘛,一大老爺們兒居然不知道家住哪。司機和小夥計也不敢笑,三個人驅車奔大柵欄去了。
到了大柵欄,石奉山還是分不清東南西北,心下覺得耽誤人家工夫過意不去,隻能煩勞小夥計下去打聽打聽。
小夥計問了半天才打聽著"眾口宜"的所在,車到書館門前石奉山才鬆了口氣。
何君然的這場書還沒散,司機看見水牌上說書人的名姓略顯驚訝,跟小夥計講這位早年可有萬兒。
小夥計不管這些,記下書館地址,跟車回去交差不表。
單說石奉山送走了這夥"恩公"往書場裏麵走,按說也該散場了。剛邁腿過門檻,恰與書館老板關城庸走個頂頭碰。
關老板一見奉山跟見了親人似的。
"石先生,您可回來了,您再不回來我都要報警找您去了。"
怎麽了這是,出事了?
"關老板,您別急,家裏出了什麽事?"石奉山問道。
"就剛才,來了一夥人,看樣是行會的,進門就跟何先生盤道,無奈未果。臨走揚言還要再來砸場子,何先生剛直,一句軟話兒都沒有。咱們光棍不吃眼前虧,您可得拿個主意呀。"

老潘跟何庭與陸郎中的買賣沒完,也該著倆人運氣好,有賺錢的命。第二天又粘上一位,這位可蹊蹺,當天就出大價,這一回就分得大洋五十塊。
怎麽個事呢,我給你說說。
吊住買串地錦那位的第二天,有個家仆模樣的人接了老潘撒的幅子,進客棧找陸郎中瞧病。
這位爺有點奇怪,說自己沒病,是代人問診。弄的陸郎中在牆洞裏什麽都沒聽見,這就給裝神醫徒增了難度。
這人一進屋,要求陸郎中身邊那仆人回避。這還把陸郎中嚇一跳,心說這位膀大腰圓,真是來瞧病的還好說,要是打劫的自己還真不是個兒。
給仆人使個眼色,仆人就明白了,出屋門站門邊聽牆根,隻要裏麵有點動靜就衝進去救人。
此刻屋裏就剩倆人,沒等陸郎中問話,來人先開口了。
"先生,我呀跟您問問,我媳婦懷上了,怎奈家境貧寒,上麵有三個了,這回是真不能要了,您幫幫忙,打掉如何?"
陸郎中一聽這話眼珠一轉,再打量下來人。心說不對呀,看衣著不像窮人,再者說打胎這事用不著找江湖遊醫,坐堂的郎中有的是,三付藥就成,沒什麽難的呀。他不去大藥鋪跑這麽背靜的地方,這裏麵有事。
"先生,您太太年芳有幾呀?"陸郎中問。就是問今年多大了。
來人聽問年紀有點猶豫,猶豫一下才說道:"二十有八。"今年二十八了。
陸郎中那是什麽人,見多識廣,一下就瞧出來會是件什麽事,又說到:"先生,婦科打胎可不是鬧著玩兒的,人命關天,一藥兩命,年紀大小與用藥多少有關,您若報錯了年紀,下錯了藥量可是要命的事,您得想清楚。"
為什麽這麽問,剛才來人答話一猶豫,陸郎中就知道他扯謊。自己媳婦多大了還得現想,這哪對勁兒啊。
來人一聽額頭見汗,低聲道:"不敢瞞著先生,三十有二了。"

哦……陸郎中撚了撚幾捋胡須,這人看長相也就二十七、八,他媳婦三十二歲,富裕人家沒有找大媳婦的,都找小媳婦。那麽說這位婦人絕對不是來人的媳婦。
認準這個理兒,陸郎中心中有底了。
"幾個月了?"陸郎中問。
"三個月沒見紅了。"來人答。
"小事一樁,但此症不可胡亂下藥,我得登門把脈方可,人命關天,再過一月可就打不下來了。"
陸郎中邊說邊瞧著來人,來人一聽郎中登門臉色都變了,額頭上汗珠就流下來了。
"先生,在下家中路途遙遠,就不煩勞先生親臨,有沒有通用的藥物開上幾付便是,診費照付診費照付。"
說完從懷裏摸出一個手帕包裹放在桌上,攤開一看,是一付玉鐲和一對純金耳環。
兩樣首飾成色不錯,能值百十塊大洋。陸郎中這下全明白了,要打胎這位肯定不是來人的媳婦,倒像是主家太太,這人是個仆人。
"通用的方子有到是有,既然通用必有獨到之處,裏麵有味奇藥,貴就貴在這了。"陸郎中開始設局了。
"隻要管用,不怕貴。"來人說。
陸郎中瞧瞧桌子上的首飾,不往下說了。
來人看陸郎中臉色,馬上就明白了。
"先生,出來的匆忙,家裏沒餘富,媳婦著急就讓我把首飾拿出來抵一下,隻要拿到藥方,我再帶銀票來贖。"
這郎中當的,外帶開當鋪。陸郎中當然不想要首飾,這玩意兒變現費勁,銀票當然最好。
"嗯,也好,按理說呢今天我隻開免費方子,可您這不同,打胎折壽,那也是條性命,我得些銀錢捐給寺院,此禍別殃及與我。"
來人連連點頭,誇陸郎中是觀音在世。陸郎中寫了個方子,告訴來人先服用一付,如果見紅再來開第二個方子,如果無效,首飾原封退回。
隔了一天,那人回來了,說陸郎中開的方子好用,見了紅了,並拿了張百元的銀票。
陸郎中收了銀票,退還了首飾,又開了個藥方,告訴來人服用兩付,三天後再來取第三個方子。
三天後就是那位買串地錦提貨的日子,陸郎中先把這張百元銀票分給老潘一半,等串地錦得了錢再分老潘一份。而打胎那位再交錢就與別人沒關係了。
第三天頭上打胎那位早早就來了,麵色焦急,隻說雖然見紅但媳婦肚腹絞痛,痛苦不堪。
陸郎中並不驚慌,告訴來人再用一付藥到病除。寫了方子又收了一百大洋的銀票把這位打發走了。
有人問了,這假郎中真會寫方子嗎,寫的有效嗎?有!這路人雖說沒什麽醫術,可常用的方子也背下來不少,尤其這種見不得人的,不但背的滾熟還敢加大劑量,圖財害命就是他們吃飯的本錢。
在這勸您一句,有毛病一定要去正規醫院,這些江湖郎中賣偏方保健藥的千萬別信,不但要錢還要命。還有就是別做壞事,做壞事必有報應。
買打胎藥的剛走,淘換串地錦那位進來了。一進門二話不說,拍桌子上一張二百元的銀票,單等陸郎中拿藥。
那麽說陸郎中有藥嗎,當然有,沒藥怎麽騙錢。
這味藥常年在身上帶著,隻要遇到疑難雜症都用這藥。那麽這藥到底是什麽呢,其實就是焙幹了的蜈蚣塗上紅漆。
陸郎中拿出個小鐵盒,盒子精致,還寫著洋文,十分少見。那位一看心裏歡喜,肯定是件稀罕物。
打開盒蓋,裏麵一片紅色蟲子,足足五錢。
這位看看盒子,瞧瞧郎中,那意思就它了。陸郎中也不搭茬,滿臉的傲慢。
還是那仆人開口:"先生,得著吧,有了它您就兩世為人,洪福齊天了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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