隨筆

回憶過去的點點滴滴
正文

奉天範城隍(140)

(2018-12-30 07:03:23) 下一個

原本熱熱鬧鬧的日子,忽然間就剩下六爺自己,恍然如夢,一時半會還不太相信,在火車上醒一會睡一會迷迷糊糊,這半個月來出了這麽多事,六爺身心疲憊,柳綿是再也不會回來了,人在的時候沒怎麽掛在心上,現在人走了才覺得那麽依依不舍。
看著窗外一閃而過的田野,回到奉天去哪還是個問題,沒人管吃管喝自己一人又得去飯館酒肆遊蕩,那種日子自己已經不習慣了。琢磨半天決定先去餅店把這事告訴老李,是不是還得去通知柳綿大姐一聲自己也沒主意,要不然讓老李去知會一聲得了,真沒臉去報這個黴信。車至察哈爾,又換乘出關的火車,折騰了五天才到奉天,出了站台直奔禦膳餅店,進屋就把柳綿與前夫相認的事講了一遍,老李驚詫葉家少爺居然還在,六爺托付老李給大姐家捎個信,老李點頭應了。
吃不下睡不著,六爺在餅店裏把自己關了三天,國難家愁世事紛亂,活著好像又沒了奔頭。老李在六爺回來第二天就去大姐那報了信,並帶話兒回來讓六爺不要難過,遇到好的再娶一個,憑六爺現在的身份地位也不是難事。六爺無話可說,第四天頭上跟老李告辭回荒地溝城隍廟,老李也不知道怎麽勸慰六爺,隻說有需要自己的說一聲就行。
回到城隍廟,冷灶冷炕,六爺真想大哭一場,眼下才知道屋裏沒個女人這根本就不像家,天寒地凍的沒轍,自己從院子裏抱柴禾燒炕。六爺哪是懂得燒炕之人,弄了半天爐火沒旺,倒是滿屋濃煙,自己嗆的淚流滿麵,正好借勢哭上一會兒。眼睛熏通紅還流著淚,六爺用襖袖子擦了一把,正無奈間眼前現一老者,鼻子一吸滿屋的煙就沒了,又在灶前鼓搗幾下火也旺了煙也通了。
城隍廟的灶神現身六爺並不理會,就算閻王爺現在出來喊他,他都不想搭理,心已死,都無所謂了。灶神也不找六爺搭話,自言自語道:"城隍爺,生離死別人之常情,過不了這道坎難成正果。"六爺還是不理,回裏屋倒在炕上假寐,灶神一挑簾跟了進來,繼續說:"凡間有難,禍由您起,不了斷這樁公案慢說黎民塗炭,您就算不想再做城隍爺自暴自棄,也不能眼瞅著中華大地血流成河,您安然入睡吧。"這句話戳在六爺肺管子,眼前浮現南京城的死屍,大上海陣亡的將士,還有宛平城外逃難的百姓,如果說這些苦難與自己有關,不把這事終結還真是死不瞑目。
六爺坐起身,在衣兜裏摸找煙卷,灶神住嘴不說了,煙沒找到六爺心煩,問道:"灶王爺,這場禍事真是我惹的嗎?"灶神道:"這場劫難本是注定,城隍爺您不過是推波助瀾,您不出手還有他人奉命行事,這個局早已布好,想躲是躲不過去了。"六爺沒想到外族入侵居然還是個局,這是怎麽個意思:"說詳細點,有布局的法兒,就有破局的招兒,按你這麽說這事還沒那麽難了。"灶神隻說了聲天機,轉身不見。灶神一走,煙卻找到了,六爺知道這老頭不喜煙味,剛剛定用了障眼法遮住了放煙的位置。
說完天機轉身就走,灶神不太地道,想了想土地爺應該知道,這小子久不露麵,眼下自己混成這樣也不出來安慰安慰,沒義氣呀。想到這叫了聲土地何在,土地爺刷的現於眼前,這次沒有嬉皮笑臉,立那一言不發。六爺明白自己個兒的那點事土地全都知道,也不用複述,直接問道:"您是神仙,看看我這檔子事怎麽辦吧。"土地也不廢話:"解鈴還須係鈴人,您跟薩滿教主捅了這塌天大禍,除了你倆旁人可解不了啊。"六爺點頭道:"剛灶神言說有個天機布局是怎麽回事?"土地一言不發瞧著六爺,六爺知道土地不肯泄露,可這事不弄明白總是塊心病,怎麽也得想點法子套出隻言片語。"我也不為難與你,我在這猜,猜對了你點頭,猜錯了你不用理我,成嗎?"六爺這招也算蒙神騙鬼,到底能透露什麽土地爺自己有約莫,他點頭的事就不算天機,不理的事那就是不能泄露的了。想了下該從何問起,六爺道:"中華此劫命中注定?"土地點點頭,"我早已是冥府選定之人?"土地點點頭,"我若不入此道還有他人接任?"土地點點頭,"這個局也與倭寇有關?"土地點點頭,土地這下點頭讓六爺心中一驚,冥府與日本共同布局塗炭華夏,這事沒理由啊。再怎麽說冥府所轄皆為華夏之鬼,跟日本勾結會有什麽好處呢?往下六爺不知道該怎麽問了,敢情這事是內外勾結,"十殿閻羅都參與了這事?"六爺問,土地雙眼緊盯六爺默不作聲,看那意思是告誡六爺別再問了。

六爺也覺得這麽問下去土地早晚犯錯,自己倒黴就別牽扯別人了,想到這歎了口氣:"不問了,你給我出個主意,我眼下該何去何從呢?"土地見六爺不問鬆了口氣:"城隍爺,人活著就是忙忙碌碌的折騰,壽祿不盡就停不下來,您這輩子就這麽一樁大事,走到這步想不走都不行了,冥府升你貴為城隍那是你的造化,也是你祖上有德,如果說你想違背地府神意破了此局,搭上性命不說,得罪地府那可是萬劫不複的大罪,萬劫是多少年,大老爺你知道嗎?"一萬個劫難?二三十個就把自己累死了,還用得著萬嗎,六爺搖搖頭,土地道:"一劫便是十二億七千年,萬劫是多少您自己算吧。"
這賬六爺算不明白,簡而言之就是說再也不用惦記跟這大千世界有什麽瓜葛,這事嚇不住六爺,別說萬劫,十萬劫又奈我何,隻要把倭寇惡鬼趕出中華其他的都不在心上:"土地爺,我再問一句,你答也好不答也好,這話題到此為止。"土地點頭,六爺道:"如要破局從哪下手?"土地爺皺眉頭思量半天,一直沒想好怎麽給六爺答複,頓了半天才說道:"欲解此事,必問薩滿,她可是清清楚楚,我雖有心助大老爺隨願,可身為冥吏不能與地府做對,解救中華就得依靠你了。"土地說完鞠躬施禮,轉身就不見了。
想起這件大事,思念柳綿的勁兒便淡了一些,看天色未晚起身下崗奔溫大姐家而去,進得屋門與大姐簡單交代幾句,帶上老疙瘩夠奔奉天驛,連夜坐火車回往新京。老疙瘩聞聽柳綿嬸再不回來有些難過,趁六爺不備還掉了幾滴眼淚,六爺看在眼裏裝沒看見,現在可不是兒女情長的時候,不趕緊把這禍事了了,隻怕到時候哭都哭不成調。
到了新京已然天明,二人馬不停蹄進了謝府,阿文見他二人並不驚訝,老疙瘩跟二虎去客房休息,六爺隨阿文在客廳坐定,想問問到底還有什麽事在瞞著自己。兩人半天都沒開口,最後還是阿文耐不住尷尬開口道:"柳綿沒有回來我早知道,當初我勸你不要出門你卻偷偷的溜了。""什麽?你知道?"六爺嗷的一聲從椅子上跳了起來,阿文不再做聲,六爺也覺得自己有點過了,想想無趣又坐了下去。本來這事怪不得阿文,人家提醒過自己不要出關,自己沒聽,看來還是土地爺有涵養,壓根沒抱怨自己不聽勸誡一意孤行。
阿文見六爺又耷拉腦袋蔫了下去開口道:"事已至此還是那句話,你我同心了斷這樁禍事,隻要你按我所言去做,定大事可成。"六爺心說還甭來這套,上次我就是聽你的,掉進這麽個火坑,這次可得留個心眼,要不你就把這事的來龍去脈告訴自己,否則,嘿嘿,你有張良計我有過牆梯,凡事臨頭再說吧。阿文往下不說了,開始問六爺日後的打算:"柳綿嫂子走了,你以後飲食起居怎麽辦,有打算嗎?"聽阿文提柳綿嫂子六爺心裏一痛,還沒想好怎麽回答阿文又道:"如不嫌棄搬過來挑個院子,日後有事也容易一起商量,隨時可以來,隨時可以走,沒人問你。"
六爺原本打算跟皇上把小院要回來,再請個老媽子照顧自己和老疙瘩,可倆爺們搭個婦人總覺得別扭,現在阿文主動邀請自己來住確是方便,可這份人情就沒法還了。考慮再三琢磨自己也是時日無多,把禍事了了差不多這條命也就沒了,人情這事萬劫之後再說吧。想到這自己倒是樂了:"阿文盛情不好推辭,就按大小姐說的辦吧。"阿文叫老媽子去收拾個院子出來給六爺爺倆居住,又吩咐廚房備桌酒菜為六爺接風。
酒席間六爺給阿文講了南京見聞,阿文聽的默默流淚,又講起柳綿夫君放過自己,還給自己一張委任,拿出來給阿文觀瞧,阿文認真看了一遍說這落款簽名厲害,六爺本就沒有細看,聽葉文叨咕一遍也就夠了,今聽阿文說簽名厲害,又拿過信紙細看,簽名處是戴笠二字,這戴笠卻是 何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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